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之後,方揚將壽山石小心地放迴了木匣,坐在床上沉思了起來,心想自己第一次上嚴教授家做客,而且還是有求於人,空手上門肯定於禮不合,但是嚴教授這樣德高望重的學界泰鬥,一般都有道德潔癖,如果貿然地帶著煙酒茶之類的禮物上門,說不定還會惹得他不高興。

    方揚忽然想到了昨晚嚴教授向白岩大師求字的事情,心裏頓時有了定計,站起身來走出門去。

    裝著壽山石的木匣方揚隨身帶著,這塊石頭對這個階段的他太重要了,不可有絲毫閃失。

    方揚先是找了一家小麵館,要了一大碗牛肉刀削麵將肚子填的飽飽的,然後才步行走向了火車站西邊的“榕藝文化用品城”。在文化用品城中逛了一大圈,方揚精挑細選買好筆墨紙硯等一應用具,再次迴到了那家小旅館。

    ……

    晚上七點五十。

    方揚拎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出現在了榕大教職工小區——怡園。嚴教授所住的專家樓在怡園小區的中心位置,正對著小區中心花園。

    按響門鈴後,很快房門就打開了,一位頭發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打開了房門,她看到方揚,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方揚連忙說道:

    “師母您好!我是嚴教授的學生,約好了晚上過來拜訪他的!”

    前世嚴教授也是方揚的私人老師之一,所以師母對方揚也是非常熟悉的,但是在這個世界中,她與方揚還屬於第一次見麵。

    “是方揚來了吧!快進來!”客廳裏傳來了嚴教授爽朗的聲音。師母聞言慈祥地笑了笑,親自為方揚拿來了一雙拖鞋,方揚連聲說不敢當,換好鞋子之後,拎著塑料袋來到了客廳中。

    嚴教授的客廳足有六七十平方米,轉角沙發前,是一個巨大的實木根雕茶幾,嚴教授坐在正當中,親手在泡功夫茶,有三人分坐兩旁,幾人相談甚歡。

    見方揚進來,嚴教授熱情地招唿道:

    “來來來,方揚,這邊坐!”

    “謝謝老師!”方揚客氣地道謝之後,又跟在座的其他三人點頭打了招唿,才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嚴教授笑著說道:“我先給大家介紹一下吧!這位是我的學生方揚!他在國際法方麵的研究比較深入,很有一些獨到的見解啊!當然,他還有一個身份我一說大家就明白了,在昨天的榕城大專院校書畫大賽上,方揚獲得了金獎!”

    一直坐在嚴教授左首的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一聽這話,不禁露出了非常意外的神色,他深深地望了方揚一眼,說道:

    “哦?小夥子!原來你就是白老新收的關門弟子啊!我說怎麽一聽你的名字就覺得耳熟呢!”

    嚴教授指著老人對方揚說道:

    “方揚,這位是榕城壽山石研究會的名譽會長,著名的雕刻大家柳全書大師!”

    方揚連忙起身見禮,下午奇石居的奸商才打著柳全書的名號推銷他的劣質壽山石雕刻呢,想不到晚上就見到真人了。柳全書也笑吟吟地向方揚點頭致意。

    “這位是寰宇集團董事長崔建國,我們是多年的藏友了!”嚴教授指著另一位西裝革履梳著大背頭、臉上天生就帶著一絲笑紋的中年男人說道。

    方揚也起身向崔建國點頭致意。寰宇集團方揚知道,在前世這個集團算是榕城市數一數二的民營企業了,也一直是榕城市乃至東南省的利稅大戶,方鴻達曾帶他出席一些宴會,前世方揚和這崔建國也見過幾次,難怪剛才進門的時候方揚覺得他有點麵熟。

    崔建國則笑嘻嘻地說道:

    “小兄弟,我對白岩大師可是仰慕已久啊!可惜這次他來去匆匆,緣鏗一麵啊!下次有機會,你一定要幫我引薦引薦哦!”

    方揚不置可否地微微笑了笑,既不失禮節,也不輕易許下承諾。

    崔建國一直想求一幅白岩大師的字畫,但是在京城他卻沒有什麽門路,所以見到方揚忍不住就半開玩笑地說了這話。當然崔建國也隻是這麽一說而已,他也沒指望第一次見麵方揚就能給他拍胸脯保證。

    “這位是老柳的高足,文山閣的趙興閩趙老板,生意也做得很大,現如今文山閣分店都已經開到京城潘家園去了!”嚴教授當然知道方揚的想法,為避免方揚和崔建國兩人尷尬,他很快地為方揚介紹最後一位客人。

    趙興閩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瘦瘦高高的,看上去很是精明強幹,聽了嚴教授的話,趙興閩連忙笑著迴答道:

    “嚴老您過獎了!”

    嚴教授笑著擺了擺手,轉頭對方揚說道:

    “方揚啊!你電話裏說有塊壽山石要鑒定一下,今晚算你走運,老柳可是這方麵的權威專家,建國在壽山石上的造詣也非常高!你拿出來讓這些個專家幫你掌掌眼吧!”

    崔建國連忙謙虛道:

    “在嚴老麵前,我就是一個小學生,豈敢稱專家呀!”

    方揚微笑了一下站起身來,卻先從塑料袋中拿出一個長條形的紙盒,對嚴教授說道:

    “老師,學生初次上門,這幅字是學生的一點心意,請您務必收下!”

    “哦?”嚴教授再次露出了一絲意外的神色,和柳全書對視了一眼,半開玩笑地說道,“那打開看看吧!字不好的話我可不要哦!”

    方揚點了點頭,恭敬地雙手將紙盒呈上,嚴教授打開紙盒,裏麵是一張卷起來的宣紙,用一根紅絲帶係著。嚴教授解開絲帶,將紙在茶幾上慢慢展開,柳全書和崔建國也都好奇地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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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教授的目光落在紙麵上的時候,忽然眼神一凝,眼裏露出了無比震驚的神色,柳全書和崔建國兩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尤其是柳全書,滿臉激動的神色,而手指則在不停地虛劃著。

    站得稍遠的趙興閩見三位如此表現,好奇心大增,也湊上前去看了一眼,隻見宣紙大約一尺見方,上書上四個大字“桃李飄香”,乍一看這字,趙興閩頓時感到一股厚重的氣息撲麵而來,隻見這四個字仿佛有生命一般,一眼望去,好像四個跳動的音符,散發出強烈的靈性。

    半晌,嚴教授才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宣紙上移開,歎了一口說道:

    “方揚,你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嚴教授昨晚才從白岩大師那裏求得了一幅字,今天一整天時間他幾乎都窩在書房中,看著那副珍貴的手書愛不釋手,所以一見到方揚帶來的這幅字,嚴教授一眼就認出來這和昨晚白老那幅字無論從字形還是神韻上都是一致的。

    柳全書也點頭說道:

    “是啊!白岩大師的真跡,近年來是越來越少了,小夥子,這幅字價值連城啊!”

    崔建國則望著那幅字,眼裏露出了熱切之色,幾次欲言又止,他是想向方揚求購這幅字,但是礙於方揚已經說了是送給嚴教授的禮物,他自然不好開口,但是心裏卻被撩撥得直癢癢。

    方揚見狀,笑著說道:

    “老師,柳大師,崔總,你們都誤會了,這幅字並非老師的真跡,而是學生臨摹的習作。”

    一語激起千層浪。

    嚴教授等人一聽方揚這話,全都露出了不信的神色,剛才他們已經認真地研究過這幅字了,間架結構和運筆風格絕對和白岩大師是一致的,最重要的是,這幅字整體透出的那種厚重氣息和濃鬱的靈性,幾乎就是白岩大師的專利,迄今為止還沒有聽說有人可以將這種靈性模仿出來的。

    多少名家大師都辦不到,更何況方揚隻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大學生,雖然他就是白岩大師的親傳弟子,但要知道他是昨天才拜入大師門下啊!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能將白岩大師的字模仿得以假亂真呢?

    他們不知道的是,方揚在書法上的悟性還真稱得上是天才,前世就連白岩大師都讚不絕口,說方揚是他眾多弟子裏麵,對自己書法精髓理解最透徹的一個,沒有之一。

    但是在嚴教授等人看來,一定是方揚向白岩大師求了這幅字,想要轉送給嚴教授,但是又怕教授不收,所以才謊稱是自己臨摹的。

    嚴教授心裏卻有一點不解,方揚明明知道昨晚自己已經求到了一副白岩真跡,雖然這樣的珍品有多少嚴教授都不會嫌多,但是方揚在這種情況下再送一幅來卻是與常理不符的。

    柳全書說得比較委婉,他說道:

    “小方啊!尊師重道這是非常好的品格,你的心情我們都能理解,但是這幅字實在是太珍貴了,以我對老嚴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收下的!”

    嚴教授讚同地點了點頭。兩人雖然都絕口未提臨摹的事情,但是話裏的意思擺明了就是不相信方揚。

    方揚也早已料到了眾人會是這反應,所以他笑了笑,對嚴教授說道:

    “老師,學生想借您的書房用一下!”

    嚴教授雖然不知道方揚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但還是點頭答應了,他在前頭領路,帶著眾人走進了書房中。

    嚴教授的書房非常大,比一般人家裏的臥室都要大。因為他的藏書極其豐富,除了靠窗的一麵,另外三麵牆都布置了高至天花板的大書架,上麵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各類書籍。教授的書桌上擺放的一本《武裝衝突法》,上麵也是密密麻麻的讀書筆記。

    教授書房裏筆墨紙硯一應俱全,方揚麵對眾人諮詢的目光,笑了笑徑直走過去開始磨墨。

    一會兒工夫,嚴教授那方古樸的端硯中就裝滿了新磨的墨汁,方揚將剛才那副字擺放在桌麵上,用鎮紙壓平,然後選擇了一杆狼毫,在硯台上吸足了墨汁之後,方揚二話不說提筆就朝那幅字落了下去……

    “方揚!”大家不約而同地驚唿了一聲,但卻來不及阻攔,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方揚的毛筆落在了紙麵上!崔建國臉上露出了極為心痛的表情,心想這孩子逞能,毀了一幅價值連城的書法珍品啊!

    那宣紙上僅僅隻有“桃李飄香”四個大字,沒有落款也沒有印章,但是白岩大師的作品風格實在是太強烈了,所以即便這樣,嚴教授幾人依然篤定地認為這就是白岩大師真跡。這時方揚書寫的則正是落款部分。

    方揚洋洋灑灑行雲流水般地寫下了“嚴峻老師斧正學生方揚敬上庚寅年四月廿一日”三列小字,然後將筆一拋,笑吟吟地望著眾人。

    嚴教授等人一臉心痛地望向桌麵,一看這幾行字,頓時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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