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沒關係。”孟辰安沒有和他深入交流的打算,他剛下飛機就來找人,連行李都還擱在出租車的後備箱裏,長途奔波產生的疲乏並沒有因為交通工具的優劣而減輕多少,他靠在車位上,微合了眼小憩。


    換了個坐姿也無法改變謝衝書內心的不快,他坐在駕駛座正後方,緊貼著車門,從這個角度可以方便他看清孟辰安的側顏。


    即便現在他倆已經分手,少了曾經的親密無間,多了很多無奈的齟齬,可眼前的這個人,這張臉,對謝衝書的吸引力永遠是處於峰值的。


    謝衝書揉了揉眼角,突然意識到而今他和孟辰安之間也隻在有陌生人同時在場的情況下,才能勉強維持一點表麵的和平。


    曾經維係這份感情的純粹,在經過那麽多事後,已經麵目全非了。


    車子開到了城市的另一頭,很快駛入了一家親子鑒定中心。


    直到這時,謝衝書才知道對方今天來找自己的真實目的。


    他手放在車內把手上,並不急著下車,“你不信我?”


    孟辰安正在支付打車費,一邊操作手機,一邊說:“我隻相信檢測數據。”


    謝過了出租車師傅後,孟辰安下車,見謝衝書還賴在上麵,直接繞到後麵給他將車門打開。


    陽光格外刺目,孟辰安堵在車門旁,將影子投在他身上,謝衝書世界的光源被遮擋,眼裏唯一能看到的隻有對方。


    孟辰安手放在車門上,譏諷地說:“怎麽?你當初不是應該悄悄做過了,再做一次鑒定不敢麽?”


    第100章 覆水難收破鏡難圓


    謝衝書心頭一跳,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可惜,在這個問題上他始終沒有底氣,他不敢告訴對方,自己當初在親子鑒定中心臨陣脫逃的可笑行徑。


    事實永遠不會改變,他當初自欺欺人,以為沒有那份有著科學依據的報告,他倆之間的血緣紐帶就可以當做不存在。


    可是他自己卻已經武斷地做好了決定,以隻感動了自我的“偉大犧牲”來結束他與孟辰安之間短暫的愛情。


    時隔那麽久後,第二次踏入鑒定所,謝衝書的恐慌和抗拒比起前一次還要多了數倍。


    孟辰安走在前麵,始終不見他跟上來,對方站在陽光裏,卻並不顯得明媚燦爛,像是一個永遠黑暗的死角,陰冷、潮濕的杵在那邊,黴菌和青苔積年累月地瘋長,爬滿了他的皮膚表層。


    催了數次,在孟辰安就快要不耐煩地上前強行拖他走的時候,對方才恍如迴了魂一樣,亦步亦趨地走了過來。


    孟辰安今天就想知道結果,他付了加急的費用,然後被告知要幾個小時後才能拿到報告。


    孟辰安沒有理會謝衝書的欲言又止,徑自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館,點了東西坐等。


    很快,謝衝書也推門進來,門口的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他先看了一眼孟辰安,然後對營業員說:“我要一杯和那位先生同款的咖啡。”


    點完單,他堂而皇之地坐在孟辰安對麵,不錯眼地盯著人瞧。


    “這半個月去哪了?你在躲我?”這段時間,謝衝書不止一次地去找過孟辰安,都沒逮到人。


    孟氏集團的前台換了一種畫風,不管他怎麽威逼利誘,都套不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有次還被康琪撞了個正著,對方像是換了個芯子,翻臉不認人,直接叫了保安過來,指認他是別家公司派來盜取商業機密的,揚言要把他當場扔出去。


    孟辰安置若罔聞,他剛拿起咖啡杯就被扣住了手腕,謝衝書的指腹在纖細的腕骨上碾磨,又故意滑到無名指上,上麵的牙印顏色變得很淺,加上孟辰安皮膚白皙,不仔細看的話並不明顯。


    謝衝書突然覺得牙根發癢,他想再在上麵咬一口,即便是咬斷它也在所不惜,這樣就不會有別的男人再在上麵套上婚戒,來礙他的眼了。


    他舔了舔前牙,手下意識地收緊,直到孟辰安不客氣地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才鬆了開來。


    腎上腺素加劇分泌,謝衝書追問道:“是不是在躲我?這段時間你為了躲我都和謝承洲在一起?”


    孟辰安喝了口咖啡,才抬眼看他,眸中像藏著一片平靜無波瀾的湖,“是,我是和他在一起,但不是為了躲你。”


    “孟辰安,當著我這個前男友的麵秀和現任丈夫的恩愛,你的心到底是怎麽長的?”


    謝衝書的質問尖酸刻薄,孟辰安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他仿佛是在麵對一個與己無關的話題,輕描淡寫的模樣,徹底灼傷了謝衝書。


    “你既然認定了自己是我父親的私生子,是我父親當年對不起你們母子。那再說什麽前男友的話,不覺得可笑嗎?如果你一定要這樣以為,好吧,你就當是我這個‘骨肉至親’想要和你這個‘親人’分享新婚的喜悅吧。”


    “這樣你滿意了?”


    謝衝書臉上神情碎裂,孟辰安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剛要發作的勢頭戛然而止。


    “要發瘋等報告出來再發不遲。”


    謝衝書倒迴座椅裏,仰麵望天,“我是瘋了……是被你們逼瘋的……”


    等待的時間格外難熬,兩人從下午一直坐等到夜色降臨,才接到鑒定中心的電話,要他們來拿報告。


    謝衝書又故態複萌,不動彈,孟辰安卻連一眼都沒給他,直接離開了咖啡館。


    等謝衝書躊躇了好久,磨磨蹭蹭地來到鑒定中心,孟辰安已經看完了報告並針對上麵的數據詢問了工作人員。


    謝衝書站在門口不進去,辦公室裏兩個人的交談已經接近尾聲,重點的東西他半個字都沒聽到,隻遠遠望著那份隻有薄薄三頁紙的簽訂結果,不出聲。


    孟辰安謝過工作人員,將紙扔在謝衝書身上,推開他走了。


    謝衝書彎腰去撿,手抖得厲害,掌心裏的汗弄濕了紙張的一角。


    前麵的科學依據和一大串學術名詞如同一群不速之客闖入他的瞳孔和大腦中,濟濟一堂地緊挨著彼此,讓本就充滿惶恐和不安的謝衝書一時無法分辨它們究竟在表達什麽。


    手忙腳亂地翻到最後一頁,謝衝書鼻尖滾下一滴汗,落在赤紅鮮豔的公章落款上。


    隻見最後的鑒定意見處機械地印刷著這麽一句話:依據dna分析結果,排除孟辰安和謝衝書來自同一父親的可能。


    “怎麽可能!?”謝衝書捏緊那張紙,不可置信地發出疑問。


    工作人員以為他是因為沒能如願找到血親而氣餒,安慰他說:“雖然人海茫茫,想要找到親人如同大海撈針,但隻要堅持,憑借血濃於水的牽絆,總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見這個年輕人突然撕碎了鑒定報告一把拋向天花板,他笑得撕心裂肺,帶著哭腔,紙片洋洋灑灑地落了滿地,像是紙錢一般正在祭奠已經不複存在的東西。


    謝衝書大笑後,在門口攔下了正要上車的孟辰安,他臉頰上還掛著淚痕,兩眼炯炯有光,說出的話卻無比好笑,“辰安,既然我們不是兄弟,我們應該複合在一起,不是嗎?”他理所當然地將別的人和事無視了個幹淨,嘴裏滔滔不絕地暢想著未來的理想國度。


    孟辰安心底對於這個年輕男人的情愛之火注定永遠不會再死灰複燃。


    他疲憊地推開對方糾纏的手,說:“覆水難收,破鏡難圓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謝衝書,成熟一點,沒有人能無限製地容忍你的無理取鬧和小孩脾氣。”


    謝衝書還在狡辯,“不是的!都是別人的誤導才會造成現在的局麵,我是無心的,我是因為……我是因為……因為……”


    “對,是謝承洲!是謝承洲!是他最先誤導了我,我才會……我才會……是他告訴我吊墜上的男人是你爸爸。”


    “我當初拿了你的頭發和指甲去做鑒定,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好怕,我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我後悔了……所以……所以……”


    “所以你實際上根本沒有強有力的證據來證明你的身世和我爸爸有關,你逃避地不願麵對鑒定結果,可是心底又一杆子將我爸爸認作不負責任、玩弄女人感情的渣男。”


    孟辰安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對謝衝書徹底失望,“謝衝書,誰都沒法幫你做決定,別人誤導也好,事實也罷,事情已經這樣了,請你能像個男人一樣坦然接受這樣的結果,而不是把責任推卸給別人。”


    怕謝衝書聽不進去繼續胡攪蠻纏,孟辰安又說:“照片上的人是我爸爸,他和你母親也許曾經真的交往過,但隻憑這樣一件舊物,幾個人似是而非的話,你就能搞出這樣一出烏龍,不覺得很可笑嘛!是你的優柔寡斷造成了這一切。不要再繼續錯下去了,正視自己的錯誤吧。”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孟辰安不想再和這人唿吸同一片空氣,他坐進出租車,不管對方怎麽拍打、追趕都沒再軟化一絲心防。


    第101章 坦白從寬


    謝承洲接了個電話,那頭的人簡單地交代了個大概,男人皺眉,再次確定道:“真的不是親兄弟?”


    “是的,鑒定報告的掃描件我已經發到了您的私人郵箱。”


    “後來呢?”


    ……


    謝承洲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他再也坐不住了。


    從機場分別後,他一直讓人悄悄跟著孟辰安,雖然早有預料,但等得知兩人竟然隻是誤會並非真的親兄弟的時候,他稍安的心又忐忑了起來。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又覺得好笑,他謝承洲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變得如此患得患失了?


    一點都不像自己。


    謝承洲拿起外套離開了集團,他現在要立刻見到孟辰安。


    他開車來到對方家門口,省略了敲門的步驟,直接解鎖開門進去。


    孟辰安手裏拿著杯子,一口水還含在嘴裏,聽到門口的動靜走過來看,男人的速度太快了,像陣風似的刮進來,很快站到了他麵前。


    下巴被鉗製住略微抬高,謝承洲仔細看了半天,孟辰安眼角幹燥,瞳孔清澈透亮,沒有哭過的痕跡,嘴角倒是有一點腫,可仔細一想,他又淡定了。


    哦,是我啃的。


    那沒事了。


    孟辰安打開他的手,沒好氣地轉身坐到了沙發上,“你來做什麽?”


    謝承洲挨著他坐下,直接上手將人圈住,沒羞沒臊地說:“接你迴去。”


    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或者就是這個男人老來多健忘,於是孟辰安不得不提醒他,說:“下午在機場我已經說過,我有事要做,不和你迴去。”


    謝承洲故意道:“但你還說,辦好了就會迴香鳶山。從下午到現在,我們分開了將近十個小時,這麽長的時間,什麽事還沒辦妥?”


    孟辰安第一次發現,這個男人的胡攪蠻纏並不輸給別人,也許姓謝的都有些蠻不講理和自以為是刻在骨子裏。


    他推開男人,站起來整理睡衣,指著門口說:“沒辦好,你可以走了。”


    男人將外套扔在旁邊,卷起襯衫袖子朝衣帽間走,說:“你不迴去,那我也不走。”


    他強勢地在裏麵翻了一遍,搜刮出來一套勉強能穿得上的浴袍,然後征用了孟辰安房間的浴室,洗了個熱水澡。


    謝承洲帶著滿身熱騰騰的水汽走出來,脖子、胸肌上都還掛著水,莫名的性感。


    一不做二不休,他將身上換下來的那套價格昂貴的衣物一股腦塞進了洗衣機,按了強力清洗鍵。


    相信一個小時候後,從裏麵掏出來的將會是一套麵目全非的衣服,不管怎麽熨燙挽救,都無法恢複如初。


    但凡考究點的人,都不會再將這樣的衣服穿在身上出去招搖過市。


    謝承洲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朝孟辰安攤了攤手,歉意地說:“衣服好像不能機洗,你說怎麽辦?”


    孟辰安盯了他數秒,掏出手機就要給蔣震明打電話,讓人趕緊送套衣服來接人,卻被男人一把奪走了作案工具,不由分說地將人打橫抱迴臥室,放在了床上。


    孟辰安拂開他的臉,雙腿朝上曲起,阻擋對方壓下來的身體。


    謝承洲隻能半躺在他身側,支著腦袋說:“你還是在抗拒我。”


    偏過頭去不看他,孟辰安說:“也許吧。”


    男人解開他睡衣的扣子,手指戳在他心口的位置,“我始終走不進這裏,你抗拒我,將我拒之門外。現在,這裏曾經住著的人是要迴來了嗎?還是說,他從未離開過?”


    “沒有。”


    “是麽?”謝承洲不說信不信,隻用食指在周圍反複畫圈,孟辰安隻覺得胸口被他弄得很癢,想躲,沒想到他剛動,對方的指尖位置偏移,觸到了旁邊的一點紅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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