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或許有一天我也會聽到?我可是很期待的。”陸停晚又問:“那萬一你不喜歡呢?”男聲溫柔,帶著一點沙啞:“不會的。我一定會很喜歡很喜歡。像你現在喜歡我的聲音一樣,喜歡你的歌。”陸停晚站到台上,握住麥克風。他沒出聲,隻是盯著上麵的紋路看了片刻,然後轉過頭,和吧台邊上望眼欲穿的三位。陸停晚揚眉:“你們也想聽?”三個人極其同步地搖了搖頭,一起看向吧台上的空酒杯,佯裝沒事人。然後又偷偷瞟他。這三位不知道上午經曆過什麽,總之僅靠半天時間,就培養出了詭異的默契感。連陸遠寒都不例外。陸停晚沉默一瞬,懶得理他們,按記憶裏的樣子調整立麥和椅子的位置。他有點緊張。緊張到掌心莫名浮起一層薄汗,握著話筒的指尖有細微的顫抖。哪怕在可容納上萬人的體育館開演唱會,他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何況要聽他唱歌的人現在甚至不再現場。上次這樣,還是六年前,他第一次登台。那次,他特意拜托老板把自己唱的歌錄下來,打算迴去發給某個人聽。但第二天白天,他再次點開那個熟悉的小圖標,翻遍整個平台都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頭像和名稱。那個說期待聽到他的歌的人,就那樣消失在繁雜龐大的互聯網中,甚至除了夜夜都能聽到的熟悉的聲音外,他沒有任何信息可以找到對方。但那個人最終還是聽到了。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以另一種方式。而且一聽就聽了好多年。最起碼。在這一點上,沈行雲沒有騙他。他確實很喜歡。像陸停晚喜歡他的聲音一樣,喜歡陸停晚的歌。酒吧裏裏外外都裝點完成的時候,時間三點不到,離預計的“告白時刻”還剩好幾個小時。陸停晚沒興趣在這兒多耗。他給一群人結了工資,又把吧台邊上三個人趕去咖啡廳吃下午茶,然後無事一身輕地迴到別墅,去接沈行雲。陸停晚迴來的時候,別墅裏已經隻剩沈行雲一個人。白晗被左天晟約去寵物店,杜若秋和許夏快快樂樂去逛街。沈行雲送走她們,坐在客廳沙發看新劇本等陸停晚。秋秋挪過來,蜷在他旁邊,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往他身上掃。不知過了多久,狗狗耐不住寂寞,扭過身子來往他身上撲。沈行雲被撲了個猝不及防,整個人倒進沙發裏,鬆垮的襯衫被不老實的狗爪扯開。陸停晚就是在這個時候迴來的。他和沈行雲對視,很明顯地懵了一下。沈行雲按住還想往自己懷裏拱的小邊牧,朝他笑笑,一瞬間甚至生出一點近似於ntr的歉意。陸停晚把秋秋挪開,掃一眼鏡頭,又把他襯衣領子係到最上麵一顆。被拽開前,秋秋的爪子還很不舍地在沈行雲胸前徘徊了幾圈。沈行雲那和狗狗拉扯間露出來的鎖骨上,密密匝匝地刻著清晰的印記。雖然隻是一閃而過的鏡頭,卻已經足夠被一群人看得一清二楚。陸停晚壓住心裏那點羞恥,把人從沙發上拽起來:“走啦。”沈行雲慢條斯理地整理襯衫,也不問他去那兒,就乖乖起身跟在他身後。秋秋十分自覺地搖著尾巴湊過來,想跟兩個人一起出門。陸停晚腳步一頓,在它腦門上點一下:“你不許跟著。”秋秋歪頭疑惑:“汪嗚?”沈行雲正靠在玄關另一邊換鞋,沒注意到一人一狗的動靜。陸停晚蹲下來,避開鏡頭,用很小的聲音威脅:“他是我的,你不許亂蹭。”秋秋不理解、秋秋很困惑:“汪、汪嗚?”陸停晚還想再說什麽,肩膀被人輕拍一下。他抬頭,和含笑的沈行雲對上視線。沈行雲彎腰揉揉秋秋的腦袋,調侃:“連狗狗的醋都吃?那以後我們住一起了,你不會醋到把我綁在家裏不讓我出去工作吧?”他雖然沒聽到陸停晚說了什麽,但猜也能猜個七七八八。畢竟陸停晚這麽好懂。果然,話音落下,對麵青年立刻兩耳通紅。他把沈行雲拉過來,模模糊糊嘟囔句“我沒有”,又立刻帶他往外走。沈行雲跟上,佯裝認真思考片刻,說:“其實也不是不行。”陸停晚耳朵瞬間紅的像是滴血。他腳步更快,甚至顧不上看後麵攝影師有沒有跟上,就幹脆利落地把沈行雲拉上車。於是理所當然的。導演和攝影師扛著設備,站在別墅大門口,雙雙吃足車尾氣。陸停晚當然不會直接帶沈行雲去酒吧。這天下午,沈行雲被陸停晚拉著去了幾個地方,把之前說好了但一直還沒去買的盆盆碗碗、花花草草都挨個補全,最後在一起運去沈行雲家。導演和攝像大哥是半途趕到的。然後又不出所料地被兩個人跑下。直到天黑,陸停晚“良心大發”,給兩個人發去一個地址。說他們可以直接到那兒等著。周末晚上的酒吧一條街是實實在在的熱鬧非凡。沈行雲全副武裝,被同樣全副武裝的陸停晚拉著,七拐八拐,拐進街尾的一條小巷。這家酒吧安靜的出奇,和外麵截然不同。兩側牆麵上用彩色噴漆塗著讓人看不懂的抽象畫。三級台階上鋪著墨綠色的地毯,精致的巴洛克式小紅門旁邊立著半人高的燈箱,上麵寫著串外國店名。到處都透著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直到被陸停晚拉著踏進酒吧,這種熟悉感終於攀升至最高峰。他曾經無數次地見過這裏的裝潢。隻不過,不是在現實裏,而是在一個又一個的錄像帶中。唯一不一樣的是,錄像裏的酒吧往往人聲鼎沸,而這裏安安靜靜,隻流淌著熟悉的曲調。沈行雲驀然看向身邊的人。陸停晚看他一眼,舔舔嘴唇,有點緊張。扣在一起的手有點發汗,他遲疑一下,把手抽出來,獨自走上舞台。沈行雲按照陸停晚的意思坐到吧台邊上,視線從旁邊的直播設備上掃過。陸停晚在高腳椅上坐定,垂眸調整麥克風。他脫掉薄薄一層黑外套,露出裏麵克萊因藍的手繪半袖衫,上麵零零散散地排著一些元素,有月亮、有音符,有玫瑰花、也有樣子奇怪的戒指……有點淩亂,但並不難看。而衣服靠近心髒的位置是一朵軟綿綿的雲。“你說想看這個樣子的陸停晚。”清冽的嗓音被話筒擴到酒吧各處。“六年前的看不到了……但可以補給你一個現在的。”沈行雲的視線落在端坐於舞台中央的青年身上,一時間難以離開。聚光燈打下來,照在陸停晚身上,襯得他像是墜落凡間的精靈。沈行雲隔著大半個房間和人對視。他彎起眼睛,說:“好。”陸停晚笑起來。那種笑不同於以往的任何一次。不是轉瞬即逝的,並非清淺、淡然的,更不帶任何譏諷的成分。那是一種由內而外傳遞出來的、讓人產生巨大幸福感和充盈感的快樂。是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很小很小的陸停晚會露出來的笑。“之前答應過你,要讓你做這首歌的第一個聽眾。”陸停晚難得講話很慢,斟酌著詞句。“所以今天……我想把這首歌送給你。”沈行雲點頭,又突然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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