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康琪將孟辰安的那份送進辦公室,剛走出來立刻就被八卦的群眾團團圍住,他們不敢太過放肆,隻能壓低了嗓門詢問她:“康姐,是誰送的湯?這家私廚可不便宜啊。”


    康琪用筆杆輕點了點帶頭鬧得最放肆的小子,警告道:“別瞎逼逼,喝湯還堵不上你們的嘴,快點,喝完趕緊幹活。”


    康琪坐迴椅子裏,打開蓋子,湯水清亮,喝一口美滋滋,甜津津的,口齒生香。


    俗話說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康琪砸吧著嘴,心裏卻不屑地想,男人追人還不就這兩招,也沒什麽新花樣,前後兩個的把戲像是事先商量好的一樣,來來去去也就這樣。


    她之前聽一個早婚的朋友吐槽過,還是男朋友時千好萬好,騎著電驢橫跨兩個鎮千裏送龍蝦,婚後想吃?出門自己坐公交買去吧。


    想想之前的謝衝書追人的時候那股勢頭真是窮追猛打,到手了呢?還不是連個屁都沒有就不告而別了。


    康琪並不看好如今的這一個,覺得謝承洲比起謝衝書來更加不靠譜,結過婚,又是那樣一個身家地位,恐怕也是一時圖新鮮,沒多少真心。


    “喂,祝淮,”康琪朝對麵埋頭喝湯的同事擠擠眼,悄聲提醒他,“你今後陪著孟總出去可得多長幾個心眼,別讓野狼把人叼走了,聽到了沒?”


    祝淮胡亂地嗯嗯嗚嗚半天,要不是湯碗太小,他能把整個腦袋埋進去,他不敢直接應承康琪,免得多說多錯被看出來他早就被狼買通了,做了羊群的叛徒。


    那晚談心後,孟辰安和謝承洲兩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偶有閑暇,對方便邀請他去看展會、歌劇、打高爾夫。


    孟辰安不是個喜歡把喜好放在嘴皮子上時常提及的人,謝承洲隻能用最簡單粗暴的辦法將他認為對方可能會喜歡的東西一樣樣嚐試過來,從中去發掘他真正的愛好。


    這個方法雖然很笨,倒是大有成效,不僅創造了兩人相處的機會,也是一個很好的磨合過程。


    在他的刻意安排下,兩人以普通朋友的身份卻去做著大多數情侶會做的事情,謝承洲相信,隻要身為獵人的自己足夠耐得下心,孟辰安早晚會心甘情願地走進自己為他鑄造的情感牢籠裏。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到了十一月初就氣溫驟降,多日來天也灰蒙蒙的,刮著北風,整天淅淅瀝瀝地下著綿密的冷雨,像紮針似的落在皮膚上,刺骨的寒涼。


    前兩天大半夜,祝淮收到了新的“指令”,蔣震明讓他近期多關注孟總的情緒變化,要是有任何的風吹草動,必須立刻向他匯報。


    祝淮沒好氣地迴了個“渣男之疑惑”的表情,覺得蔣秘簡直無理取鬧,自己不是天氣預報和溫度計,孟總又是個內斂高冷的人,鬼知道他情緒起伏情況。


    肚子裏的蛔蟲都不帶這麽靈敏的,這副業不做也罷。


    實際上,蔣震明也很無奈,因為就連謝承洲都沒想到,眼看自己情感道路上的障礙被一一掃除,就差循序漸進等著收割愛情的碩果,半道兒上竟然來了個突發狀況。


    隻因鬱冬亦迴國了。


    早年鬱家是隔壁市的豪門,和謝家常來常往的,在潘夫人去世後,鬱冬亦便視謝夫人的寶座為囊中之物,是個很難纏的人。


    幾年前,鬱冬亦一家移民去了國外,沒想到消停沒多久竟然就在這個關鍵點迴來了。


    蔣震明不禁為自家老板扼腕歎息,就因為熟悉鬱冬亦的為人,加上s市的閑人太多,交際圈也就那麽大,誰知道等傳到孟總耳朵裏,會是個什麽離奇的緋聞版本,別為此真前功盡棄,讓人覺得姓謝的沒一個好東西,那才是真的完蛋。


    鬱冬亦剛迴來沒兩天就很高調地來集團找謝承洲,她長得高挑明豔,寬肩窄腰,穿著套裙,像一道靚麗的霓虹投映進來。


    她一路從正門走到專用電梯直達謝承洲的辦公室,連蔣秘都要小跑著綴在她半個身位的地方笑臉相陪。


    後來蔣震明有次在洗手間聽到兩個帶薪拉屎的員工在編排自己,說他活像個跟在皇後娘娘身邊點頭哈腰的大內總管。


    蔣秘高深莫測地一笑,擰開水龍頭洗了個手,故意高聲說話讓隔間裏的兩人能聽個清楚明白,“有些人說的話還沒放的屁敞亮,眼界也就那樣了,這輩子也到頭了。”


    說他是鬱冬亦身邊的太監,真是放他媽的狗屁!


    連老板的心肝寶貝究竟是哪位都看不清,還是早點迴家挖紅薯吧。


    鬱冬亦和謝承洲對麵而坐,她臉上掛著得體優雅的笑容,配飾妝容無不精益求精,即便再吹毛求疵的人拿著放大鏡也無法在她身上找到一處瑕疵。


    她先是環顧室內的裝潢擺設,發現除了窗邊架子上擺放的鮮花,和她出國前沒什麽太大的不同。


    她又借著喝咖啡的間隙偷偷打量男人,衣飾品味也一切照舊,隻有襯衫上的鑽石袖扣有點打眼,不像早前謝承洲的風格。


    “袖扣很漂亮,心上人送的?”


    謝承洲沒有直接迴應,他在咖啡裏加了小半包糖,用勺子攪動後淺抿了一口。


    鬱冬亦略微驚詫地挑眉看他,“這兩年你似乎沒什麽變化又像哪裏都變了,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加糖的。”


    謝承洲放下咖啡杯,雙手放在交疊的膝蓋上,他的腿很長,被裁剪得體、做工精細的西裝褲包裹著,配上那張俊朗的臉,像極了一位極富涵養、卓爾不凡的高貴紳士。


    但鬱冬亦比誰都清楚,這個男人的皮囊下有顆怎麽都捂不熱的心。


    謝承洲說:“迴國有事?”


    鬱冬亦不死心,她繼續追問:“去年我在國外還聽說你有結婚的打算,你真的遇上喜歡的人了?”


    “這裏是我辦公的地方,無關的事沒必要提。”


    “承洲……”


    謝承洲不欲與她多做糾纏,他果斷地站起身來要走,卻被鬱冬亦攔住了。


    對方像是一尾身披豔麗鱗片的美女蛇,蜿蜒無骨地攀附在他身上,貼了甲片的手指輕輕點在謝承洲胸膛,狀似無意地打著圈,吹氣若蘭,“你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嗎?”


    她執起男人的手靠近自己如巒聳立的胸口,“你想要的樣子我能都做到,你摸摸看,你還能像幾年前那樣冷淡地對待我麽?”


    謝承洲甩開她的手,避如蛇蠍地拉開兩人的距離,他皺了皺眉,詫異一閃即逝,很快又內斂與心,“我說過,我對你沒有其他的想法,那條界限永遠都在,跨過去對我倆誰都不會好。”


    這番話讓鬱冬亦明麗的臉龐瞬間暗淡了下來,她眸中掠過刻毒執念的冷茫,很快又恢複了那個大方精幹的女強人形象,她主動坐了迴去,似乎剛才那個有些偏執、求而不得的形象隻是別人的錯覺。


    她頗具風情地撩了撩耳畔微卷的發絲,從包裏拿出一份厚實的文件來交到謝承洲手上。


    “看看我的項目,有沒有興趣合作?你拒絕了我的人,可不能因私廢公再拒絕我的方案。”


    謝承洲隻能再次坐下,“一碼歸一碼。”他翻開文件快速地瀏覽,可是直到看完他也隻是將東西扔在了桌上,右手五指有序地在座椅扶手上輕點,沒有發表任何看法。


    鬱冬亦皺眉,“怎麽?看不上?”


    謝承洲說:“我們的交情和合作並不相幹,凡事要講究規章流程,方案你留下,我要和董事會其他高層商議一下,之後再給你答複。”


    “別是敷衍我吧?”鬱冬亦做出半信半疑的模樣,瞧著謝承洲。


    男人喝了口咖啡,說:“我在公事上什麽態度,你知道的。”


    鬱冬亦這才高興起來,她上身微微前傾,頸項白皙頎長,“晚上一起吃個飯?”


    “不了,晚上有安排。”


    “什麽安排?陪女朋友?”女人有點咄咄逼人,一定要刨根問底。


    謝承洲飛快地否認,“不是。”


    “真的?”鬱冬亦眨了眨美目,“承洲,我信你。”


    人走後,謝承洲將牆上的小窗開了通風,他一把扯下領帶,快速地走進隔壁休息室裏換了一套衣服,並將原先那身扔在了垃圾桶裏。


    他剛坐下,蔣震明就敲門進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女士香水的味道,蔣秘鼻尖聳動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他用手扇了扇,裝成沒事人的樣子站在辦公桌前,等候對方開口。


    “派人盯著他,看他近期還會去找誰。”


    蔣震明記下後,因為職業病總會想老板之所想,於是他提醒謝承洲說:“孟總那邊……您是不是該提前報備?”


    謝承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盯得蔣秘渾身汗毛根根豎起,“報備什麽?哼,依辰安的性子,恐怕這輩子都不知道醋是什麽味道。”


    蔣震明背地裏撇嘴,覺得自家老板挽尊的技術倒是爐火純青,孟總究竟是不會吃醋還是壓根不會吃你的醋,心裏沒點數麽?


    幾天後,蔣震明將下麵收集到的消息匯總告訴給了謝承洲。


    果然不出所料,在謝氏之後,鬱冬亦又陸續拜訪了s市和t市的幾位老總,其中就有許久沒露過臉的孟宏昌。


    “孟宏昌借著他家裏人的掩護偷偷見了鬱小姐,似乎對她口中的開發案很有興趣。”


    謝承洲點點頭,交代他,“重點盯著他倆,別讓他們背著人搞些貓膩壞了事。”


    晚上謝承洲約了孟辰安去他日常訂製私服的店裏量體,實際上這種事往常都是提前約了裁縫師父和設計師上門服務的,用不著他親自跑一趟,隻是一來他需要個借口約人見麵,二來他存著私心也想要和孟辰安的同款。


    第75章 不是全懂


    事實上,謝承洲在感情上真的有些小肚雞腸,隻是他自個兒不願意承認罷了。


    店就開在他名下的商場裏,因為當初孟辰安在這邊出過事,謝承洲心裏也存了個疙瘩。


    他讓蔣震明提前幾天吩咐商場負責人將前前後後的犄角旮旯檢查個徹底,安保工作安排得比當初開業還要細致嚴實。


    實在是有點小題大做了,不過這些前情孟辰安並不知曉。


    他倆先吃了個飯,然後去了商場六樓,這一層初看冷冷清清,沒什麽人氣,實際上隻要懂行的就能一眼看出其中的緣由。


    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被熱情的店員迎了進去,謝承洲是這邊的老主顧,有專門負責的設計師為他服務。


    他坐在沙發上,翻看近期的幾款設計,並對細節做相應的溝通調整。


    設計師敏銳地發現這次謝先生的喜好與往日裏有了很大不同,不管是款式風格還是紋路細節都大相徑庭。


    金主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他很意外,也介於突出的業務能力,設計師覺得有必要適時地給出自己的專業建議,實際上這迴謝先生看中的款式並不適合他本人。


    他剛開了一個頭,謝承洲便婉拒了他的好意,還將手上的圖冊遞給了一同進店的年輕人。


    他笑著指了指其中的幾頁,詢問對方看法。


    孟辰安粗略地翻了翻,隨口道:“很不錯。”


    謝承洲笑得更真心實意了,“你喜歡就好。”說完招了招早已等候在旁的量體師,“給這位先生量一下尺寸。”


    孟辰安詫異,剛要拒絕拒就被男人抓住了手,對方在大庭廣眾之下頗為大膽地捏了捏他的手掌心並細細摩挲,很快旁邊站著的所有人都以一種“原來如此”的目光看著他倆。


    這讓他有些惱火,他皺眉掙脫對方,又擔心這家夥還會做出點“出人意表”的舉動,隻能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任由店員將他包圍。


    謝承洲奸計得逞後,他拿過那本被扔在沙發上的圖冊,翻到自己想要的那幾頁,他對門店經理說:“這幾款還有剛才給我愛人選的要盡快。”


    經理心領神會,笑道:“謝先生,感謝您多年來對我們品牌的喜愛和支持。我們這邊也有專業負責婚宴禮服訂製的設計師,將來您如果有需要可以聯係我。”


    男人被這兩句話深深地取悅了,略勾了勾嘴角。


    等孟辰安好不容易脫困,轉身就看到謝承洲眸色幽深地盯著自己不知看了多久,他心裏還有氣,就隻冷淡地瞥了對方一眼後坐下不言不語。


    謝承洲笑著搖搖頭,拿他沒辦法地哄道:“是我欠考慮了,辰安原諒我這次吧。”


    言下之意,我知道錯了,但下次還敢。


    孟辰安怎麽會聽不出他的意思,更氣了,想幹脆一走了之,謝承洲見勢不妙,隻能拉住他,討饒地說:“我還沒量呢,辰安應該也不想這麽快和我坦誠相見吧?”


    孟辰安耳尖和眼尾燒得通紅。


    見人氣狠了,謝承洲也不敢再繼續放肆,就怕真把人氣跑了得不償失,他將手機上的一份掃描文件打開給孟辰安看,然後站起身來一邊讓量體師擺弄一邊和設計師就麵料等細節問題做最後的敲定。


    孟辰安看了開頭幾行內容,發現是一份商業開發案的策劃書。


    對方想要在國外某座中心城市建造一座世界級的頂尖大型主題遊樂園,文件裏就項目整體、建設方案、市場策略、費用預算等多方位做了詳細的評估和考察,大致看下來是份很能抓住投資者眼球,預期未來迴報率不會差的項目。


    隻是孟辰安並不看好它。


    出於一個投資者的謹慎以及對項目風險與收益的綜合考量,他覺得這份計劃書有刻意淡化風險和美化前景的嫌疑,其他的他暫時因為信息不對稱無法妄加置評,但光從目前這兩點看,他便對寫下這份計劃書的一方沒了好感。


    孟辰安當然不會以為這是謝氏集團搞的開發案,這種莫名其妙、過度粉飾的策劃要是真有下屬敢遞上去敷衍謝承洲,恐怕大半個集團的人事整頓是在所難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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