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壓低了聲音問宋祈:“你覺得,齊宣此人,如何?”


    “可擔得起重任?”


    林深問得直白,宋祈自然答得直白:“未。”


    “他擔不起。”


    “年紀太輕,沒有足夠的閱曆,目光短視,意氣用事,短板太多。”


    林深打量著宋祈,語氣狐疑:“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裏話外,都在擠兌齊宣?”


    林深眼尾勾起,懷疑的目光看向宋祈。


    “之前還是你同我說,齊氏子弟中,估計也就一個齊宣勉強入得眼,其餘人比齊宣還不如。”


    “怎麽現在,他又哪哪都是問題了?”


    林深玩笑的問了句:“怎麽,他搶你心上人了?”


    宋祈淡淡瞥了一眼林深,語氣很平靜:“你好像很閑。”


    林深坐直了身體,知道宋祈不喜歡這個話題。


    宋祈平日性情溫和,但那隻是他心情好的時候,才會讓你覺得,他是一個十分好相處的人。


    其手段真正狠戾起來時,林深也畏上三分。


    林深這下將目光放到了台上,這一看,就看到了正背著他的暗羽。


    待對手再次被打敗,暗羽迴頭尋找宋祈的身影,四周的火光打在他臉上,林深恰好看見那張臉。


    林深心中一驚,沒坐穩,椅子猛得被蹬歪。


    聽到這陣聲響,宋祈撐著下頜迴頭看他,眉眼已染上幾絲不耐。


    這憨貨, 打擾到他看暗羽了。


    結果一迴頭,看見林深十分失態的狼狽模樣。


    宋祈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暗羽,指尖輕輕敲打了下膝蓋,心中已然料想到些什麽。


    “你認得他?”


    宋祈語氣極篤定。


    認識,林深自然認識。


    林深自小在燕京長大,家裏也是世家豪族,就連改朝換代那一場宮變,他也還有些許清晰的記憶。


    沒什麽好隱瞞的,林深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重新坐下。


    見狀,宋祈唇角染上笑,低聲囑咐一旁的侍衛幾句,不一會,有人抬了些茶水和吃的東西上來。


    宋祈下半張臉陷進白色絨毛中,隻露出一雙冷淡矜貴的眼睛,眼未動,輕眯著,上下打量了番林深。


    看著林深的眼神,像是獵人看到了獵物。


    他抬手,親自替林深倒了杯茶。


    “仔細說說。”


    見他主動倒茶,林深竟下意識的覺得有些受寵若驚,身體朝前傾了些。


    這一番作態之後,林深皺眉,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怎麽說,也好歹是一國丞相,怎麽對著宋祈,一副奴相?


    他怎麽會是宋祈的奴才?


    他明明隻是一個可以被宋祈肆意玩弄的工具人而已。


    林*工具人*深尋迴了些底氣,坐直了身。


    工具人好歹比衛言那樣的狗腿子地位高些。


    “或者說,你認識蘇宸?”


    宋祈發問,林深抬頭想了半天,緩慢的點頭。


    他指著台上的暗羽道:“這人,同蘇宸長得很像。”


    當年的林家,是一個小家族,在殷氏一族當政的時候,並不顯眼。


    那些上流圈子的宴會,同林深他家,沒有什麽關係。


    他之所以認識蘇宸,是因為林家和蘇家有些姻親關係,雙方有所往來。


    林深甚至喚蘇宸一聲小舅父。


    “蘇宸,他之前同現在的皇帝齊琅,是前朝帝王殷鑠的侍讀,三人關係當時極好。”


    林深見過蘇宸許多次,對他印象極為深刻。


    “關於蘇家和前朝殷鑠的事,你還知道些什麽?”


    宋祈的聲音冷了些。


    “前朝小太子殷岐,你應該聽說過。”


    宋祈情緒不明的點點頭。


    他怎會不知?


    前朝殷氏的人三番兩次找上門來,就差四處出去宣揚,他宋祈是前朝太子的事。


    “繼續。”


    林深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同宋祈說了些更具體的事。


    “在殷岐出生之前,邊關發生動蕩,蘇宸死在了邊關,他死的時候,他家中有個三歲左右的兒子,叫蘇禦。”


    “蘇家當時子嗣不豐,沒有主事的人,蘇禦常被人欺負,殷鑠便將人帶迴宮中,交於皇後手中撫養。”


    “待後麵宮變時,那九歲的蘇禦同著六歲的殷岐,不知所蹤。”


    “台上這人,光看麵貌,和蘇宸像了九成。”


    年少時見過的人,林深本來記憶也不深,僅看暗羽一眼,應是認不出人來的才對。


    但他偏偏認出來了。


    那些模糊的往事,這一刻,甚至變得十分清晰。


    細想下來,林深自己都覺得奇怪。


    暗羽,同蘇禦,是一個人。


    宋祈想,原來是真的。


    暗羽本就是原身身邊的人。


    按照時間推算,蘇禦被接進宮時,才三歲,殷岐還未出生。


    也就是說,暗羽三歲時,就已經陪在原身身邊。


    “蘇家現在,可還有人在?”


    宋祈低聲問。


    林深也看出了些東西,知曉台上那人,可能是宋祈新招攬迴來的,認真迴複:


    “有些旁支的還在,直係親人,卻是都死得差不多了。”


    若非親人都死得差不多,否則當年,殷鑠也不會將他接進宮。


    宋祈看著台上身姿矯健的暗羽低喃,風都掩不住的心疼:


    “他從出生起,便是孑然一人。”


    林深:“……”


    你當年罵我,可不是這樣子的。


    林深聽著,越想越奇怪。


    這種話,竟是會從宋祈嘴中蹦出來的嗎?


    之前林深父親死的時候,林深消沉了幾日,然後宋祈麵容冷漠的,直接上腳踹,罵他是一隻毫無誌氣,十分愚蠢的軟腳蝦。


    給林深氣得,什麽傷心難過,都顧不上了。


    隻想將宋祈惡狠狠踩在腳底,讓他聽話。


    不待兩人再多說些什麽,衛言已經到了,見暗羽在台上,他也上了台。


    這兩人的爭奪,顯然比之前其他人的,更有看點。


    但不過須臾,衛言還是被暗羽一腳給踹了出去。


    全場聲響戛然而止,見暗羽依舊大氣不喘一口的輕鬆模樣,對他徹底的服了氣。


    車輪戰都沒打敗他,這家夥,是個厲害人物。


    接著沒人再敢上去挑戰暗羽,見無人上台,暗羽縱身一躍,轉瞬間便到了宋祈身前。


    他站在宋祈麵前,隻是尋常的對宋祈道:“贏了。”


    暗羽卻不知他此刻的神態,實在同他喂養的那隻黑鷹抓到了魚來找他討要抱抱時的模樣,十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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