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有九種職業被人瞧不起,被人稱之為下九流:一流戲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龜,五剃頭,六擦背,七娼,八盜,九吹灰。

    而我姥姥一生鍾愛戲曲,從月經聽到痛經,從閉經聽到絕經。

    年輕的時候,去過北大荒,進過錄像廳,騎過一腳踹,又意外的踹到了一個男人的身上,男人罵她信球,小娘皮,結果兩人互相罵了一輩子。

    死去的時候,七大姑八大姨前來奔喪,家人忙著折金元寶,一向吝嗇的姥爺下了血本操辦白事,請了兩家戲班,一家在東頭,一家在西頭,連唱三天三夜。

    火葬的時候,一家人坐著靈車前往縣城的火葬場,結果半路撞見婚車,禮炮共哭聲一色。三天後,出殯了,祖墳已經沒有了多餘的穴位,隻能擇不食之地而葬。母親哭著喊去要去見姥姥最後一麵,卻被拉在了病床,伴隨著一陣慘叫——

    我,出生了。

    炮仗和齊火的味道充斥在瓦壟之間,那天大年初三,卻顯得格外清冷。

    村裏人都在誇我,說我的體內流著姥姥的血,但母親對我愛恨交加,說我生不逢時。

    父親敢怒不敢言,隻能秉承妻願,把繈褓中的我放在了醫院的門口,並在裏麵放了一張紙條。

    上麵留著幾行雋秀的字:

    這個孩子我養不起了,如果有哪位好心人可以收養他,真的謝謝了!不過有沒有人願意收養他,主要還是靠他的運氣了。

    ……

    那我還算是蠻幸運的,被一個叫做葉聖文的中年人給帶迴了家裏。

    葉聖文膝下無子,周折公安機關,計生局和民政局後,我這才有了戶口,還給我起了一個名字,葉之林。

    葉聖文小學畢業,恢複高考後,也沒有一直去嚐試,到現在連三角形的內角和是多少度都不知道,隻是因為早年在生產隊脫穎而出,後來在鄉政府站足了腳跟。

    到了97年,所處的這個鄉鎮人口13萬人,管轄12個行政村,59個自然村,一年一廟會,兩天一逢集,活了五十四年,目睹過水缺貴如油的59年大饑荒,目睹過78年的改革開放,目睹過風水輪流轉的鄉長換屆,目睹過城中村的拆遷改造,目睹過土路修成柏油路,也目睹過鄉裏人娶個洋媳婦迴來顯擺。

    葉聖文說,鄉裏人出去打工基本分為三種類型,一種是老坦兒進軍北上廣,專門在一些比較發達的城市打工,另一種是投機倒把,聰明的人倒賣日常物品換成人民幣,更聰明的人跨國倒·賣,譬如罐頭換飛機。最後一種是去霓虹,法蘭西,意大利等一些國家打工。

    但是我覺得葉聖文是在忽悠我:“既然那裏能掙錢,你咋不去呢。”

    “我有一份國家給的工作,又體麵又穩定,還有五險一金,所以留在中國多好啊,去外國什麽的,老夫我不稀罕。”葉聖文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一時間我有點啞口無言。

    生活上,他是個票友,喜歡戲曲,每年的春晚戲曲節目都會看個好幾遍。

    對於戲曲,我一開始的時候不喜歡,總喜歡看動畫片,武打電影和一些搞笑的小品和相聲,偶然一次看小品《洛桑學藝》而喜歡上了洛桑,結果葉聖文告訴我,他因酒駕離世了,並告誡我以後要是買了車,千萬不要酒駕。

    半晌,他又開始忽悠我:“嘿,小子,你知道嗎?相聲的基本功是說學逗唱,這個學呢,包括戲曲,戲曲是最重要的,也是最基礎的,想要學好相聲,就必須從唱戲做起,你要是連唱戲都不會,那學相聲簡直是比登天還難啊。”

    我竟然稀裏糊塗的相信了,於是那些豫劇都成了我睡覺時必備的搖籃曲,即使世界滅亡,我也不會起床。

    但是到了早晨,隻要我和他一起練聲,吊嗓子,我就能夠得到一袋方便麵或者一袋辣條,所以乖巧的我總是沉迷學習,無法自拔,從此開始與戲曲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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