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板著臉,牽起駱佟的手,不再理會寶瑟公主。


    他們夫妻也不告退便走了,甚是無禮,但寶瑟公主一點兒也不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流出來了,好生暢快。


    見她如此癲狂,後頭一串宮女內侍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寶瑟公主笑了一陣,而後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地道,「赫連迎月啊赫連迎月,這迴你可栽了,你的思璘如今眼中隻有他的妻子,他不肯休妻娶你呢,我看你要如何是好!」她一臉不懷好意地從衣襟裏取出一封信來。「來人!快馬加鞭將此信送到塞外給梅花縣主,定要交到她手中,不得有誤!」


    「是!」她的隨身侍衛立即上前取走了書信。


    「等著吧!赫連迎月,本宮不信你看了信,還按捺得住不迴來。」寶瑟公主一臉暢快。


    她也不信見了赫連迎月本人,談思璘還能堅定不休妻,他和赫連迎月那是多悠長的感情啊,當真是一個小小的衝喜庶女便能取代得了嗎?


    若是赫連迎月知道取代她成為談思璘嫡妻、談家大奶奶、敬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不過是個庶女,表情又會多精采?


    她真是等不及要看了。


    長廊的另一頭,駱佟跟在談思璘身後要進去寧昌宮正殿,快近殿門時,他忽地停了下來。


    駱佟也跟著不明就裏地止步。「怎麽了嗎?」


    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徐徐開口道:「佟兒,我說過,無論何種情況,我絕不負你,這一生,我身邊也不會再有其它女子。」


    駱佟一愣,怔怔地看著他。他停下來就為了跟她說這個?


    他看著她,聲音很低很低,幾近耳語地道:「赫連迎月確實曾經對我很重要,但如今,她什麽都不是。」


    若不是重活一次,他也無法如此篤定,情之所以能傷人至深,便是因情之所鍾,往往會蒙蔽人的雙眼,讓人看不清是真情還是虛情。


    前生,參加詔舉前,為了降低單氏戒心,他請舅舅幫忙,從西域找來秘藥,服下之後,連太醫都診斷他命危,欽天監說他需要衝喜,赫連迎月卻拋下他遠走。


    與今生不同的是,前生的他,在看清赫連迎月之後,絕情斷愛,一生未娶,將全部心力投注在朝堂之上,盡管後來赫連迎月後悔了,也一直想求見他,他都斷然拒絕,到死都不願再見她。


    說穿了,前生他並沒有真正的放開赫連迎月,她始終是他心間的一根刺,時不時便刺一刺他,提醒著他,世間沒有女人可以相信。


    因為她,他放蕩了一陣子,後來又不近女色,非常極端,在咽氣闔眼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一生都不開心,即便他位極人臣,可是心中那塊空缺卻是什麽也填不滿。


    如今他才領悟,那都是他在為難自己,有什麽過不去的,竟為了一個薄情的赫連迎月自苦糾結到死,蹉跎了年華,一切都是愚癡,赫連迎月半點也不值得他關上自己的心門,認為真情從來就不存在,他敢說,若是談家倒了,赫連迎月也一定會和他撇清幹係。


    相反的,在他眼前的駱佟在他「病危」時嫁給他,在他還未獲詔舉功名之前便允了他的求親,得妻如此,夫複何求?他當會用一生來愛她、護她,對她絕對的信任。


    「我……我真是歡喜。」駱佟也是個不擅於表達情意的,但她的眼角慢慢泛起濕意。


    在他沒說之前,她真不知道自己聽到這幾句話時心緒會如此激動,也不是什麽驚天動地的話,卻深深打動了她,正是她想聽的。


    還未成親之前,她便知道他身邊有個赫連迎月了,也知道赫連迎月因何離開他到塞外去,赫連迎月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這無庸置疑。


    她沒指望自己能完全取代赫連迎月,也沒想過能從他身上得到感情,她知道赫連迎月背棄了他,可人是血肉之軀,心不由自己,又怎麽能夠說忘就忘?就如同前生的她,明明被湛玉振狠狠的辜負了,直到自縊之前,她仍無法拋下對他的恩怨情仇一樣,她是死了一迴,成為駱佟之後才通透了嗔恚,若是前生的她,後來又與湛玉振重逢,她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像現在這般對他毫不留情的感到厭惡,不再帶有任何感情。


    轉念想,前生的磨難,都是為了這一世與談思璘相遇,沒有前生趙名希的愛恨嗔癡,成不了如今波瀾不驚的駱佟。


    她深深的看著談思璘,眸中一片清澈坦誠。「你是我夫君,無論他人說什麽,我都不會信,隻要你還要我,我便信你,也絕不會把你讓給別人。」


    因著駱佟得了誥封,敬國公府照規矩出麵擺席宴客,談思璘讓她把駱菲請來做客,她原是不明白為何要請駱菲,但她蒙著眼也知道,此舉肯定會令駱菲被駱芙欺負,直到見著了張令昕,她才恍然大悟,敢情思璘是在做媒?


    「這位是理國公府的張令昕,張二爺。」談思璘一本正經的引見。


    令昕那小子真正會順藤摸瓜,知曉佟兒得了誥封必要擺酒,便死皮賴臉的央他一定要把駱菲請來做客,還威脅若不答應這件事,他便不答應「那件事」,真真是卑鄙小人無誤。


    「咳咳咳咳!」駱菲嗆到了還失態的跳了起來,指著張令昕結結巴巴道:「你、你——你是理國公府的張二爺?與駱菲退親的那個張二爺?」


    駱佟失笑。幸好是在明秀軒裏,若是在宴席上見著,菲兒也要當眾這般一驚一乍的嗎?


    「就是我沒錯!」張令昕手舞足蹈,他就等這一天,終於能讓駱菲正視他的存在了。


    可奇怪了,明明這兩個姑娘他和思璘是同時識得的,可思璘已和駱佟成了夫妻,他卻還在跟人家介紹自己的階段。


    「真是意外。」駱佟對張令聽笑道:「綠水樓那日聽那些官差所言,便知你是張二爺,隻是不知道你竟是理國公府的公子,當真是失敬了。」


    張令昕雙眼閃閃發亮。「我跟思璘自小一起長大,咱們都是自己人,不講究那些禮數,你們也不需跟我講禮數。」


    駱菲有些酸溜溜的接口,「怎可不講禮數?若是你跟我們四姊姊成親了,我們便要稱你一聲姊夫了。」


    她知道自己態度為何會忽然別扭起來。


    打從她一進來明秀軒,這人看她的眼神就不一般,知道他便是曾與駱芙訂親的張二爺,她覺得自己被愚弄了,是被自己愚弄了,理國公府的嫡公子,又怎麽可能青睞於她?就是那點彎彎繞繞,以致口氣便有些衝。


    「我就是聽了你們的話才死活都要跟駱四姑娘退親的。」張令昕得意的說。


    駱菲瞪大了眼。「什麽?你說你聽見什麽了?」


    駱佟早已想明白原委,便對駱菲解釋道:「四哥喜宴那日,我與你在曲橋上,他們便在假山洞裏,聽到了我們閑聊之言。」


    駱菲張大了嘴,訝異得闔不起來。


    那日她都說了些什麽啊?何以讓張令昕聽了便退了駱芙的親事?


    駱佟倒是想到了她和駱菲曾受邀到理國公府做客,她看著他們兩人問道:「莫非,我們受張大姑娘之邀到理國公府做客,也是你們的主意?」


    張令昕更得意了。「當然了,是我央我大姊給你們送帖子。」


    駱菲猛然捂住嘴巴。「原來是你們!我和佟兒還一直想不明白……」


    駱佟不由得看向談思璘.難道那日他一直在注意著她,才會在她落了湖之後及時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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