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歎氣。「姑娘怕是要再辛苦些時日,太太屋裏的人說,四爺天天過去愁眉苦臉的,太太也拿公主沒法子,兩人整天對坐著唉聲歎氣。」


    駱佟對抱琴扯開一抹笑。「自然了,誰能拿公主如何呢?」


    她梳好頭,駱菲也唿喳著過來了,兩人一同去向崔氏請安。


    一大清早,崔氏的屋子裏,駱家二房的庶出姑娘一個不少,全都到了,而嫡出的駱芙自然還在睡懶覺,她一向是愛睡到何時便睡到何時,沒人敢吵她。


    崔氏還在為兒子的事發愁,無心理會她們,幾個庶出的姑娘也樂得請安後便告退。


    駱佟和駱菲一同迴到駱佟的小跨院,抱琴、寸心已將她們一個月穿一迴的男裝取出來了,她們換上男裝後,抱琴手巧,為她們梳了大周朝未婚男子慣常梳的四方髻。


    「兩位姑娘天黑前一定要迴來,可不能再像上迴過了掌燈還不歸,尤其現在太太隨時可能發脾氣,萬一要找姑娘就糟了。」抱琴一再耳提麵命。


    駱佟滿口答應。


    她知道輕重,在這風口浪尖上,她也不想去做那替死鬼,要是惹得崔氏不快,明天把她嫁給商賈之家都可能。


    駱佟出府的地點就在侯府後門,後門離她的小跨院非常近,而她的跨院平時根本不會有別人來,所以她才敢明目張膽的穿著男裝走動。


    侯府後門自然有守門人,是一個身材壯碩的漢子,他是侯府的家生子,爹、娘、媳婦兒都在侯府當差,他的差事就是守門。


    駱佟熟門熟路的打開門閂,門外張大順鐵柱一般的在站崗。


    駱佟笑吟吟。「大順哥。」招唿的同時,她不著痕跡的往他手裏塞了一錠銀子。


    侯府規矩雖嚴,但白花花的銀子送到了眼前,誰不會伸手接下?況且,八姑娘每迴外出迴來總會給他家安哥兒跟妞妞帶上京城裏最好的點心,也總在晚膳前迴來,從沒出過大麻煩,他也就樂得給她這個順水人情。


    「兩位姑娘慢走。」他自然的就像她們走的是正門似的。


    兩人走的遠了,駱菲才道:「你怎麽能叫他哥叫的那麽順口?」


    她還是不能理解,大順隻是個守門的下人,是奴才,怎麽可以喊奴才為哥?太不像話了。


    「又不會少塊肉。」駱佟不在乎那些虛無的稱謂,對她來說,能出門賺到銀子才重要。


    前生她是挽香坊的搖錢樹,捧著白花花銀子到她麵前的人多得是,鴇母對她極好,她從沒缺過銀子,也從沒為過日子而苦。


    可現在,她這小小庶女的月例銀子是五兩,她生母蓉姨娘的月錢隻有二兩,還時不時被崔氏克扣,蓉姨娘身子不好,冬來想喝點補藥都沒辦法。


    這幾年蓉姨娘娘家不好過,兄長意外過世,父親受了打擊委頓不振,娘親又病重,時時要她接濟,雖然蓉姨娘自個兒是泥菩薩過江,但她放不下娘家人,怎麽也要硬擠出些銀錢來給他們,而看不下去的駱佟自然就貢獻出自己的月銀去幫蓉姨娘,加上駱佟前生挑嘴慣了,不喜大廚房那提過來總是已經冷掉的飯菜,便常在幾個小跨院合用的小廚房裏開夥,食材費自然要自掏腰包。


    種種原因讓她想要靠自己掙錢,她對賣繡品沒興趣,她的繡活做得並不好,就算她繡的好,再好也好不過專業的繡娘,且那也賣不了幾個銀子,因此她想到了字畫。


    字畫是她很有信心的一塊,前生她是字畫大家言青的入室弟子,雖然他們相識於挽香坊,但言青極為欣賞她的才華,打破了家學不外傳也不傳女的祖訓,主動開口收她為徒,兩人既有師徒名分,也是忘年之交。


    此刻她的師傅言青自然是尚未出世,名揚四海的是她師傅的祖父言諍大師,在她前世,言諍大師早已過世了,這一世倘若有幸,她真想一睹祖師爺的風采,若能向他請益那她可就此生無憾了。


    從現在到她前生的曆亨年間還有一百四十多年,這中間的文人雅士所做的詩詞歌賦,她全部都了若指掌,她知道何人的作品會異軍突起,從權貴到富紳商賈都爭相收藏,誰會成為大文學家、大音律家、大書法家、大畫家,而大周致興年間才會問世的驚鴻舞,她跳得可好了……這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她知道當今聖上賓天之後,誰將繼承大位……


    「佟兒,你說的哦,今天要吃什麽都行,我可是從昨晚就一直空著肚子,早膳也沒吃,打算出來大吃一頓呢。」一到大街上看到各種點心鋪子,駱菲便忍不住嘴饞地事先申明。


    她每個月都自告奮勇陪駱佟出來,就是為了能吃到府裏吃不到的點心,重點是,駱佟會大方請客。


    駱佟一笑。「你這吃貨,能吃多少你就盡量,不怕你吃。」


    兩人到了大街上便往京城知名的古董字畫胡同裏鑽,渾然不覺身後有兩道目光發現了她們。


    【第三章 字畫是個謎】


    「她們竟然女扮男裝出來大街上逛?」張令昕嘖嘖稱奇地說,對於能二度見到駱菲又驚又喜,幸好他眼尖,她們扮成男裝他也認得出來。


    喜宴那日,一場突如來的瓢潑大雨打斷了他的自我介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他對於沒能說出自己是誰一直耿耿於懷。


    他極為想看當駱菲知道他就是理國公府那個不能英俊瀟灑的二爺時會是什麽表情?


    「什麽?公子就是張二爺?」


    「正是。」


    「恕小女子有眼無珠。」


    「我在府上的曲橋附近假山石隙裏聽見你與姊妹在議論我,似乎說我不能英俊瀟灑。」


    「小女子惶恐,請公子萬勿介懷,那隻是說笑罷了。」


    「那麽你如今見了我有何感覺?」


    「公子真正擔的起英俊瀟灑這四個字。」


    「姑娘以後莫在背後議人長短了。」


    「公子教訓的是,小女子一定銘記在心。」


    「那麽如果姑娘是駱四姑娘,願意嫁給我嗎?」


    「公子如此人才,小女子自然是願意的……」


    他想得忘我,想得躊躇滿誌,想得臉上開了花,驀然一道煞風景的聲音響起——


    「張公子,你的未婚妻是駱四姑娘,你對駱七姑娘這般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是想怎麽樣呢?」


    張令昕轉眸瞪著旁邊那個討厭聲音的出處。「我哪有對駱七姑娘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談公子哪隻眼睛見著了?左邊還是右邊?」


    他真的沒有朝思暮想,隻不過就是時不時會想起駱菲那張圓圓的鵝臉蛋和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罷了,她八卦呱噪的性格也很合他的意,他就怕姑娘家靜靜的半天都不說句話,他幾個標榜大家閨秀的表妹都是如此,可悶死人了。


    「沒有嗎?」談思璘笑了起來。「我怎麽聽聞有人吵著要退親。」


    張令昕要退親,這事是他祖母跟他說的,他祖母自然是聽張家老太君說的,張家為此已快掀屋瓦了。


    張令昕急忙分辯道:「我說你,你別亂想啊,我要退親跟駱七姑娘沒半毛錢關係,是我不想娶駱芙那個野蠻丫頭罷了。」


    毀婚是大事,那頂大帽子若往駱菲頭上扣,她的終身就被他毀了。


    他雖然對駱菲有興趣,但他說的也是實話,他並非為了駱菲而毀婚,是駱芙那日在湖畔的跋扈舉止令他十分反感,開頭就不喜歡了,要如何共度一生?他可不想折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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