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感受到了沈行雲的目光,他哈欠打到一半突然停住,抬頭看向這邊。


    許夏已經率先喊了出來:“沈老師,你迴來啦?我們正打算去找你呢。”


    小姑娘舉著個自拍杆,看上去像是在直播。


    沈行雲迎上幾人,短暫地和陸停晚對視一眼,看向許夏,問:“要走了嗎?”


    許夏搖頭,一邊拉著他跟觀眾打招唿,一邊解釋:“沒有呀,還要一起吃頓早飯,然後再走。”


    這次周末旅行的目的地是一座海濱小鎮,六個人乘坐巴車過去,大概需要三個多小時。


    沈行雲點點頭表示了解,跟著他們往迴走。


    陸停晚來的時候落在最後,迴去的時候,又慢慢悠悠晃到最後,和沈行雲並肩。


    沈行雲偏頭看他一眼,注意到他眼底淺淺的青色:“昨晚沒睡好?”


    陸停晚含糊著應了聲什麽。


    他眼睛要睜不睜,幾乎貼著沈行雲走。


    秋秋本來夾在兩個人中間,隻幾步路的功夫,就硬生生被陸停晚“擠”去了另一邊。


    它好像有點不滿,但又沒法說什麽,隻能歪著腦袋蹭蹭沈行雲的腿。


    沈行雲含笑看陸停晚一眼,沒出聲提醒,隻是放慢腳步,揉了揉秋秋的腦袋以示安慰。


    前麵的路有點不平,沈行雲輕輕扯了陸停晚袖子一下,提醒他注意。


    他剛準備把手抽迴來,袖子突然感受到一股阻力。


    沈行雲微怔,側眸看去。


    陸停晚低著頭,依舊一副不太清醒的樣子,但手卻穩穩地捏在他袖子上。


    像個缺失安全感、乖乖跟在大人身邊的小朋友。


    腳步又放慢了一些,逐漸和前麵的人拉開一截距離。


    沈行雲任他拽著,低了低頭,幾乎貼在陸停晚耳邊問:“怎麽了?”


    陸停晚眸光微閃,朝他投來一瞥。


    “昨天晚上……”


    他一句話剛開了個頭,前麵突然傳來一道清脆響亮的聲音:“怎麽還有人偷偷在這裏說悄悄話呀?”


    陸停晚憋了一晚的話戛然而止。


    袖口傳來的阻力也頃刻間消失。


    兩個人同時抬頭看去,許夏舉著自拍杆倒退著走過來。


    屏幕裏短暫地映出三個人的身影,但轉眼就被彈幕遮蓋。


    沈行雲看陸停晚一眼,在鏡頭拍不到的地方,用自己的手背輕輕蹭過他的手背。


    體溫在擦過的瞬間傳遞。


    陸停晚驟然清醒,抬頭望過來的時候,沈行雲已經麵色如常地跟直播間裏的觀眾聊起天。


    他蜷起手指,把被人觸碰過的左手縮進袖子裏,忍不住又瞄了身邊的人一眼。


    沈行雲正在迴答彈幕的問題:“嗯,一會兒在路上的時候不會直播,到地方之後再開。”


    這是節目組的意思。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確實有些漫長,也沒那麽多東西可播,還不如讓大家好好休息休息,到地方之後以一種飽滿的精神狀態迎接未來兩天的旅程。


    直播間觀眾雖然有點失望,但也都表示理解。


    【好叭,那在車上要好好休息哦,我們中午見~】


    【尤其是晚晚!晚晚昨天晚上肯定沒睡好吧,今天早上一直沒精打采的。[心疼]】


    【是不是熬夜打遊戲了沈老師怎麽不看著他點。】


    彈幕畫風逐漸跑偏,沈行雲朝陸停晚那邊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正匆匆別開視線。


    他輕笑一聲,主動“認錯”:“抱歉,昨晚是我的問題,以後會讓他好好休息的。”


    陸停晚猛地看過來,彈幕也瞬間刷過一片感歎號和問號。


    一直安安靜靜旁聽的許夏終於憋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睜大眼睛打量兩人。


    【???你們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我焯沈老師這是什麽虎狼之詞,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吧。[狗頭]】


    【笑死我了,晚晚震驚的表情怎麽這麽可愛x】


    【沈老師原來是這麽惡趣味的男人嗎。】


    沈行雲沒理會彈幕,也沒管許夏,垂眼和陸停晚對視。


    “在車上好好休息,別想太多。”


    避免“悄悄話”被其他人聽到,他低了低頭,貼近陸停晚耳邊。


    “昨晚是我不好。”


    現在的環境不適合說這些話,但並不妨礙他簡單地開個頭,給人喂顆定心丸。


    不然,他擔心某人上車之後依然睡不好。


    許夏見狀,不顧彈幕哀嚎,自覺走開,給兩個人留足空間。


    濕熱的氣息吹過耳邊。


    陸停晚輕顫一下,往後避了避,有點驚訝地微微睜大眼睛。


    “我會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訴你的。”他頓了頓,視線不動聲色地掃過陸停晚已經有點泛紅的耳朵,聲音更低,“包括那個被我喜歡了五年的人。所以,一會兒好好休息?”


    他放輕聲音,用很柔軟很柔軟的語調說:“我會心疼的。”


    陸停晚飛快地眨眨眼,幹巴巴“哦”了一聲,後退兩步,有點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


    沈行雲見好就收,和他拉開距離。


    沒走兩步,陸停晚又突然湊過來,在極近的地方對他耳語一句:“我也不是不能告訴你。”


    然後加快步伐,和他擦肩而過。


    手背又一次在交錯中相貼。


    像是某種隻有兩個人知曉的秘密暗號。


    巴車載著幾人駛離市區,周圍的景色逐漸變得寂寥。


    這次節目組準備的車要比之前大一些,六個人分坐左右兩側,每個人都有充足的空間。


    不再像上次一起出行那樣,需要兩三個人擠在一起,不經意間,彼此的膝蓋就會蹭在一起。


    沈行雲靠在窗邊,帶好耳機,調出歌單,選擇循環播放。


    歌單裏都是陸停晚的歌,隨機到哪首,對他來講都算是享受。


    窗戶開了一點縫隙,吹進來涼爽的風。


    到了高速公路服務區,大巴車逐漸停下來。


    沈行雲合上眼,感覺身邊有一點空落。


    眼前閃過一副畫麵。


    巴車搖搖晃晃行駛在有點崎嶇的路上,身邊的青年垂著頭,在平板上寫寫畫畫。


    幹淨工整的字跡零散地排列在白底上,像是歌詞,又好像藏著隱秘的情感。


    耳機裏傳來清亮的少年音,是陸停晚很多年前唱的一首歌,他最初的幾首原創歌曲,歌詞簡單,唱法也沒有包含那麽多技巧,但感情飽滿,令人不自覺沉醉。


    畫麵和聲音重疊在一起。


    沈行雲突然想起劉能說過的那位“繆斯”;想起兩個人一起去迴大學上課的時候,李教授對陸停晚的熟悉;想起陸遠寒說過,陸停晚剛迴國的時候,就有了喜歡的人。


    所有事情逐漸串聯在一起,耳機中的歌曲切到另一首,在一個轉音的瞬間邁入高潮。


    這首歌和剛才那首不同,是陸停晚翻唱的歌曲,帶了些色氣,又透著少年獨有的稚嫩。


    大巴車晃了一下,重新啟動,沈行雲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甚至有點荒謬的念頭。


    下一秒,耳邊的聲音驟然遠離。


    他愣了一下,將那個念頭收到心底,抬眸看去。


    與此同時,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迴蕩在不大的車內,打破持續了半程的安靜。


    左邊,是陸停晚純情又誘人的歌聲。


    右邊,是沈行雲用溫柔微啞的醉音,一字一頓地念著一封情書。


    許夏愣在過道中央,一手拎著一根耳機,一臉震驚加無助地看向最前麵的導演。


    她隻是趁機做個任務,誰能想到這兩個人在聽這種東西啊???


    以及……


    許夏悄悄瞄擺在前麵的攝像機一眼。


    為了確保任務被記錄以及節目效果,節目組可是偷偷開了直播。


    一句“抱歉”卡在嘴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不過好在,兩位當事人都完全無暇顧及她的反應。


    沈行雲愣了片刻,心跳聲突然加重。


    閃過腦海的念頭被無限放大。


    他偏頭看去。


    本來還有些昏昏欲睡的陸停晚已經徹底清醒。


    他眼睛大睜著,聽著兩道交疊在一起的聲音,近乎倉皇失措地看沈行雲一眼,立刻埋下頭,手忙腳亂地給手機靜音。


    沈行雲反應過來,也把正在播的歌暫停。


    兩個人對視一眼,陸停晚率先逃避一樣挪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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