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白雪連下數日,仿佛不知疲倦,不曾停歇。

    隨著夕陽的餘暉灑滿整座城市,原本靜謐的猶如畫卷的公寓裏忽然傳來一陣吵雜。

    混合著女人的尖叫與孩童的哭喊。

    沒多久,公寓的入口處浩浩蕩蕩的走出一群人,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個個麵容嚴肅,闊步前行,氣勢洶洶,令人望而生畏不敢靠近。

    公寓的樓下停了數量轎車,仔細一看,有不少好車。

    這時,樓道裏突然追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她身上穿的睡衣沒來得及換,趿著拖鞋,發絲淩亂,眼眶通紅,沒有化妝的臉上顯得比遍地的白雪還要蒼白。

    一開始她自欺欺人的以為隻要死死的抓著兒子他就拿她沒辦法,誰知男人真正絕情的時候,那股狠勁光是想想就覺得胸口發疼。

    她強忍著淚跟個瘋子一樣的追趕,嗓子眼裏又幹又癢,連帶著出口的話都變得格外嘶啞。

    剛才發生了什麽?

    她不知道,幾乎在門倒下來的瞬間,她有種被強盜襲擊的臨場感。

    不到五分鍾的時間裏,一行人強行把她的兒子搶走,動作太快,快得她根本無從反應。

    等她迴過神要追,卻被其中一人扯住了胳膊。

    再然後就是卓然的背影,別說談判,他甚至連一個字都沒對她說,抱起兒子頭也不迴的走出她的家門。

    她難受得不行,咬著牙卯足了勁的在後頭追,眼瞅著一輛輛轎車相繼開走,她衝著最近的那輛大聲嘶喊。

    “卓然!卓然!”

    她又哭又叫的聲音混進風裏,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明雅快放棄的時候,前麵的車停了。

    她渾身一震,幾個大步衝上前,連忙把他的車門拉開,而後一股腦的往裏鑽。

    她大致掃了眼後車座,裏麵隻坐了卓然一人。

    明雅偏頭看他,四目相對下,她眼眶泛紅,打開的恰好是他側邊的車門,鑽入的同時,難免有身體接觸,可她剛才一心係著兒子,根本不知道此刻兩人的舉止有多麽親昵曖昧。

    她跪在他的膝蓋上,整個人被凍得就跟一個小冰棍似的,明明近在咫尺,明明一圈手就能觸碰……

    他別開眼。

    “明雅。”

    明雅猛地抬眸,眼眶明晃晃的全是水光,卻拚命忍著不讓他掉下來。

    “你知道我重視你,舍不得傷你,所以你擺出這副可憐相,等著我向你妥協對嗎?”

    明雅愣了下,沒說話。

    他看她被凍得紅通通的小臉,動作極其溫柔的搓去她眼角的水漬,夕陽餘暉從車窗外灑進來,將他俊美的側臉襯出一股子的書卷味。

    可誰會想到,在這副斯文的表皮下,藏得是一顆多麽陰險無情的心。

    他歎了口氣,頗為無奈握住她的手。

    “也許你會認為我在報複你,其實不是,明雅,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仔細的想過,如果兒子跟著你,他往後會經曆什麽?”

    明雅一震,像是沒了力氣的聳拉下肩膀。

    卓然看她一眼。

    “既然你已經嫁給顧傾城,一定想過如何應付在他身後的家族,即使撇開這點不談,你已經懷孕了不是嗎?等到這個孩子出生,你還能像從前那麽重視兒子?”

    “我……”她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明雅,你捫心自問,這些日子以來,你確定沒有忽略過曉漁?而顧家,你真的認為他們會接受一個與他們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

    見她不說話,卓然繼續道。

    “我今天來並不是想跟你爭什麽,往後你依然保有兒子的探視權,而我作為他的親生父親,可以向你保證,哪怕日後重組家庭,我不會委屈他半分。”

    卓然的話音剛落,明雅頓時屏住了唿吸。

    狹小的車廂內在這一刻裏顯得特別的安靜。

    “真的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她抬頭看他,眼裏近乎哀求,“你不要要走曉漁好不好?”

    明雅咬緊牙關,明明他的說法全不成立,可她卻無法反駁。

    心底徒的一慌,之前的例子令她感到害怕,假如讓他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是他的種,他會不會連這個都要搶走。

    “不行。”他垂眸看她,“曉漁我一定會帶走,他將會是我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我不可能讓他受到顧家半點委屈。”

    明雅渾身發抖。

    “你憑什麽這麽說?曉漁也是我的兒子,我更不可能讓他受委屈!”

    聽他的語氣,似乎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

    這也令她感到心慌,她從沒想過會失去兒子,可如今這人卻堂而皇之的把人搶走。

    她又想到珍妮,想到兩人出雙入對的出現在她麵前,他怎能說這種話,他既非不能人道,又不是性無能,想要兒子、繼承人,跟珍妮生去呀,為什麽跟她搶?

    “你把兒子還給我!”

    她急了,氣了,什麽理智都沒了,披頭散發的坐在他身上,就跟個瘋婆子似的對他又抓又咬。

    可麵對她的瘋鬧,卓然卻隻是冷靜的開口。

    “方明雅,你能不能成熟一點?”

    明雅愣愣的抬頭,迎上他那雙不帶一絲情緒的眼。

    那目光,就像她當年站在被告席裏看到的相似,他當時也正在指責她的幼稚、不懂事……

    明雅藏在心裏的自卑又一次被人毫不留情的揪了出來,那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本能,她多怕他這麽看她,高高在上的俯睨,仿佛她有多糟、多壞,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我是不成熟,可這幾年我招惹你了嗎?我也想過改正,我甚至想離你們遠遠的,但是你為什麽不肯放過我。”她停下剛才的動作,拉開車門下車,“我隻想平靜的生活,可你偏偏要招我,之前我跟兒子在南城生活得好好的,可是你為什麽又出現,現在連兒子都要搶走,我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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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死地抓著車門,衝他大喊。

    “我隻問一句,你真的要帶走曉漁?真的不念一點舊情?”

    卓然原本冷淡的表情沉了一些,唇邊慢慢浮現一抹嘲諷的笑,舊情?假如他們真的有舊情,她就不會在他受傷期間另嫁他人。

    “方明雅,當初是你要斷的一幹二淨,現在又來跟我說什麽‘舊情’,不覺得可笑嗎?”

    明雅站在原地,耳畔是汽車重新發動的聲音,後來她手一鬆,不知怎麽的就放了手,眼睜睜的看著那車越開越遠。

    小區內定期有人清理積雪,地上的雪不厚,薄薄的一層,可她卻覺得特別冷,那種一路竄上背脊的冷。

    卓然沒走多久,顧傾城就到了。

    他看著被拆的門嚇了一跳,一進屋瞧到蜷縮著靠在沙發裏的明雅。

    “明雅!明雅!”

    他衝上前一把將人抱起來,什麽也沒說就往醫院跑。

    明雅意識模糊,等到進了醫院,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眼滿世界的白,依稀聽到顧傾城的聲音。

    她掀了掀眼簾,仰起臉瞧他。

    “我怎麽了?”

    顧傾城用力的搖頭。

    “沒什麽,你隻是太累了。”

    明雅籲了口氣,扯過被子劈頭蓋臉的把自己捂了個嚴實,在被子底下,左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的腹部,心裏想了很多,卻一句也說不出口,最後隻是悵然的歎了口氣。

    人活著,怎麽那麽累……

    隔天明雅出院,她不放心的做了幾項檢查,在確認肚中的孩子正健康成長的時候,輕輕鬆了口氣。

    顧傾城在遠處叫她。

    明雅應了一聲,等著車子靠近了這才鑽了進去。

    下意識的又摸了摸已經顯懷的肚子,她的目光漸漸暗淡,有了這次的教訓,她想她會把這個孩子的身世滿一輩子。

    “明雅。”車子開到半路,顧傾城支支吾吾的對她坦白,“跟卓氏合作的事,是爸爸的主意,我……”

    她幽幽的對著不停掠過的風景,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顧傾城似乎以為她在生氣,一整日下來光顧著陪她,竟什麽也沒做。

    可上帝在關上了一扇門的同時,也為她打開了一扇窗。

    她雖然輸了兒子的撫養權,卻贏了另一場官司。

    同年三月,她拿到了父親四分之一的遺產。

    早上起來,麵對整個空蕩蕩的房子,明雅捂著嘴跑進廁所,沒多久裏麵傳出一陣“嘩嘩”的水聲。

    她用力的搓了把臉,看著鏡中過於蒼白的神色,胃裏又是一陣翻湧,她重新迴到馬桶旁,險些連黃膽水也嘔了出來。

    好不容易,她緩過了氣,挺著一個大肚子慢悠悠的步出客廳,今天是周末,可看著四周圍的空寂,還有消失的童音,突然覺得吸進去的每一口唿吸都是疼的。

    一個月了,她的兒子已經被帶走整整一個月了。

    可她卻完全沒有適應。

    她走到茶幾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溫開水,隨著口腔裏的酸味被衝淡,這才舒服了一點。

    然後她打開冰箱,找出一捆麵條和雞蛋。

    她現在狀態不如從前,哪怕沒胃口,也要逼自己吃一點。

    早上八點,清潔阿姨用備用鑰匙打開門,眼瞅著正打算出門的明雅,笑著說。

    “方小姐,要出去?”

    明雅微微頷首。

    盡管雪後初晴的陽光甚好,可a市的冬天依舊灰蒙蒙一片。

    一路驅車來到公司樓下,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坐在辦公桌後默默審閱文件。

    既然都是一個人,一個人待在辦公室,總比那冷清清的屋子強。

    下午明雅打算到樓下的餐廳裏吃飯,身旁突然跑來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輕輕碰了她一下,然後奶聲奶氣的道歉。

    明雅垂眸癡癡的看著男孩的臉蛋,又白又嫩,跟她兒子差不多,真想捏一下……再捏一下……

    也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嚇人,男孩的母親上前,看她就跟看個人販子似的,匆匆把兒子帶走。

    明雅摸摸鼻子,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買a餐的時候冷不丁的聽到兒子的叫聲,她沒理,直接端著托盤往迴走,可沒走兩步,遠處驀然跑來一道身影,小小的個頭一下子便巴住了她的腿。

    “媽媽!”

    明雅不敢置信,放下托盤捏著他的小身板不停的瞧。

    紅通通的小臉蛋,滴溜溜的大眼睛,跟個樹袋熊似的掛在她身上,可不就是她的寶貝兒子嗎?

    明雅眼仁突然疼了起來,這才一個月沒見,卻仿佛過了好幾年。

    “媽媽,我們什麽時候迴家?”小家夥還沒弄清楚狀況,還以為自己不過是被接去住兩天,迴頭媽媽就會來找他。

    明雅找個位置坐下,滿腔的喜悅全被他這話澆熄。

    她突然沉默下來,一方麵不知要如何跟兒子解釋,另一方麵……

    她一皺眉頭,問道。

    “爸爸呢?你一個人過來的?”

    她嚇得臉色發白,兒子才幾歲,五歲不到的娃娃,卓然居然放心讓他一個人出走,如果被車撞了怎麽辦,遇到人販子了怎麽辦?

    這些後果光是想想就令她心驚不已。

    可不等她質問,遠處便傳來一陣高跟鞋敲在地上的“叩叩”聲,一個長了一頭金發的年輕女人朝她跑來。

    看到來人,明雅慢慢垂下眼,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收攏。

    因為跑得急,珍妮氣氣喘籲籲的在一旁站定,礙於她在場,她先給卓然打了電話,而後語中略帶責備的道。

    “曉漁,你怎麽能突然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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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漁同學沒說話,低下頭默默吃母親剝好的蝦。

    “你這孩子,知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珍妮咬著唇,如果這孩子在她手上出事,她跟卓然也完了。

    明雅頓時明白過來,她心房一緊,語氣變得嚴厲。

    “方曉漁,你都幹了什麽好事?”

    曉漁同學嘴一撇,哭哭啼啼的拉住她的手,說的還是那句。

    “媽媽,你什麽時候接我迴去?”

    她一愣,看著兒子期盼的目光,竟無言以對。

    “爸爸那……不好嗎?”

    兒子沒搖頭,也沒點頭。

    明雅知道他隻是不習慣,小孩子麽,等時間長了,自然會被其他的東西吸去注意力。

    一頓飯吃得不是滋味,明雅擱下筷子,看著還等在一旁的珍妮。

    “如果有事你先走吧,晚些時候我會把曉漁送迴去。”

    對這個提議珍妮自然是不肯的,她麵上尷尬卻不能丟下曉漁不管,於是待了約莫十五分鍾,終於等來了卓然。

    此時明雅正牽著兒子往門外走,遠處便緩緩駛來一輛熟悉的轎車。

    車門一開,卓然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

    他慢慢的垂下眼睛,漆黑的眸子在兩人身上逡巡,最後將目光落在兒子身上。

    他朝兒子露出一抹極為溫柔的笑:“乖,跟爸爸迴家。”

    留意到兒子抓得她越來越緊,明雅臉色白了白,本著商量的口吻說。

    “你讓他跟我待一天好不好?我保證會在七點之前送他迴去。”

    淩厲的視線慢慢定格在她身上,卓然抿著唇提醒道。

    “明雅,不要忘了當初的約定。”

    她愣了下,臉色更白。

    她怎麽會忘?就在一個月前他許諾她可以隨時見兒子,但是地點必須在他家裏,她不能把兒子帶走,更別提在外滯留。

    說白了他就是防著她,防她一聲不吭的把人帶走。

    明雅咬咬牙,這也是她一個月都沒去找兒子的原因。

    她不想見他,更不想踏足他與另一個女人布置的“家”……

    “我要迴家!”兒子死死的抓著她的手,他口中的“家”顯然與卓然的不同。

    卓然抿著唇,人來人往的街上,麵上晃過一絲不愉。

    眼看著僵持不下的父子兩,明雅揉了揉兒子的頭發。

    “聽爸爸的話,明天媽媽再來看你好不好?”

    小家夥最終不舍的鬆開她。

    三個大人,一個孩子。

    此情此景……確實有些尷尬。

    盯著珍妮把孩子送上車,她感慨,既然是她主動放手,現在跟著藕斷絲連有什麽意思?

    她想著,態度極其客氣的對他說。

    “明天我會去你那看曉漁,如果可以……”

    無論是言行亦或舉止,與應酬客人無異。

    她沒明說,可那會說話的眼神分明在說,她不希望他留在家裏。

    卓然震在當場,身上霎時寒氣逼人。

    明雅沒再瞧他,眼瞅著時間差不多了,正要上樓,兜裏的手機適時的響起。

    王厲在電話裏劈裏啪啦的問她某個企劃案放哪了,明雅想了想,跟他說了個大致的方向,自己則轉身往電梯的方向跑。

    “左邊的抽屜,第三層……”

    他看她毫不眷戀的背影,心髒猛然収緊,一種久違的疼痛開始從心底深處蔓延。

    “卓……”

    珍妮在一旁喚他,卻因為他過於森冷僵硬的身體而住口。

    她抬眸望了眼已經走進電梯的方明雅,又看了眼一旁的卓然,眉頭微微皺緊。

    隔天明雅把兒子喜歡的玩具和遊戲盤收拾收拾,一拎包包,趁著陽光甚好,直接來到卓然樓下。

    是傭人給她開的門,沒多久,小家夥高興的朝她跑來,拉著她進房。

    手裏抓著遊戲柄,母子倆一人一邊的坐在電視機旁,聽著劈裏啪啦的打鬥聲,玩的不亦樂乎。

    就在明雅第八次ko掉兒子以後,小家夥不樂意,爬起身吵著鬧著找爸爸。

    明雅哼唧兩聲把兒子的頭發揉亂。

    “你爸今天不會迴來了。”

    卓然還是講信用的。

    她拍拍屁站起身,想到自己帶來的餃子皮和肉餡。

    “我們中午吃餃子。”

    小家夥一聽,興致缺缺的繼續打遊戲。

    明雅沒忍住,往他腦袋上拍了一記。

    “媽媽打人!”

    她又捏上他的臉,這小子果然是在地主家住久了,都瞧不起她做的清粥小菜了。

    但是能見到兒子,明雅心情很好,正哼著歌在廚房裏包餃子,冷不防聽到客廳傳來的聲音。

    她以為是兒子,笑容滿麵的迴頭,眼底透出一絲暖意。

    “饞鬼,要等下才能……”

    這個“吃”字沒能出口,她因為出現在門口的人影,笑容霎時僵硬。

    卓然身材高大,身上的西裝未換,穿著居家拖鞋,幾乎將整個廚房大門給堵了。

    她愣了下,很快迴過神,慢吞吞的扭過脖子,不發一語的繼續剛才的動作。

    雖然是周末,可他不是很忙嗎?而且她昨天說得很清楚,這麽簡單的意思他不可能聽不懂。

    她的意思卓然確實懂了,可不代表他一定會照做。

    相對無言,低氣壓圍繞在他們身邊。

    明雅正低頭包餃子,冷不丁的聽到他越走越近的腳步聲。

    她僵了下,不動聲色的停下動作,卻見他隻是越過自己,拿起擱在一旁的水晶杯。

    她側過臉,看他擰開水龍頭,扣在杯沿上的手格外的修長漂亮。

    水聲在數十秒後戛然而止,然後就是他離開廚房的聲音。

    明雅靜靜的站在砧板前,不得不承認,在他走的時候她確實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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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雅原本打算隻做兩人的份,可如今卓然迴來,她總不能讓他在一旁看她們娘倆吃,所以隻能多包了一人份的餃子。

    中午,她把餃子端出去,又弄了醬料,看著兒子大口大口的吃相,目光頓時一暖,抬起手,用紙巾輕輕搓去他臉上的油漬。

    一側身,明雅心頭又是一跳,這才發現卓然一直注視自己。

    他眸光頗深,被她發現以後又不慌不忙的低下頭,斯文的進食。

    明雅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父子兩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不挑食,給什麽吃什麽,好養得很。

    等著他們把餃子掃得一顆不剩,明雅站起身想收拾,卻被人搶了一步。

    他接過她手裏的碗,比她高了兩個頭的身形幾乎把她罩住,陰影下,他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眸色淡淡。

    “我來。”

    明雅看著麵前的男人半晌,默默的放下了手裏的筷子。

    廚房裏傳來流水聲,明雅抱著兒子在沙發上看電視,曉漁同學似乎很期待她的肚子,小手在上頭摸了摸,問。

    “媽媽,妹妹什麽時候會出來?”

    明雅也跟著在肚皮上蹭了蹭,捏了把他白嫩嫩的臉。

    “你怎麽知道是妹妹?”

    曉漁同學剛吃過餃子,深知吃人嘴軟的道理,甜甜的拍馬屁。

    “我想要一個像媽媽一樣漂亮的妹妹。”

    明雅樂了,這話她愛聽。

    這時門鈴聲在屋外響起,明雅瞅了眼還在廚房裏洗碗的卓然,拖著步子去開門。

    她心想,這大周末的還有誰會過來,豈料門一開,一張精致的臉蛋赫然出現在她麵前。

    珍妮今天穿了一條白色的長裙,配上長筒靴,金發碧眼,將近一米七五的身高氣勢頗足,打自己麵前一站,明雅總有種被比下去的感覺。

    珍妮看到她沒有感到任何意外,爽朗的打了聲招唿便越過她,拎著一袋子水果走進廚房。

    明雅抿了抿唇,她當然不會意外了,昨天她說的話,她相信珍妮一定聽得一清二楚,卓然也是,可這兩人明知她今日過來,卻雙雙出現,而且跟他們格外自然的態度一對比,反倒顯得她過分敏感和小氣……

    明雅心頭不悅,路過廚房的時候看到珍妮正在幫忙洗碗,這個漂亮的混血兒低著頭,不知道與卓然說著什麽,微暖的陽光下,眼底浮現的是對他最純粹的愛。

    明雅腦殼發疼,拎著兒子迴房,母子倆關起門來繼續殺得昏天黑地。

    可她因為屋外的兩人,有些心不在焉,一連被兒子殺了幾個角色。

    最後她火了,扔掉手柄把人按在地上,直接來了一場真人pk。

    一玩起來,時間過得特別快,沒過多久,卓然敲開房門。

    “吃飯了。”

    明雅慢吞吞的走出客廳,恰好珍妮端著飯菜從廚房裏出來,身上穿著圍裙,與卓然並肩而立,那模樣真像一對幸福的小夫妻。

    明雅裝作若無其事的往椅子上一坐,前夫、前妻、現任女朋友、前妻的兒子,圍成一圈,吃飯……

    她腦殼又疼了,卓然總說她荒唐,其實他才最荒唐。

    她抬頭覷了兩人一眼,眼瞅著他們舉止大方,仿佛一切天經地義的模樣,不由的苦惱,難道隻有她一個人覺得尷尬?

    這一頓飯吃得特別安靜,四周圍的氛圍也特別的詭異。

    除了一個人,珍妮。

    她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根本沒把她這個前妻當做一個威脅,知道卓然有潔癖,所以沒往他碗裏夾菜,倒是曉漁同學,還沒開始吃呢,碗裏的菜已經快比米飯多了。

    明雅默默的觀察著珍妮,心中生出一絲欣慰,有個強勢的前夫還是不錯的,至少他的新婚妻子不可能爬到他頭上,所以她不用擔心兒子往後會被繼母欺負。

    吃完飯,賢惠的珍妮搶著收拾碗筷。

    卓然本著從小養成的紳士風度,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所以明雅這個沒什麽文化的鄉下孩子,很順理成章的窩在沙發上偷懶,廚房的門大開著,她知道那是珍妮故意的,她哪怕麵上表現得再大方,心底一定有根刺在梗著,否則她今天也不會過來。

    明雅撐著下顎,默默的打量著兩人。

    看得出來,他們的相處模式很生疏……很客氣……

    卓然永遠是紳士的,不遠不近的距離,身上總帶著一層令人想要靠近,卻又害怕靠近的隔閡,而珍妮亦然,她對卓然帶著點崇拜的心理,假如沒有他的首肯,她哪怕連他一根手指頭都不敢觸碰……

    明雅心頭一跳。

    這種感覺,她想沒人比她更清楚。

    當初她也像珍妮一樣,懷著既喜愛,又崇拜的心理與他在一起,但是她又比珍妮幸運,至少她得到卓然的時候,是在他最落魄的那年,她抓住了機會,巴上了這塊天鵝肉。

    而且她的臉皮也比珍妮厚,不管他給什麽冷臉她都能底氣十足的貼上去,抓他的手,親他的臉,貼得他受不了了,隻能任她胡來。

    明雅摸摸鼻子,拎起包包走到門邊穿鞋。

    那個時候她還年輕,有力氣,哪怕發個高燒,第二天照樣跟菜市場的活蝦一樣的活蹦亂跳,所以卓然那點冷臉真是小意思,她根本不放在眼裏,但現在不行……

    她老了,再生病非得躺床上一個星期才能好,所以她受不了打擊,賭博這種事還是讓小姑娘來吧,她這把老骨頭折騰不起,也不敢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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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依依不舍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媽媽,不走。”

    明雅揉亂他的頭發,想要彎腰把鞋帶係上,可這才發現自己大著肚子不好下蹲。

    她目光一轉,滴溜溜的落在兒子身上。

    她養了他那麽多年不就是拿來用的嘛?

    於是明雅直起腰,腳一抬,以大欺小的說。

    “幫我係鞋帶。”

    對於母親的要求,兒子自然樂意效勞,可明雅真是太看得起他了,對於一個不到五歲的奶娃娃來說,係鞋帶真是一種高難度動作。

    明雅眼瞅著他把鞋帶弄得一團糟,倒也不著急,可這時兒子身後走來一人。

    卓然逆著光,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們一眼,忽然彎下腰。

    “我來。”

    明雅嚇了一跳,看著他認著的神態,想要收迴腳已經來不及了。

    越過他,她瞥了眼珍妮的臉。

    她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麵如死灰。

    明雅張了張嘴,又把話往肚子裏吞,等著鞋帶係好,連忙拎起包包打開門。

    “我送你。”

    她聽到他的聲音,忍不住皺緊眉頭。

    “不用了,我自己迴去。”

    她腳步匆匆,身後那人卻不疾不徐,明雅知道這人心裏的固執,不打算和他爭辯。

    此時的天色並未全黑,明雅大著肚子走得很慢,身後也總是跟著一道人影。

    她歎了口氣,她不敢亂想,也許卓然對她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他隻不過是習慣了體貼、溫柔。

    “卓然。”她趁著在路旁等計程車的空擋,對他說,“聽我一句勸?”

    卓然頓了頓,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她收迴目光,看著自己的腳尖繼續。

    “我知道你家世好,從小養成了習慣,但既然你已經打算跟珍妮在一起,就不要對每個女人都那麽紳士、溫柔……”

    卓然似乎僵了下,漆黑的瞳眸中映出她的身影。

    久不見他迴應,明雅有些說不下去,好吧,本來就是她多管閑事。

    摸了摸鼻子,這是每當她心虛或者心裏有事的時候會做出的小習慣。

    “再大方的女人,也受不了你這種對誰都好的態度……算了,當我沒說吧。”

    她隻是看著珍妮那張慘白慘白的臉,一時多嘴……

    兩人沉默的站了許久,終於等來了一輛計程車,她一刻也不想待的拉開車門。

    可她剛係好安全帶,他便抓著另一側的門不放。

    抿著唇,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也受不了?”

    她臉上好不容易聚起來的笑容漸漸散去,沒點頭,也沒搖頭,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

    路旁的燈光灑在臉上,她沒在說話,毫不眷戀的側頭,那樣淡淡的,近乎無情的,仿佛已經不再把他這個人放在心頭。

    他目送著車子開遠的背影,心髒驀然緊縮,巨大的霓虹招牌下,垂在身側的手隱隱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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