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義淳去餘家將圓圓接了過來。

    餘家十分願意讓圓圓到裴家去讀書。裴家的氛圍可不一樣, 耳濡目染也能讓他生出不一樣的氣質來。要不是實在舍不得, 他們恨不得就將圓圓送給裴家了。

    裴義淳與他們說好, 每旬給圓圓放一天假, 讓他迴家來;平常要有事, 就讓餘家到裴家去送信, 他再臨時給圓圓放假, 反正兩家近,很快能趕迴來。

    圓圓到裴家後,先去給安陽請安。

    安陽特意給阿謹、阿學放了假, 讓他們來接待小客人,道:“這是你們六嬸家的弟弟,比你們小幾歲, 讀書是跟不上你們了, 不然你們六叔講課的時候,你們也可以去聽。下了學, 你們就一塊兒玩, 要謙恭友愛, 知道嗎?”

    “是。”二人認真答應。

    圓圓拜見了二人。他這兩年由裴義淳親自教導, 待人接物很有氣度, 二人不由得刮目相看, 一時之間倒沒有排斥的感覺。

    圓圓住在裴義淳的院子裏,餘慧心想讓他住正廳隔壁。正廳兩邊都是房間,她和裴義淳住了一邊, 另一邊還空著。

    裴義淳覺得……不合適。他晚上還要做事呢, 離得那麽近,被聽去了怎麽辦?就算小孩子不懂,他卻要臉,於是安排圓圓住他以前在書房隔壁的房間。

    餘慧心覺得甚好。她隻怕房間選得不合適,哥哥、嫂嫂心裏有想法。但裴義淳自己常年住的房間,總不至於說慢待了。

    從此,她和圓圓一塊兒讀書寫字。

    圓圓從前知道她要讀書寫字,但不知道她這麽認真,以為她就偶爾玩玩。見她每天定時定量,還拿書裏的疑問去問裴義淳,不由奇怪:“姑姑也要讀書麽?”

    “隻準你讀麽?”餘慧心笑著反問。

    圓圓道:“可你是女子,又不用做學問……”

    餘慧心笑容一僵。

    裴義淳卷起書就朝圓圓頭上敲去:“女子怎麽了?你瞧不上女子是不是?你要是不認真,將來還不如你姑姑這個女子!”

    “哦……”圓圓摸摸腦袋,委屈巴巴地繼續做功課。

    餘慧心噗嗤一笑,幸災樂禍。

    裴義淳轉身瞪她:“你還笑?譜係背到哪裏了?”

    餘慧心一窒,難過地道:“你兇我……”

    裴義淳看了看圓圓,小聲道:“你不讓我兇你,就好好看書。當著孩子的麵,我總不能偏袒你,不然他學壞了……”

    “那我迴房去,反正我不會偷懶。”餘慧心收拾筆墨,另拿了兩本書和一些紙離開了。

    裴義淳瞅著她,過了一會去看圓圓。圓圓正偷看他,嚇得趕緊低頭寫字。

    裴義淳想訓他,一張嘴,想到是自己沒有以身作則、才讓他走了神,隻得算了。等圓圓完成眼前的功課,他另布置了一些,說要出去走走,就去找餘慧心了。

    餘慧心在臥室裏用功,裴義淳過去看了一眼,問:“你譜係不背,又在搞什麽?”

    “我會背的!”餘慧心推了推他,“背累了總要換換腦子。”

    “好好好,你說得對……”裴義淳可不願意被她推開,馬上靠過去,見她拿著《爾雅》抄錄、用白話注解,笑道,“你這是做什麽?”

    “學做文章。我、我學那富貴閑人寫書,總覺得不太夠……”提到自己不能公開的馬甲,她一陣心虛,“我想學讀書人做文章,但好多字不會用。”

    “那倒是。”裴義淳點頭,突然想起什麽,轉身在箱架上翻了翻,找到前兩天放在房間裏的《珍珠女與薄命婦》,翻開某處指給她看,“你這個字就用錯了。”

    餘慧心一呆,手裏捏著筆、瞪大眼睛看著他,神情十分懵逼。

    他不解她為什麽如此驚訝,愣了愣反應過來,瞬間求生欲爆棚,將書一摔,指著上麵的字道:“不是你的錯!是這字,它長得不對!”

    餘慧心:“……”

    他緊張地看著她,臉上大氣凜然,一副“我沒撒謊,我說的是真理”的樣子。

    餘慧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裴義淳頓時鬆口氣,但還是有些緊張,怕她笑完了再找自己算賬。

    餘慧心拿起書,問:“那這裏該怎麽用?”

    “呃……”他剛剛才說了是這字長得不對,豈能出爾反爾?

    “做學問呢,就是要認真!”餘慧心起身,將他按在座位上,趴在他肩上道,“你指出我的錯誤,我也不會讓你晚上去睡書房。再說了,書房如今是圓圓睡的……”

    裴義淳滿頭冷汗:“娘子,你這樣說,我更害怕了。”

    餘慧心又笑了,站起身道:“那你以後每天教我一段,等我都學會了,你也不會害怕了。”

    他怯怯地看著她:“好。”

    餘慧心故意道:“不許說我學的不好。”

    “……嗯。”

    “但真錯了,你必須指出來!”

    “……”這就強人所難了啊!

    “行不行?”

    “行行行……”他趕緊拉住她,將她抱到腿上,“你就知道嚇我……”

    “那是你自己意誌不堅,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我對著你當然是意誌不堅的……”他在她耳邊咕噥,“你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讓我沒轍。”說著手就在她腰上磨蹭起來。

    餘慧心一巴掌將他拍開,豁地跳開:“你做什麽?!”

    裴義淳飽含深意地看她一眼,又去拉她手:“我意誌不堅……”

    “你少來!”餘慧心趕緊躲開,怕鬧大聲了被外麵聽見,壓低聲音道,“你晚上胡鬧就算了,大白天的……圓圓還沒下課呢,你還不去?”

    “好。”裴義淳站起來,整了整衣服準備離開。

    餘慧心鬆口氣,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不會胡來了。雖然……真不阻止他,他可能也不會怎樣,畢竟他一直都很有分寸。但分寸這種東西,她可不敢交到一個剛解禁的男人手裏。

    裴義淳看著她,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拉到懷裏。

    餘慧心嚇了一跳,穩住心神,抬頭在他唇上一吻,小聲道:“親你一下,可以了吧?不要鬧了。”

    “我更想鬧了……”裴義淳狠狠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耳邊道,“今晚我要好好鬧你。”

    餘慧心說他剛剛解禁,其實自己也不遑多讓,哪裏受得住這種撩撥,頓時跳起來將他掙開,抓起手邊的書朝他扔去。

    裴義淳嚇得飛也似地往外跑,迴頭見她紅透了臉,笑得無比滿足。

    “混球!”餘慧心又抓起一把東西扔過去。

    裴義淳趕緊竄出了房間。

    外頭丫鬟嚇得不行——這才成親幾天,怎麽就打起來了?

    紅梅走進房間,將東西撿起,擔憂地問:“少夫人……你和少爺吵架了?”

    餘慧心一聽,臉更紅了幾分,道:“沒事!今晚不許他進房!趁他在外麵的時候,給我關門!”

    紅梅見她好像不是真生氣,估計和少爺鬧著玩呢,就道:“奴婢可不敢。再說了,你和少爺新婚夫妻,這就鬧著分房睡,傳到相爺和殿下耳朵裏怎麽辦?”

    餘慧心:“……”那他已經提前預告今晚的戰況了,她不害怕呀?

    她氣唿唿地將紅梅遞過來的書扔在桌上,氣著氣著發現不對——為這事生氣有必要嗎?

    她的臉頓時又紅了幾分。

    她搓了搓臉,無法集中注意力看書寫字了,起身到外頭逗貓去。

    過了一陣,圓圓跑過來:“姑姑——”

    “功課做完了?”餘慧心問。

    “你的呢?”裴義淳問她,目光曖昧。

    餘慧心臉一紅,將逗貓棒擲到他懷裏,地上的豆豆瞬間往他懷裏跳去。他抱住豆豆,迴房看了一眼,見她的進程還停留在他離開的時候,也不敢去問她。

    到了五月底,天氣已經十分炎熱,永興帝準備去北山避暑,朝中權貴也要拖家帶口地跟過去。

    這一去少說兩個月,餘慧心覺得圓圓不能兩個月不讀書,便想迴餘家和大家商議一聲,將他也帶到北山去。

    裴義淳聽了她的想法,疑惑:“嶽父和嶽母還住在從前的宅子,封爵時沒賜宅子麽?”

    “說要賜的,但當時沒來得及。父親又和婕妤說現在的房子挺好的,大概……婕妤當真了吧。”她感覺素雪在宮中也不容易,若是旁人都忘了,她大概不敢主動提提。

    裴義淳道:“她應該還記在心裏的,頂多咱們到了北山,就有結果了。”

    餘慧心疑惑:難道要將餘家的宅子賜在北山麽?

    巧的是,當天宮裏就來人,奉了餘婕妤的命召餘慧心進宮。

    路上,餘慧心碰到了餘老爺和段氏,二人也是被餘婕妤召見的。

    進了宮,素雪給兩老一座在北山的宅子,道:“不日聖上就要去北山避暑,我想起咱們家的宅子還沒賜,就提了一嘴。爹說過不想換現在的宅子,那在北山豈不美哉?以後三妹肯定要去避暑,爹娘有了這宅子,去看三妹也方便。”

    餘老爺一聽,十分高興,趕緊朝永興帝寢宮的方向拜了拜:“多謝聖上隆恩!”

    出宮後,餘慧心送二老迴餘家,自然被留下了。

    陳氏聽說她迴來,很快趕過來,卻沒看到圓圓,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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