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小這一趟出去了十天,有二管事跟小清的幫忙,再加上她原本就是在市井裏長大的,沒有官架子的她,不僅順利的收迴所有田租,還意外的受到那些村民們熱情的款待,讓她暫時忘卻了所有的不愉快。


    不過,人總得麵對現實,她一迴勤王府,與二管事將所有款項清點交給帳房後,才剛鬆口氣,獨自到院子走一走時,卻看到院落裏一株株的桂樹被拔起橫躺在地,原來的地方則多出幾個坑洞。


    “這幾株桂樹為什麽要連根拔起?又要送去哪裏呢?”她困惑不解的對著正在挖最後一株桂樹的家丁問。


    “稟福晉,這些樹要送去丟了。”


    “丟了?!”


    他點點頭,“是啊,因為公主說討厭桂花的香味,爺就交代了。”


    聞言,嘴裏泛起莫名的苦味,她抿抿唇,憋著一肚子的怒火,四處找了找才在書房裏找到勤敬,立即怒聲質問:“為什麽拔了我的桂花樹?!”


    “公主不喜歡。”


    “可我愛啊!我不是說過喜歡它的香氣,還說過隻有聞了它的香氣就可以好好的睡——”


    “沒辦法。”他直接打斷她的話。


    她一愣,“什麽沒辦法?”


    “人都是喜新厭舊的。”深吸口氣,勤敬看著臉色刷地一白的她,“我不想欺騙你,尤其在這幾天跟公主相處下來後,我更想討她的歡心,你就委屈點。”


    聞言,再也忍不住了的熱淚立即灼燙她的雙眸。她不明白,他怎麽可以如此坦然?他難道不知道這一席話有多傷她的心?更不懂,曾經緊緊相係的丈夫就在眼前,怎麽卻似在天涯,有如陌生人?!


    “你要討她的歡心,那我算什麽?”


    黑眸半眯,勤敬抿緊了薄唇,“我是個貝勒,三妻四妾又算什麽?何況,別忘了你是什麽身份,可以這麽大聲的質問我?!”


    淚水終於決堤,她憤怒的大吼,“我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妻子,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室啊!”


    見了她的淚水,他又用力握了下拳,然後才說:“既然你提到這件事,我也要告訴你,公主跟我試探過這件事,你最好也有心理準備。”


    “什麽準備?”


    “她當正室,是嫡福晉,你就退到側室,因為我不能委屈了她。”


    朱小小身子一僵,喉頭幹澀得幾乎要說不出話來,“可我……”


    “一個賣豬肉的市井小民,一個集千萬寵愛於一身的皇家公主,你能當側室就該滿足了,別太貪心,那會讓我討厭你。”


    “……我已經討厭你了。”閉上眼任淚水奔流,她緩緩的走出書房,心裏和身體都冷得泛起疙瘩。


    這一天之後,對於兩人同床不同心的景況,她已失去了感覺。


    接下來的日子對她而言,是一天過得比一天還要痛苦,勤敬就算在晚上迴房睡,也是背對著她,擺明了對她不再有興趣。


    “公主,這是我特地請人去買的補品,叫下人熬了好幾個時辰,快趁熱喝。”


    “這是我托人去京城帶迴來的人參,要讓公主補些氣,養養身子的。”


    孤伶伶的站在涼亭裏,遠遠看著躺在庭園長椅上的金茵,公婆像獻寶似的拿了補藥跟人蓼給金茵,而丈夫則寸步不離的守在別人身邊,臉上的溫柔及深情,對朱小小而言都是久違的。


    瞧他溫柔的將公主身上的被子拉好,還親自喂她喝補湯,朱小小並沒有感到憤怒,事實上,她似乎沒有生氣的能力了,因為她的心被一層一層深沉的痛楚包裹得緊緊的,這樣的悲哀太過深濃,激蕩不起半絲火花。


    “這算什麽嘛!所有的人都忙著討好公主,小福晉你不去說點什麽嗎?”小清走近她,看著遠遠的那一幕,實在替主子抱不平。


    她苦笑了一下,淚卻跟著滑落。


    “福晉……”見她無聲落淚,小清也不舍的哽咽,眼眶也紅了。她不懂,為什麽那麽好的貝勒爺會變了心?


    別開眼,朱小小連拭淚都沒有便轉身迴房,小清連忙跟上。


    這一待,便一直到了黃昏時分,最後在小清的千拜托、萬拜托下,朱小小才又踏出房門,準備用晚膳。


    漫天彩霞將天空染得五顏六色,景致迷人,而一對俊男美女就站在她必須經過的長廊上,咬著下唇,看著丈夫跟金茵有說有笑的,氣氛極好,她這個糟糠妻要走過去嗎?


    罷了,避什麽?朱小小挺直背脊,麵無表情的走過去。


    “對了,小小。”


    正要經過兩人時,勤敬突地開口喊住她,深吸口氣,她逼自己站定腳步,轉身看著完全不避諱的在她麵前相擁的俊男美女。


    “什麽事?”


    “公主已感受到我的誠意,不過,她要給我最後一個試煉,你得幫忙。”


    “誠意?”對這兩個字,她是嗤之以鼻。


    但勤敬人逢喜事精神爽,完全不在乎她的嘲諷,還露出愉快萬分的笑容,“是,因為我的誠意,她願意嫁我了!”


    聽見這話,朱小小臉色丕變,猛地抽了口氣,驚愕的瞪著春風滿麵的丈夫。


    “等等,那個條件你沒辦到,我才不嫁呢!”公王一臉嬌羞的低語,就見勤敬執起她的下顎,溫柔的呢喃。


    “我一定辦得到的。”


    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有必要在她這個老婆麵前你儂我儂、卿卿我我嗎?還是要她看到吐血,兩個人正好開開心心的成親去?!


    手很不客氣的推開兩人,硬是站到他們中間,朱小小才抬頭問勤敬,“到底是什麽事?”


    他遲疑了一下,有些心虛的別開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不同床共眠。”


    “什麽?!”她頓時傻住。


    “這是為了證明我有多在乎她。”


    此話一出,朱小小剛才湧上的勇氣和怒氣全都消失了,惟一有的感覺,就是酸。鼻子酸酸的,喉嚨酸酸的,連心也酸酸的。


    “我想你應該沒問題才是。”


    她隻能點頭,緊閉著雙唇,就怕壓抑下了到口的哽咽而哭出聲,她從未想過,她朱小小竟然也有逆來順受的一天。


    轉身走迴房,小清也不敢吭聲,陪著主子又迴到房裏,靜靜的陪著她掉淚。


    從這一天開始,勤敬就搬到客房去睡了,而且還是跟公主的客房相鄰,要暗渡陳倉很方便,不過,小清替主子去打探過了,公主就是要考驗爺的毅力及耐心,所以甭說巫雲之樂,連抱抱跟親親都不可以。


    聽說,因為這樣,他還挺鬱卒的。


    也是啦,深愛的女人就住在隔壁,連碰也碰不得,但在她朱小小看來,金茵也太拿喬了!


    這才剛想著,就看到勤敬緊繃著一張漂亮的臉蛋,走過她窗前。


    他看來有點兒瘦了,該是為情消瘦吧……活該!大笨蛋!


    她真的無法不對他生氣,可也氣自己,因為她居然會想他!會替他心疼!隻因為他為情所困!真是瘋了!他要當笨蛋,要被折磨都是他的事啊,反正,他就是豬頭一枚——


    突然間,勤敬轉過身來盯著她,一直瞪著她看,也不走開,就這麽一直瞪著。


    老實說,他的眸光太複雜,她完全看不透他在瞪什麽意思,隻是,兩人好幾天沒見麵了,他都沒有想她嗎?


    笨蛋!他忙著陪伴他的公主,哪有時間想她?而阿瑪、額娘及府裏上下也是傾注全心的在討金茵的歡心,到底還有誰會想她?


    現在她這兒就像冷宮,除了小清外,沒幾個人會走到她這兒。


    勤敬仍一直看著她,動也沒動的,像個木頭人。


    “看什麽看啊!”


    無聲凝望到最後,朱小小還是忍不住發飆了。沒辦法,她莫名的覺得有一股好悲哀的氣息在他周身彌漫,這讓她好生氣,她敢說這股哀怨肯定是在氣她,若不是她,他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可她沒想到吼這一句話的代價是,她又被叫出去收帳了。


    這次的地點更遠,來去約莫有十五天,收的也不是田租,而是藝雅堂的出貨店家,所以地點分散,相鄰的還有一些做其他小生意的店鋪,大夥兒都很熱情,有不少店家還破例讓她這個小福晉參觀整個作業流程,好像日後有機會,她也可以開一家店來經營似的,一個個解說得特別清楚,教她怪不好意思的,隻好聽得更認真。


    而在風塵仆仆的迴來後,沒有人慰問辛勞,隻有勤敬把她叫進書房,細心的察看她拿迴來的帳本,及一些她該注意但沒有注意到的細節,更出乎她意料的,他是捺著性子,一一解釋其中關鍵及重要性。


    已經好久沒看到對她這麽溫柔的勤敬了,朱小小看著、看著,竟然看到忘神。


    但溫柔總是短暫的,隻見他突然又丟了幾本書給她,“好好看看,我還找了一個老師來教你。”


    這些都是做生意的經商書本,一本比一本還艱澀,朱小小隨便翻一翻,眼睛都要花了。


    “你以為我懂多少字啊?”她氣唿唿的咆哮。


    “是忘了,那就先這一本。”他故意找了其中一本最薄的。


    “你看不起人啊!”


    “我的確是看不起一個沒認識幾個字的女人。”他看來一點也不像在說笑話,這讓她很受傷。


    難過的瞪著他,心兒一酸,她又想哭了不行,她不懦弱!火大的一把搶過那本書,她毅然決然的點頭,“我做給你看,全部都讀給你看,就不信我學不來、做不好!”


    由於朱小小天資聰穎,再加上勤學不倦,而勤敬找來的老師經商經驗也很豐富,對一些相關問題的提問及解決都有清楚的解析,另外,對於商場的詭譎、主事者的態度及知人善任等細節也反覆叮囑,朱小小就像塊海棉似的,在舉一反三、一再請益討論下,連老師對她的天資都不由得舉起大拇指稱讚。


    可是,那又如何?夜深人靜時,心裏孤單的一角總是乘勢坐大,像堆疊的黑雲般籠罩心房。


    三更天,一盞油燈下,一小盅補湯已涼,小清早已被朱小小用命令的方式叫迴房裏睡了,而她仍看著眼前厚重的帳冊,一邊在冊子上做些重點記錄。


    直到現在,她的字仍稱不上端正,卻反而有男子氣概的龍飛鳳舞,多少也反映她率性的一麵,可是,那又如何?金茵也一樣率性,還是勤敬喜歡的……


    驀地,門外傳來敲門聲,她擰眉起身走去開門,一個高大的身影突地踉踉蹌蹌的跌了進來,她直覺的要推開,卻看到勤敬微醺的臉。


    他已經好久沒到她房裏來了,怎麽……她柳眉揪得更緊。他身上有酒味!


    “你喝酒了,走開。”她用力推他,但他卻反拉著她往床上走,再將她壓迴床上。


    “走開!”


    勤敬充耳未聞的扯掉她身上的衣物,露出裏麵的粉紅色肚兜,“為什麽要折磨我?我是那麽的愛你,愛得好心痛。”他霸道的覆蓋她抗議不休的櫻唇。


    朱小小想掙脫,以雙手槌打他的寬肩,但卻奈何不了他,她的掙紮也愈來愈沒力,眼神幾乎要迷離了,但是仍緊緊拉住最後一絲理智,正好他在此時放開她的唇,她立即大叫,“你醉了,不要這樣。”


    但她的大叫,令他再度封住了她的唇,激動且幾近瘋狂的吻著,他的手扯掉肚兜,憐惜的愛撫她的身體,歎息著,一如過去兩人相愛時的溫柔呢喃。


    於是朱小小的眼睛迷蒙了,思緒混沌了,身體不爭氣的有了反應,她嬌吟著、顫抖著,任隨他的唇跟手在她身上恣意點火,所有的理智完完全全被沸騰的情欲給淹沒,直到——


    “天啊,我就知道你嚐起來的滋味一定比小小好……”


    “你?你該死的以為我是誰?!”朱小小一聽,頓時從情欲中清醒過來,還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是我最深愛的蒙古公主,我愛你,真的愛你,你不要迴蒙古去……”


    “可惡,你給我滾開,我才不是你的蒙古公主,我是朱小小!”


    “不,不是,你不要再推開我了,我是那麽、那麽的愛你……”


    朱小小的心碎了,她傷心的抗拒、掙紮,但他的力量太大,手幾乎是粗魯的掐弄著她,她被迫留在床上,身上的衣服也在掙紮中被完全褪去。


    勤敬的大手定住她的臀部,當她看到他翻起馬褂、解下褲子,不禁又急又氣的哽咽怒道:“該死的你!除非你看清楚我是誰,否則我不要!你給我走開!”她使盡吃奶力氣的要推開他,但怎麽敵得過他的力氣?


    “我的最愛……”勤敬蠻橫的挺身進入。


    悲痛的淚水濕透了枕頭,她閉上淚眼,任由他將自己當成別人的替身,一直到他滿足的翻過身趴睡在她身旁後,她才睜開空洞木然的雙眸,無聲的啜泣起來。


    直到天泛魚肚白時,朱小小才疲憊的睡著。


    她作了個好夢,夢中的勤敬深情的凝望著她,溫柔的親吻她,然後,在開滿桂花的桂樹下,還有一個正牙牙學語的小小娃兒,步伐蹣跚的往她跟勤敬走來,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有著大大的笑容,喃喃說著,“娘——娘——”


    奇怪,這個畫麵怎麽似曾相識,好像她曾經也處在這樣的氛圍中?


    夢裏的自己像是有了意識,她突然害怕起來,然後是紅色的血映入眼中,她好慌亂、好悲傷……


    “公主,你不可以進去!我家福晉還沒睡醒呢!”


    驀地,小清氣憤的聲音突然侵入夢中,接著是“砰”的一聲,她倏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走開!”金茵氣唿唿的推門而入。


    朱小小連忙拉起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身子坐起,正巧看到小清被粗魯的推倒在地上,她忙叫,“小清!”


    金茵像一陣旋風似的來到床前,一看到她露出脖頸及香肩,再看向躺在床上熟睡的男人,臉色立即大變。“你騙了我!怎麽可以這樣!”她氣急敗壞的拍打他。


    朱小小看不過去的抓住她亂打的手,“請你別這樣!”


    “我怎樣?一定是你勾引他的,他答應我、承諾我絕不再碰你的,為什麽會在你的床上?!”


    “真是荒謬!他是我的丈夫,在我床上哪裏不對?你才有病呢!憑什麽在這兒大小聲!”她大為光火的跟她吵了起來。


    “幹什麽?”勤敬被兩人的爭吵聲吵醒,但在看清楚自己跟妻子睡在同一張床上時,頓時愣住,隨即火大的瞪著朱小小,還出聲咆哮,“這是怎麽迴事?我不是說了為了公主,我要禁欲一個月的,你怎麽……”


    咽下梗在喉間的苦澀,她冷冷的瞪他,“是你闖進來,現在竟然還指責我?!”


    “是嗎?”他的表情好困惑,“我喝醉了,可記得我是跟公主在一起的……我愛的人,喊的人都是公主!”他的眼神對上金茵,眸中隻有她才看得懂的痛楚之光。


    想也沒想的,朱小小一把將他踢下床去,可沒想到他動作也快,竟然抓住了被子,偏偏她也是拿那床被子遮蔽身子,怎麽肯放手?


    結果重量不輕的他跌下床去,她同時也被他拉下,就這麽疊在他身上,可能是壓到他的重要部位吧,她聽到他低低痛唿一聲,臉微微變白,這讓她有一種莫名的快感,伹在她緊拉著被子要起身時,他竟然扣住她的腰不放。


    這個動作顯然激怒了金茵,“我恨你,我要迴蒙古去了!”她氣唿唿的轉身就跑。


    “你還不快放手讓我起來,不然怎麽去追公主?”朱小小苦澀的看著前方,雙眼卻沒有焦距。


    他咳了一聲,“被子留下來。”


    原來是怕被看啊,也是,她怎會奢望他是不想放開她呢?


    “拿我的披風來。”


    “呃……是。”小清完全被弄糊塗了,怎麽主子還提醒爺起身去追公主?雖然困惑,她還是拿了披風替王子包住身子,將被子留給了勤敬。


    “看什麽看?還不出去!”勤敬生氣的瞪著還呆站在一旁的丫鬟,小清連忙點頭,急急的走出房間,再將門給關上。


    朱小小沉默的逕自穿衣,而勤敬的動作更快,一下子就穿妥衣裳跑了出去,看也沒看她一眼,自然也沒看到她眼眶裏硬是不落的淚水。


    小清見他走遠了,這才趕忙進房來,替主子梳頭,“福晉?”


    “什麽都別說了,我覺得好累。”


    她是真的累了,看著銅鏡裏的自己,她不禁想,如果可能,她寧願迴到過去,迴到那個天天拿菜刀賣豬肉的朱小小,至少,當時的她,是快樂的。


    不怎麽意外的,勤敬在午後才迴到房裏,那個公主脾氣大,要哄她開心或息怒,都得耗上好幾個時辰,不過,令朱小小意外的是,他一開口就丟下的震撼彈。


    “公主要我休了你,這是她給我的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我要她的話。”


    她臉色悚地一變,就算再想裝得漠然,也沒辦法了。“我是你的妻子,何況,若是因為昨晚的肌膚之親讓她不痛快,那你大可去告訴她,你是把我誤認成她才要我的。”


    “我已經說了。”他低垂下眼,嗓音透著些許疲憊與無奈。


    “那還不夠?”這已是好大的悲哀了,金茵早就贏了,她還想怎樣?


    “她認為你的存在就是一個威脅,而且,她堂堂一個公主,根本不想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丈夫。”


    “她要當正室,我給她當啊,這不是你們說好的?!”她一定要趕盡殺絕?


    “可我昨晚要了你,情形已不同了,她說——”


    “她她她!”她受不了了,眼內冒火的打斷他的話,“我認識的勤敬不是事事聽從女人的男人!你到底是吃錯藥還是哪根筋不對?”


    “我愛她。”他語氣平靜,垂在身側的拳緊緊握著。


    聞言,朱小小像是被從頭上澆下了一盆透骨冰水。這句他不曾對她說過的話,現在竟如此輕易的出自他的口,而且,對象還是別人!


    她還能說什麽?還能堅持什麽?!


    “寫吧,寫休書吧……”


    身體好重,心頭卻空蕩蕩的輕,連淚水都沒有了,她現在除了離開,什麽也不想想,或者該說,想也沒用了。


    勤敬點點頭,立即喚人備來文房四寶,寫休書時手還微微顫抖但他沒有停筆,隻是寫得很慢,像是要把對她的情意全數奉還。


    放下了毛筆,他深深的吸了口長氣,看著麵無表情的朱小小,“我會給你一筆豐厚的銀兩,讓你下輩子生活無虞。”


    “那是應該的,我會拿,而且,你能給我多少就給我多少,是你對不起我,不是我對不趄你。”低下頭,她武裝起自己,這才再抬起頭來,“我警告你,要是給的太難看,我就自己搜括府裏的珠寶,我是不會客氣的!”


    依她所願,勤敬給丫她一大疊銀票,一小箱的珠寶首飾,雖然隻有一小箱,但都是價值連城的珍品,隨便賣一件,都可以好好過下半輩子。


    “你怎麽了?怕我後悔留下來大吵大鬧,壞了你跟公主的好事,所以這麽慷慨?”他這麽大方,還真的讓朱小小有些吃驚。


    “對我而言,這些都比不上她,她本身就是珍寶,無價。”


    “夠了!”要不是出身貧苦,從小就知道錢有多重要,再怎麽樣都不能跟錢過下去,她就拿這個小珠寶箱去打他的頭,把他打成釋迦牟尼頭才放手!


    勤敬低頭暗暗的吐了一口長氣,讓胸口的鬱氣消退些後,這才看向站在門口的小清,就見那張清秀的臉上有著不平的淚水,但聰明的沒吭上半句話。“小清也讓你帶走,她可以照顧你。”


    “我還要馬車。”反正他不會在乎的,他隻要有公主就好了!


    “好,還有嗎?”


    我可以要你嗎……雙眸閃動著淚光,但她終究沒有說出口,硬是壓下那股想哭的戚覺,“沒有了,但我應該去跟阿瑪及額娘說一聲——”


    “我要是你,就不去了。”


    “為什麽?”


    他抿緊了薄唇,轉頭不看她,“他們正忙著幫我留住公主,向她保證我一定會寫休書給你。”


    她眼眶一紅。真是太、太無情了!她以為他們喜歡她的,但看來,一樣是她的一廂情願……


    “好吧,那我……”她努力保留最後的小小尊嚴,看著淚如雨下的小清,知道她在替自己難過、不舍,便感激的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小清,你去收拾收拾吧,我們要離開了。”


    “是!福晉!”小清哽咽落淚,卻故意大聲的喊了“福晉”兩字,嘲弄爺的無情,義憤填膺的再瞪他一眼後,這才拭淚離開。


    一切突然靜寂下來。


    勤敬雙手環胸的看向窗外,看也不看前妻一眼。


    她就要離開,要走了,他……緊咬著下唇,朱小小終究還是不舍的開口,“還有什麽話要跟下堂妻說的?這是最後機會了。”


    她不敢想像他會挽留她,但至少可以說些溫柔的話,至少謝謝過去的一切,至少他們曾是夫妻,要她保重……


    “試著去愛別人吧。”


    她錯愕的瞪著轉過頭來的男人。


    “不要再愛我、甚至是想我,”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我知道是我負了你,但我不想要擔負這樣的愧疚一輩子,所以……”


    “所以,如果我承諾會試著愛上別人,你的心裏會好過些嗎?”


    “對。”


    咬咬牙,她突然朝他勾勾手,他一開始不明白,但看著她冷著俏臉兒又朝他勾勾手指頭,示意他走近後,他直覺的照做,沒想到,她竟一把將他的衣袖往上一拉,一張嘴就往他的手臂用力咬下去,他痛得擰眉,但沒吭半聲。


    這一口咬得朱小小熱淚盈眶,咬得她渾身發抖,咬得她看不清楚沿著他手臂流下來的淋淋鮮血,這一咬,咬得她肝膽俱裂,痛不欲生。


    一直到她無力了,她才緩緩放開他的手,拭去臉上的淚水,也拭去了嘴上的血漬,本以為他會動手打她,以為他會朝她怒吼,意外的,卻什麽事也沒發生。


    勤敬隻是定定的看著她,黑眸裏有著她看不清、猜不透,高深難測的複雜光芒。


    她定定的看著這張她曾經深愛的俊美容顏,“我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


    “小小……”他從她臉上看到一種絕望的悲傷外,還有一抹令他害怕,卻在預期內的恨意。


    “最後一次,我容許你這麽叫我,如果,在未來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們不期而遇,我會當作不認識你,而你最好也當作不認識我,”忍著深沉的心痛,她的淚終於落下,“因為,我不會理你,不管是這輩子或下輩子,我都不要、不願、不會、也不肯再理你!”


    他,隻是沉默。


    就在這一天的深夜,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一個下著毛毛細雨的靜夜裏,朱小小坐上由小清駕著的馬車離開勤王府,而這一晚,勤敬房裏的燈光直至天亮,都未曾熄滅。


    【桂花落上部完】


    *欲知俊美貝勒勤敬對下堂妻朱小小如何“情深義重”?請看新月甜檸檬係列128《桂花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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