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早點兒去就少挨點兒打


    “不要忘記是誰給了你這份工作!靳先生對你很失望!”


    珍味煲的老板宋之明對上班遲到的白攸一通劈頭蓋臉地罵,唾沫星子濺出去幾尺。


    白攸僵在原地,垂著頭,一聲不吭。


    他在想其他的事。


    醫院的事。


    宋之明又罵了一會兒,咳嗽一聲,像終於在別人麵前演完了一場戲。


    他指著白攸的臉,憤憤然地趕人,“滾!還不快滾!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白攸抬頭,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傷口紅得發青,瞧上去觸目驚心地疼。


    他望向宋之明的一雙眼,紅紅的、怯怯的,滿是驚恐與慌張,好似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


    宋之明禁不起白攸的這一看,他心裏煩,最見不得青年這個樣子。


    誰都知道這孩子兩年來吃了多少苦,可礙於那個男人,沒人敢幫他。


    除了阿苑。


    阿苑是個學生,和白攸一樣,也是個omega。


    他的老家在農村,生活條件不算好,爸爸媽媽含辛茹苦地打工掙錢供他上大學,每年的學費都得千方百計一筆一筆地籌,卻沒想到某天被人騙了個精光。


    阿苑不敢打電話迴去告訴爸媽,就在險些尋死的時候,他遇到了宋之明。


    宋之明收留阿苑在店裏打工,還替他出了一年的學費。阿苑感激他,總是追在他後麵“老宋頭兒”“老宋頭兒”地喊,沒大沒小的。


    阿苑和白攸親,嗲聲嗲氣地叫他“哥哥”。他很羨慕白攸還出國讀過書,覺得不可思議,所以老是纏著他說悄悄話。


    白攸同樣也很喜歡阿苑,在心底把他當作弟弟來看,算是填補他失去了那麽多家人的缺憾。


    “老宋頭兒!”阿苑氣唿唿地叉腰,“你怎麽又在說白攸哥啊!不就是遲到了一會兒嗎!真是的!”


    阿苑向宋之明吐了吐舌頭,拉起白攸就跑。


    兩人來到更衣室,阿苑看到白攸又是一臉的傷,心裏很不舒服。


    他打開儲物櫃,拿出碘酒和棉簽,讓白攸坐到了長凳上。


    “哥,他是不是又打你了?為什麽啊!哥你又不喜歡他!為什麽要跟他在一起!要還錢的話,現在這樣不也是在努力嗎?為什麽非得、非得……”


    阿苑說不下去了,他瞧到白攸一張哀戚的臉,知道自己嘴快,又戳到白攸的傷心事了,真是一下子恨不得狠恨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白攸哥……”


    阿苑蹲下身,替白攸處理額角的傷口,握著他的手難過,“哥,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的,哥肯定有哥的道理,我——”


    “沒有,”白攸突然開口,定定地盯著阿苑,隨後搖了搖頭,“沒有道理。”


    他咬起嘴唇,眨眼的一個刹那,一顆晶瑩的淚花就滾了出來。


    “沒有道理。”白攸又重複了一遍,他說:“隻是活著,就沒有道理。”


    阿苑抿唇,沉默了許久,而後半開玩笑地抱住了白攸,“哥和我一起生活吧!等我以後賺了好多好多錢,我要替哥把債都還了,再給哥買一個大房子,這樣你就能每天開開心心的了!”


    “白攸哥,你說好不好?好不好嘛~”


    猝然被阿苑抱住的白攸一僵,他的渾身上下都在抗拒這樣的觸碰,淚水悲傷地漫過雙眼。


    腦海裏不停閃過那些不堪的迴憶,白攸禁不住幹嘔起來。


    “嘔——”


    “哥!白攸哥!白攸哥,你怎麽了!怎麽了!”阿苑驚慌,急得手忙腳亂,“哥,你不要嚇我啊!不要嚇我……”


    白攸的背幾乎都要塌下去了,但還是強打精神,忍下了胃裏的不適。


    他緊緊地抓著阿苑的手臂,壞掉的喉嚨裏發出唿嚕唿嚕的沙沙聲,嘴唇咬得更深。


    “沒事……沒有事……”


    “咚咚咚——”


    更衣室的門被敲響了。


    外麵傳來聲音說:“白攸在嗎?靳先生來了,找你呢。”


    阿苑一聽,拳頭陡然就硬了,“他來幹什麽!”


    “哥,我和你一起去。”阿苑護著白攸,但很快就聽到門外輕笑道:“靳先生他隻找白攸,你就別瞎摻和了唄。”


    “滾!”


    阿苑惱火,讓傳話的人趕緊滾蛋,最好滾得越遠越好。


    門外的人不以為意,嬉皮笑臉的,臨走還不忘幸災樂禍了一句。


    “快點兒啊,早點兒去就少挨點兒打。”


    白攸的身形一怔,大腦一片空白。


    “啊——”


    第3章 求我


    白攸被推進了二樓的包廂。


    門“哢嚓”一下帶上的聲響,盡管細微,卻敲活了他的神經。


    刻在骨子裏的疼,頃刻席卷而來。


    不……不!不要!不要……


    不要打我……


    不要!


    他低著頭,緊緊地貼著門,站在最遠的地方,不肯挪動分毫。


    封閉的房間彌漫著濃重的煙草味,嗆得白攸想咳。


    但他不敢。


    他怕貿然驚動那個坐在窗邊的男人,所以隻是孤零零地杵在門邊,像個候審的囚犯,更像雨後的浮萍。


    恐懼淹到了他的脖子。


    “過來。”


    男人抖落煙灰,沒看白攸一眼。


    他的視線輕飄飄的,厲眼一橫,裏麵藏滿了老練的精明。


    白攸沒有動。


    他覺得很怪。在男人開口說話之後,他惴惴不安的一顆心就突然落地了。


    反正又不會死。


    在男人玩遍他的把戲之前,盡情地發泄完……報複我!虐待我!


    在那之前,他怎麽舍得我死啊?


    白攸的腦海裏忽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像驀地鬆了一口氣,盯著自己的腳尖出神。


    他還是不肯乖乖聽男人的話。


    甚至,他在笑。


    蒼白的,無力的,笑。


    為什麽受苦的那個人偏偏是他?他做錯了什麽?錯在生在白家?錯在……是個軟弱無能的omega?


    兩年了,從聽到家裏的巨大變故歸國,已經兩年了。


    從那個天之驕子,受盡萬般寵愛的白家小少爺,到如今這個隻能伏在男人腳邊,仰人鼻息的可憐蟲,已經兩年了。


    兩年前,白家破產,白父白母飲彈自.殺,丟下了白攸和他的姐姐白素素,以及那些巨額的債務。白素素體弱多病,一口氣全靠昂貴的藥吊著。一旦負擔不起,斷了藥,姐姐就會死。


    一時間,堆積如山的債務和姐姐的命,纏住了白攸的腳,使他磕磕絆絆,摔進了人生的泥潭中。他奮力地掙紮,四處借錢,努力找工作,但都一一碰壁。


    也正是這時,靳赫銘從天而降。


    那個男人給過他選擇,但那樣的選擇,在那種情況下,幾近於無。


    白攸退無可退,一把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被標記的omega就像栓環上鎖的狗,除了在每月的情熱期依賴alpha的一丁點兒信息素的施舍讓自己變得更加悲慘之外,他什麽也沒剩下了。


    男人救了他,但卻又把他推入了深淵。


    為了還債,為了姐姐的命,曾經那個不諳世事,笑起來會漾出兩個可愛酒窩的小少爺,早就麵目全非了。


    靳赫銘說得沒錯。


    上了床就是情人嗎?親了嘴就是愛人嗎?不是,什麽也不是。他在靳赫銘眼裏,一文不值。他是做了男人的妓了,他一個人的妓。為什麽呢?嗬,還不是因為他開的價錢高啊。


    “吱呀——”


    椅子挪開的聲音,男人的腳步沉鈍,微微低眉,瞧到了他的omega。


    小小的,很瘦弱,也很漂亮,像一朵滿帶傷痕的嬌花,隻能被他一個人肆意旋擰的花。


    靳赫銘至今都記得他第一次要白攸的時候。


    美麗易碎的omega強忍哭聲,將嘴唇咬了一遍又一遍。他發泄完,冷著眼推開白攸,靠在床邊,點燃了一支煙。


    醒脾的煙味在房內浮動,落入汙泥、一身腥臭的小少爺側身躺在枕邊。濡濕的被角遮住了他雪白的玉軀上混亂的潮紅。被子掩住了他的半張臉,白攸眼含晶瑩的淚花,用一雙楚楚可憐的眼望著靳赫銘。


    他說謝謝。


    謝謝?


    可笑!


    可笑至極!


    盡管靳赫銘在心裏無數次地嘲弄白攸的愚蠢好騙,但還是由著這句“謝謝”,留下了他。


    他想留下白攸,留他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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