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何華平接下來的一番話,讓李鴻源忍不住冷汗直冒。

    “李鴻源同誌,教育廳一位工作人員今天在機關幼兒園門口行為嚴重失當,竟然毆打一位六歲的幼童,這個情況你了解嗎?”

    李鴻源抹了抹汗說道:

    “何省長,我要跟您檢討,郭天寧是我的親屬,平時我對他管理失之於寬,所以才導致了今天這件事情的發生……”

    何華平卻不打算輕輕放下,而是嚴肅地問了一句:

    “政法委的仇書記剛剛給我打了電話,他說你給榕城市的公安機關施加了壓力,有這迴事兒嗎?”

    李鴻源此刻腸子都快悔青了,對郭天寧更是怨恨得無以複加。這個草包以為有一個當副廳長的遠房親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整天在外麵惹是生非,現在好了,搞得自己都引火燒身。

    這次提拔廳長的事情,估計要提前出局了……

    李鴻源不敢怠慢,沉痛地說道:

    “何省長,這個事情我要作出深刻檢討,當時我沒有了解清楚情況,就貿然地給公安機關的同誌打了電話,給他們工作造成了幹擾,是我的不對。”

    何省長都已經打電話來興師問罪了,李鴻源自然不敢有絲毫的辯解。這個時候,唯有承認錯誤、深刻反省才有可能讓省領導印象稍微好轉。

    果然,何華平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

    “鴻源同誌,你一定要吸取教訓,我們領導幹部一言一行都必須非常謹慎,對自己的親屬和身邊工作人員的管理一定要嚴格,如果放任自流的話,將是非常危險的!”

    “是的,何省長的指示非常正確,我一定會深刻反思的。”李鴻源誠懇地說道。

    “嗯,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影響工作,組織上不會一棍子把人打死的!就這樣吧!”

    何華平掛斷了電話。

    李鴻源失魂落魄地收起了手機,這時他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完全濕透了。

    他嚴厲地瞪了郭香梅一眼,說道:

    “都是你的寶貝侄兒幹的好事!”

    說完,李鴻源頭也不迴地走進了臥室。

    郭香梅出奇地沒有反駁和撒潑,而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剛才李鴻源打電話的時候,多次提到了郭天寧,還一個勁兒檢討,郭香梅已經猜到了何省長打電話來的目的。

    天寧這迴真是惹大禍了……好像老李的都受牽連了……

    想到李鴻源仕途上的進步都有可能因此而止步不前,郭香梅此刻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中升起了一絲悔意。

    ……

    榕城市公安分局。

    一輛警車開進了分局大院,主管刑偵的副分局長肖澤與一個年輕人一起下了車。

    這人正是方揚。

    在兒童醫院驗完傷之後,陳園長又親自將小華與小月送迴了電台辦公大樓,而方揚則與肖澤一起,上了這輛到兒童醫院接他們的警車。

    肖澤一邊往裏麵走,一邊笑著說道:

    “方揚,這個陳園長有點意思啊!是個聰明人。”

    方揚淡淡地笑了笑說道:

    “是啊,這樣一來,倒也省了我們很多事。”

    剛才在兒童醫院的時候,陳園長主動找了她的一個在外科當副主任的親戚為小華檢查。本來小華隻是挨了一耳光,可能連輕微傷都夠不上。

    但是這位副主任卻直接在報告裏鑒定為輕傷,而且將小華心理上受到的創傷寫得很嚴重。

    不用說,這肯定是陳園長交待的了。

    這樣一來,郭天寧肯定沒好果子吃了。

    “肖局,人已經在審訊室裏了,按照您的指示,我們將他晾在那了,等您迴來親自審。”

    肖澤點了點頭,對方揚說道:

    “走,看看去……”

    分局的一個審訊室裏麵。

    郭天寧坐在一個審訊椅上,兩隻手都被牢牢地靠在了椅子扶手處,這陣仗,基本上是殺人犯的待遇了。

    郭天寧臉腫起了一塊,鼻子下麵還有一些血跡,身上也全是泥土,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審訊室裏安靜得可怕,郭天寧的內心無比焦灼,這幫警察把他帶進來銬上之後,就不管他了,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

    郭天寧一直都指望著他那個當副廳長的表姑夫會把他撈出去,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希望似乎也越來越渺茫了。

    就在郭天寧經受著內心煎熬的時候,審訊室的鐵門哐當地響了一聲,郭天寧嚇了一跳,連忙抬頭望去,就看到肖澤和方揚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

    “快放我出去!”郭天寧突然有了力氣,喊道,“你們這是公報私仇、打擊報複!”

    肖澤徑直走到桌子後麵坐了下來,隨手打開了高亮度的台燈,然後一轉方向,雪亮的燈光照在郭天寧的臉上,讓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這時肖澤才說道:

    “你還想出去?知道你是什麽性質的犯罪嗎?”

    郭天寧惡狠狠地盯著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望著自己的方揚,說道:

    “你們知道我姑父是誰嗎?識相的就趕緊把我放了,否則你們絕對沒好果子吃的!”

    “啪”的一聲,肖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郭天寧被嚇得渾身顫抖了一下。

    肖澤吼道:

    “放肆!郭天寧我警告你,到了公安局裏,最好給我老實一點!”

    方揚卻笑嘻嘻地說道:

    “肖哥,既然他還不死心,不如就讓他給他那個很牛逼的姑父打個電話唄……”

    肖澤聞言頓時也笑了起來,站起身來親自給郭天寧解開了一邊的手銬,然後從他兜裏掏出手機遞過去,說道:

    “打吧!讓你那個很厲害的姑父來給我們點顏色瞧瞧……”

    郭天寧又驚又疑地看著肖澤和方揚,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你要是不打就算了……”

    肖澤見郭天寧磨磨蹭蹭的,也失去了耐心,皺眉說了一句之後,就要上前拿走他的手機。

    郭天寧連忙說道:

    “打,我要打……”

    一邊說,一邊熟練地調出李鴻源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剛響了一聲就被掛掉了。

    郭天寧不死心,又打了一次,情況依然如此。

    當他再打第三遍的時候,電話裏就提示對方已經關機了。

    怎麽會這麽樣?

    郭天寧楞住了,他想了想,又給李鴻源家裏的座機撥了一個。

    “喂?”

    這迴有人接聽了,是李鴻源的愛人郭香梅。

    “姑,是我……”郭天寧連忙說道。

    “天寧?你……他們放你出來了?”郭香梅接到郭天寧的電話,大吃了一驚。

    郭天寧連忙說道:

    “沒有……姑,我現在還在公安局呢!表姑夫有沒有幫我找人啊?還有,他手機怎麽打不通了呢?”

    郭香梅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好幾秒鍾,才歎了一口氣說道:

    “天寧,這次的事情你姑父幫不了你了,剛剛何省長還因為這打電話來把他嚴厲批評了一頓……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郭香梅就掛斷了電話。

    郭天寧拿著手機,聽著裏麵傳來的忙音,整個人呆滯住了。

    何省長親自打電話敲打李鴻源。

    這是什麽概念?

    一直以來,郭天寧最大的倚仗就是李鴻源,而且李鴻源這個招牌也的確好用,基本上在全省教育係統就是無往而不利的武器,他可以囂張跋扈、蠻不講理,就是沒有人敢跟他作對。

    因為李鴻源是他的姑父。

    可是今天他突然發現,他最大的倚仗在人家眼中,簡直什麽都不是,人家隻不過打了個電話,市局領導立刻就蔫了,何省長都親自為他出頭……

    郭天寧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

    他再望向方揚的時候,目光中已經完全由怨恨變成了敬畏……

    方揚嘴角一撇,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意,對肖澤說道:

    “肖哥,咱們走吧!”

    下麵的事情不需要肖澤親力親為了,狐假虎威的郭天寧已經沒有底氣再對抗了。

    肖澤將郭天寧手裏的手機拿過來,隨手丟在桌子上,然後跟方揚一起走出了審訊室,在門口,肖澤說道:

    “大李,你帶兩個人連夜審訊,把口供搞實一點,明天一上班,送檢察院批捕!”

    “是!”大李興奮地答應了一句。

    “肖哥,走!找個地方吃點宵夜去,咱哥倆很久沒有一起聊天說話了。”方揚笑著說道。

    肖澤是一個值得交心的朋友。就好比今天,方揚一個電話,他沒有問任何原因,帶著人開車警車就直接過來了。

    “你傷還沒好呢!能喝酒嗎?”肖澤看了看方揚的手問道。

    “你喝唄,我陪你吃點東西就好!”

    “那行,走吧!這附近有一家烤羊腿還不錯!”

    兩人走到燒烤攤剛找位子坐下,闞旭飛的電話就打到了方揚手機上。

    “你小子,以後這種事情能不能直接跟我說?”闞旭飛鬱悶地說道,“今天仇書記親自過問市局的工作,搞得我很被動啊!”

    方揚一邊吃著小菜,一邊笑著說道:

    “闞書記,我這不是不想讓你為難嗎?馬局是你的得意愛將,肖局也是你的老部下了,我不想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幹脆就將矛盾上交了……”

    “扯淡!”闞旭飛笑罵道,“自己惹是生非還這麽多說道!我看你要是隔段時間不搞出點動靜來,就不是方揚了!”

    “知我者闞書記也!”方揚哈哈大笑,“要不要一起出來喝一杯?肖局也在。”

    “行啊!我得當麵教育教育你!”闞旭飛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鍾樓分局附近的阿拉木罕烤羊腿,您動作快點兒啊!來晚了羊腿可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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