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字畫我要了。」一臉沉思的談思璘突然說道。「迴頭讓人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找明秀軒的飄雪姑娘結帳便是。」


    張令昕看著談思璘,一雙眼睛瞪得像牛眼。


    劉掌櫃還以為今天做不成生意了,沒想到談思璘會突然說要買畫,他喜出望外道:「小人遵命,一定辦得妥當。」


    這世子爺買畫也不問問價格,談家果然是百年大族,根基甚深哪。


    「卑鄙小人,手腳真快,根本趁亂下手……」張令昕扼腕地恨聲嘀咕。


    他爹對字畫也很著迷,壽辰又快到了,要是當做生辰賀禮肯定讓他爹對他刮目相看,還可能他爹一個高興就允了他退親呢。


    「我還有更卑鄙的。」談思璘笑了笑。


    張令昕一臉問號。「更卑鄙的?」


    在張令昕還沒明白過來時,談思璘便溫聲對劉掌櫃說道:「劉掌櫃,以後那少年公子再來賣字畫,不管多少,你都送到敬國公府明秀軒結帳,我全部要了。」


    「是是,小人一定照辦。」劉掌櫃自然是滿口答應,都不問價格,等於是隨他開價,哪裏去找這麽好的生意?


    張令昕跳腳了。「談思璘,你這樣還算是朋友嗎?不講義氣!」


    談思璘帶著慣有的微笑。「知道就好,以後你防著我點,走吧。」他轉身走出了榮寶軒。


    字畫的來處實在啟人疑竇,駱佟與駱菲這兩個小姑娘家絕不可能有此等畫功,更不用說精妙的蟲體了,言家傳子不傳女,更加不傳外人,那般複雜的字體,若沒有得到高人指點,自己是學不到精髓的。


    或者,那趙名希與言家有淵源?可那趙名希又是何人?


    「捎帶上我啊!」張令昕在後頭追喊。


    談思璘步履不停,逕自在沉思。


    張令昕隻好跑起來,好不容易追上,手剛往他肩膀一搭,談冠也無聲無息的來會合了。


    「爺,駱姑娘在東大街上逛。」


    張令昕一聽也忘了適才的搶畫恩怨,急道:「還在逛是嗎?太好了,咱們快點去!談冠,帶路!」


    東大街萬安酒樓之前,人流滯塞在那路口,人聲嘈雜,似乎發生了什麽事。


    隻見一個身著錦袍、衣飾華貴的公子哥兒在跟一個賣繡品的清秀小姑娘說話,後麵眾星拱月似的跟著幾個隨從小廝之類的人。


    那少年公子拿起一個香囊,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問道:「小姑娘,這個多少銀子啊?」


    張令昕看了一眼便不屑道:「哦,是他啊,季少瑞,忠勇伯府的十八爺,聽說駱二太太有意把你那衝喜娘子八姑娘許配給他。他呀,什麽本事沒有,虛張聲勢、狐假虎威倒是很行,打著忠伯府公子的名號,在城裏的幾間賭坊和妓院都欠了一屁股債,八姑娘嫁給這樣的人,真是白白糟蹋了!」


    談思璘看向季少瑞,眼眸眯了眯。


    這個猥瑣的家夥要成為駱佟的夫君?


    駱佟根本不知道眼前在調戲姑娘的登徒子就是季少瑞,當他正想伸手去捏那小姑娘的下巴時,她想也不想便用摺扇隔開了那隻鹹豬手。


    「你做什麽?」季少瑞瞪著駱佟,哪來不長眼的小白臉敢壞他的好事?不知道他在這條街上向來是橫著走的嗎?


    「那你又要做什麽?」駱佟的眼神如寒星一般,她冷冷睨視著季少瑞,眼裏淨是輕蔑,但圍觀的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季家十八爺可是個地痞惡霸,仗著忠勇伯府的名號,又認識了一票吃喝玩樂的世家子弟,沒人敢得罪他。


    「你是什麽東西?本大爺要做什麽,是你可以過問的嗎?」季少瑞指著駱佟鼻子,對她不屑一顧。


    跟在季少瑞身邊的幾個跟班也隨之大聲道:「就是!我們爺做什麽,輪得到你過問嗎!你算哪根蔥?!」


    駱佟根本不理那群助陣的跟班,她臉上透著一股冷傲又不可小覷的氣勢。「那就對了,你要做什麽,本少爺不能過問,那麽本少爺要做什麽,也輪不到你問。」


    季少瑞微微一愣,「本大爺何時問你要做什麽了?」他剛剛是說過「你做什麽」這句話,但那是在興師問罪,哪裏是真問他要做什麽了?這小子根本是在跟他打迷糊仗!


    跟班慫恿道:「爺,這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看他還敢不敢多管閑事!」


    人群中,張令昕萬般不解地低聲對談思璘道:「我說談公子,你家的衝喜娘子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不知道棒打出頭鳥嗎?何須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出頭?瞧她這氣勢,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有什麽背景來頭,是哪家王公貴族的受寵千金才敢如此,且誰不好惹,偏惹了個隻會裝腔作勢的草包惡霸,對方還人多勢眾,眼下她要如何收拾這場麵?」


    駱佟是王公貴族的千金沒錯,但她是庶女,闖了禍,侯府絕不會為她出頭,她反而還會被責罰,從此禁足都有可能。


    「不是還有我們嗎?」談思璘淡淡地迴道。


    張令昕把眉毛挑得半天高,錯愕道:「談公子,你該不會想為你家的衝喜娘子出頭吧?」


    談思璘輕輕挑眉,一抹笑意劃過眼底。「你說的,她不是我的衝喜娘子嗎?我為她出頭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難道你……你真想娶她?」張令昕又是一陣錯愕。


    談思璘淡笑。「是有此意。」


    張令昕被談思璘透露的消息砸得頭暈腦脹,他期期艾艾道:「可是、可是,她可是個庶女,而你,你是嫡世子耶,哪有嫡子娶庶女的道理?」


    大周朝的規矩,一向是嫡配嫡、庶配庶,沒有例外,尤其是貴族之間,更是不能亂了法禮。


    「規矩是用來打破的。」談思璘揚起一抹淡笑。「何況以我這副快病死的身子,還有資格挑人家嗎?要是她嫁進門後,我好了起來,她就不是庶女,而是福星了。」


    張令昕想了想。


    確實,如果駱佟進門後,談思璘的身子好了,老太君還能不把駱佟當福星嗎?哪裏還會在乎她庶女的身分?


    可是,這件事有哪裏不對……


    他一拍大腿。


    哎呀,自己又差點上當了!


    思璘哪裏會真的娶駱佟了,不說他根本就沒病,壓根兒不需要衝喜,就算他真的重病,他身邊還有一個赫連迎月,他又怎麽會丟下迎月去娶駱佟?


    思璘現在絕口不提迎月是還在生她的氣,氣她的不告而別,等她從塞外迴來就沒事了,而迎月呢,等她發現思璘的身子根本沒病便會開開心心的嫁給他。


    兩人在一邊閑聊看戲時,場上忽然情勢一變。


    「說的不錯!膽敢多管閑事,給我打!」季少瑞發狠說道。


    「誰說是閑事了?」駱佟冷笑,她對那早已嚇得臉色發青的小姑娘道:「妹妹,你這麽出來做生意?娘怎麽辦?誰照看著娘?快把東西收一收,迴家去,以後不許你再出來做生意了。」


    那小姑娘也甚為機靈,愣了一下後便衝著駱佟喊,「哥哥!」


    季少瑞有些傻眼的瞪著駱佟。「你你——你是她哥哥?」


    駱佟冷睨著季少瑞。「你有別的意見?」


    季少瑞當街調戲姑娘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從沒遇過這樣的情況。


    他也曾在調戲姑娘時遇到那姑娘的爹娘家人趕來,但他們不是忍氣吞聲就是向他求情,一逕的求他放過,這是他生平第一次遇到有人敢直接與他對著幹。


    哥哥保護妹妹天經地義,這下,他要動手打人變得站不住腳了,恐怕他一動手,便會換來眾人撻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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