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門口,她突然瘋了一樣掙脫出來戴著手銬跑到了禮台上梁以沫倒下的地方。


    那裏已經被一幹涼城首腦給包圍了,縫隙中,沈澈正跪在梁以沫身邊大喊著:“以沫!以沫!”


    梁小濡在人群後麵停下了腳步,突然喉頭湧上一股作嘔的欲望,她終於淚流滿麵,突然異常的憎恨自己還活在這個世上!


    而痛哭流涕的沈澈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撞開人群走到她麵前,那雙眼睛已經全都是血紅的顏色,他猛地揮起了拳頭,卻是最終狠狠的越過她的頭頂砸在了柱子上。


    梁小濡轉頭,隻見鮮血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滴。


    “阿、阿澈……”


    她發現自己快失聲了,好像是一個九十歲的老嫗一樣,聲音幹澀無力,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似的!


    “滾!”


    沈澈含著淚咬著牙朝她咆哮了一聲,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兇,梁小濡知道,這也是最後一次,沈澈和她已經決裂了,因為她開槍打了他最好的生死兄弟!


    “滾!滾!滾-----你趕緊滾!”


    沈澈徹底的失態了,被幾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小夥子給攔住了,不然他保準額頭撞牆得撞得粉碎。


    梁小濡沒有唿吸,僵硬著一張臉,如果不是眼裏成串成串的往下淌,她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朱炎和小錢再次一左一右抓著她手臂的瞬間,她隻覺得身子一軟,眼前一黑,自從自己做夢似的幹了那件慘絕人寰的事情,她就已經不再是個人了……


    夢迴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曉來望斷梅關,宿妝殘。


    你側著宜春髻子恰憑欄。


    剪不斷,理還亂,悶無端。


    耳邊,不知道是誰在聽著昆區,咿咿呀呀唱得纏綿悱惻,女子如泣如訴似有天大的冤屈發泄不完,轉而又似懷春一般期期盼盼……


    觀之不足由他繾,


    便賞遍了十二亭台是枉然,


    倒不如興盡迴家閑過遣。


    瓶插映山紫,爐添沉水香。


    驀地遊春轉,小試宜春麵。


    春嗬春!得和你兩流連。


    春去如何遣?


    恁般天氣,好困人也?


    老獄警關了收音機,鄙視的朝單人牢房裏看了一眼,那裏關著一名女子,來這裏已經三天了,不吃不喝也不動彈,跟死了似的。


    聽說是個狠角色,在大婚當天把新郎官給殺了,當胸一槍,不給人任何機會!


    同事小蔡端著飯盆子過來了,將她的也遞了過來:“杜姨,剛聽的是什麽曲子呀,京劇?”


    老杜盤了盤平整的頭發朝小蔡笑笑:“不識貨了吧,是昆曲,《遊園驚夢》!這麽有名的曲子你都沒聽說過,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越來越搞不懂你們了!”


    話落,她麻利的打開飯盒,筷子去夾紅燒肉之前,又轉頭看看身後的牢房一眼。


    小蔡壓低了聲音問她:“杜姨,那女犯怎麽樣了?不會是死了吧?”


    “沒有。”


    死了事兒可就大了,她是要負責任的,憑她多年的獄警經驗,這女犯是心裏鬱結,接受不了現實。


    她幹獄警三十來年了,見過的犯人多了去了,這都算文明的,一進來就要死要活鬧著要自殺的也多了去了!


    老杜低著頭,還是決定不吃肉了,改含了一口白米飯。


    “對了小蔡,這女犯的老公怎樣了?”


    小蔡聳聳肩,很無所謂的樣子:“不知道,聽說是送醫院途中就沒了,可惜了,好像很有錢,長得也挺好看的……”


    老杜搖搖頭,歎道:“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啊,有錢人家就是是非多,咱們還是知足吧,過好自己的小日子,要不我再給你放一段《遊園驚夢》?”


    小蔡擺擺手插上了耳機:“別,我聽周傑倫的。”


    老杜覺得她不懂欣賞,自顧自低著頭又唱了起來:“揀名門一例一例裏神仙眷。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要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這衷懷哪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誰都沒瞧見,牢房裏躺在地上的女犯突然手指動了一下,微光中,長長卷卷的睫毛顫了顫,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縫隙,眼神呆滯又空洞……


    梁小濡是被老杜的昆曲給吵醒的,這段時間她跟穿越時空了似的,耳邊老是聽到那華麗又幽怨的曲子,憑空勾起了她內心的無窮歎恨……


    “以沫……”


    她嘴皮子已經都幹澀了,上下都翹起了死皮,嘴角還泛著白色殘沫。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無聲無息也不動彈,更別提什麽香薰沐浴,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跟個大蛆似的惡心無比。


    腦海裏,一點點的迴放起昏迷前的畫麵。


    勃朗寧手槍,身著白色西裝西褲英俊如白馬王子的他,驚雷般的槍聲,胸口嫣紅的鮮血,混亂的場麵,沈澈的怒罵……


    眼角滑落一大串眼淚,這一切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的,不是夢!不是!


    “以沫……”


    她伸出手指想去觸碰一下他帥氣的臉龐,現實中碰觸不到她就像摸一摸迴憶裏的他。


    但是,嘩楞楞一聲,她一驚,又是苦笑一聲。


    她是殺人重犯,等著稍微清醒點就要被提審判死刑的,待在牢裏自然也是要給她帶著手銬腳鐐的。


    既然碰觸不到他,她就畫一畫他的樣子吧,指尖貼著水泥地麵,用力的在地上塗抹著線條……


    老杜皺了皺眉,是她幻聽了嗎?怎麽覺得有手銬聲音傳來?


    她徐徐迴頭,愣了。


    那個女人如死魚一樣的側躺在地麵上,手指不斷的在地麵描畫著些什麽,地上,全都是斑斑駁駁的血跡……


    饒是她獄警工作幹了三十來年,也沒見過這麽驚悚的畫麵,那個女犯人醒了?依舊不吃不喝,卻著了魔似的開始畫著血畫?


    小蔡也看到了牢裏女犯的動靜,拔了耳機走到了牢房門口,用警棍打了打鐵門:“喂!049371!幹什麽呢?安靜!”


    049371是梁小濡的的代號,到了涼城監獄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有自己的名字!


    梁小濡聽見了有人說話,趕緊掙紮著爬起來抓住了柵欄:“告訴我,他怎麽樣?他到底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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