駱佟眸子滿是不屑。「湛玉振,你不要想錯了,前狀元公不是你,是真正的談思湛,而右丞這官位雖是你得到的,卻也不是憑你一己之力,說到底,你還是前生那個窩囊的湛玉振!」


    「不要說了!」他瞬間惱羞成怒,脫口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母親自談思璘幼年時便一直在他的補藥裏投毒,因為怕一下弄死了談思璘,老太君那老虔婆會大肆追究,所以下的是慢性毒藥,那毒藥不會一下子要了他的命,但卻已傷了他的本,他不但不會有子嗣,也活不長!」


    駱佟身子一震,語音發澀,「你說的……是真的?」


    前生他的命就不長,難道這一世也是?她的出現沒有改變什麽嗎?


    「是母親親口告訴我的!」談思湛一撇嘴。「她要我耐著性子等,世子頭銜早晚是我的,她還不知道她兒子三年前染了那場風寒就病死了,無福消受她這慈母深謀遠慮的安排,所以你現在知道了吧,能夠活著跟你長相廝守的人是我!我說要休妻,不是說說而已,我一定會給你正妻的名分,我湛玉振說到做到,這一世,絕不負你!」


    駱佟眼裏沒有半點動容,反而是濃濃的嘲諷。「湛玉振,你真可笑,前生你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你忘了嗎?」


    「那、那不能算數。」他臉色訕訕地辯道:「我說過那是不得已的,那時我千裏馬未遇伯樂,無權也無勢,身不由己,隻能任人擺布,可現在不同,我能給你一切,我能為了你休妻……」


    「住口,聽你說話真是汙了我的耳朵。」駱佟的聲音比嚴冬還冷。「你要休妻與否,是你的事,我永遠都是談思璘的女人,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最不樂意聽到她是談思璘的女人這種話了。「名希,你為何就這麽冥頑不靈、不知變通?我都說了,談思璘會短命,他會死,良禽擇木而棲,你的依靠是我,若是你做了不好的選擇,悔之晚矣……」


    駱佟越聽越是厭惡,她索性拿起桌上的茶往他臉上潑。「你聽好了,死沒什麽可怕的,思璘若死了,我便跟他一起死,我們生同衾,死同穴,生死都不分離!」


    談思湛被潑得一頭一臉的茶,瞪著拂袖離去的駱佟,頓時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上迴踢他,這迴又潑他茶,她究竟是怎麽了?難道她對他真的毫無留戀了嗎?


    兒女私情事小,未來的大周天子不是如今的太子才是眼下的太事,他得速速去找談雲東商議,在這件事情上頭,他們絕不能有任何差池,這關係著他們未來能否平步青雲。


    因此無論如何,他們都要想法子向二皇子靠攏……


    飄雪如常在晚膳一個時辰後送了湯藥來,駱佟神色恍惚地看著托盤上的那碗湯藥,忽然起身,一個大步越過去,早談思璘一步取走了湯藥。


    跟著,她毫不遲疑的推開窗子,將湯藥倒出去。


    飄雪驚呆了。「大奶奶……」


    談思璘手一抬,眼眸看著胸口起伏不定的駱佟,口裏對飄雪吩咐道:「你先出去,不要讓人來打擾。」


    「是!」飄雪慌忙退下了。


    談思璘走過去,站在駱佟身後,先是將窗子拉迴關上,近距離更感受到她的氣息極不穩定。


    他溫柔的扳過她的身子,發現她雙眸中噙滿了淚水,神情極為哀婉。「你怎麽了?整個晚上都心神不寧的,嚇到飄雪了可知道?」


    駱佟垂首點了點頭,把頭靠在他胸前,哽咽道:「知道。」


    感受到她的依戀之意,他順勢擁著她。「身子哪裏不適嗎?怎麽發這麽大脾氣?」


    駱佟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淚水。「不要再喝了……從今以後都不要再喝了,那是毒藥,並非補藥……」


    想到他從小小幼童開始便被單氏殘害,至今被蒙在鼓裏已喝了二十多年的毒藥,她的胸口就如同被碾軋似的心痛如絞。


    還因為如此,他活不長,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一輩子無法做父親,無法聽孩子喊他一聲爹爹……''


    「佟兒,你是怎麽知道的?」他的聲音很平靜。


    她抬起淚痕斑斑的臉,微怔地看著他。「難道,你知道?」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


    她瞬間有種暈眩之感,有種奇怪的感覺,卻又一時捕捉不住。「那麽為何……為何還喝?」


    他神色平和地看著她。「我得先知道你是如何知曉的,才能告訴你。」


    駱佟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在她決定要阻止他繼續喝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己終將說出一切,她也有覺悟了,聽完之後,他將她當成妖也無妨,當她瘋了也行,隻要他不繼續喝那殘害他身子的毒藥即可。


    於是她說了,將自己的來曆和盤托出,沒有一絲一毫的保留。


    說完之後,她定定的看著他,急促的唿吸著,又有幾分傷感,想從他眼中尋找驚恐的蛛絲馬跡,但她沒有找到,隻看見深深的憐惜。


    他輕輕撫著她的發,柔聲道:「難為你了,佟兒,把這些告訴我,肯定不容易。」


    她疑惑的看著他,麵露猶豫。「你不怕我嗎?」


    「不怕。」他輕輕一笑。「因為我跟你一樣。」


    一時間,房裏靜止無聲,落針可聞。


    駱佟聽到自己心跳得巨響,覺得自己一定在作夢,怎麽思璘會說與她一樣?他也是來自後世,來自大周曆亨年間?


    可不對啊,曆亨年間他已是個曆史人物……


    正在她大惑不解時,他說道:「不同的是,你借屍還魂穿越而來,我重生一次,迴到我六歲那年,正是單氏開始毒害我之時。」


    駱佟神思一陣恍惚,想到一開始他便篤定了要扶持睿王,又說娶她為妻是一雙冷眼看世人,滿腔熱血酬知己……


    原來、原來他已活過一世,如同她一般,看透了世事,也知道朝局將如何變化……


    「我說過在機緣巧合之下,得知了張大姑娘來處的秘密吧?」他深深的看著駱佟,繼續說道:「事實上,我是在前世得知張大姑娘的秘密,且是張大姑娘親口對我坦白一切的。」


    駱佟微怔。「張大姑娘親口對你說的?」


    他們是夫妻,她要對他坦白都尚且不易了,張大姑娘卻將自身來處的秘密告訴他?


    他點了點頭。「當時,新帝登基不過五年,金國、蕭國與齊國結盟,共同舉兵來犯,欲滅我大周,而我們兵力不足,坐困愁城,張大姑娘在情急之下寫了一部名為孫子兵法的書給我,我將之交給了執掌兵符的兵馬大元師,後來成功退敵,但這樣一部絕妙的兵書,身為名門閨秀的張大姑娘又是從哪裏來的?


    「她方才告訴我,她的魂魄來自一個叫做二十一世紀的地方,那裏與咱們這裏截然不同,孫子兵法是前人的智慧,是她自幼在祖父的要求下,背得滾瓜爛熟的古人兵書,也是因為我先得知了張大姑娘的秘密,明白這世上無奇不有,在重生醒來成了六歲小童後,並沒有太過驚慌,隻想著,我終是能追查臨終前聽到的秘密了,我絕不會讓生母死得不明不白。」


    駱佟閉了閉眼,屏息定神後,這才緩緩睜開眼眸。「思璘,你前生可是未曾娶妻?我想了許久我記憶中的你這個人物,都尋不到你感情的歸宿。」


    他笑了。「我確實未曾娶妻。」


    駱佟籲了口氣,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有此反應,但得知自己是他兩世唯一的妻子,她心裏都樂得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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