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當歌星、之所以想紅,是希望能成為家喻戶曉的人物,那麽母親就會看見我,就會來找我,並且給我一個合理的答案。


    但我始終沒有見到母親,等到的隻是母親的死訊,自此,成功之於我失去了定義。


    我並不喜歡當傀儡,不喜歡受親人挾製,不喜歡照著別人想要的方式活著,七年的傀儡生活讓我很疲憊,我想放棄,不再當歌星、不跳舞、離開我熱愛的舞台,生活對我而言,太辛苦了。


    本以為再大的辛苦,都能夠忍耐,再多的委屈,總能吞得下,直到我知悉一個事實,我恐懼了、崩潰了,我無法相信,人性可以這般醜惡。


    再見了,夏大哥、演藝圈、曾經帶給我最大寄托與安慰的音樂,還有所有喜歡我的人,我真的很抱歉,但我走投無路、無法麵對……


    宋思葭


    噬血的媒體開始瘋狂挖掘真相,各種不知道真假的謠言傳得沸沸揚揚—


    偶像歌手宋思葭死亡的真相—過勞?剝削?憂鬱症?解開演藝圈重重內幕!


    誰是逼迫宋思葭走向死亡的兇手?!


    同樣的報導不斷出現在螢幕上,比花錢做的廣告出現頻率更密集,到處都有人在討論她的死因,許多電視台剪輯她的畫麵不斷播放,有名嘴針對她的死因進行辯論。


    而采訪過宋思葭的記者,突然間變得炙手可熱,成為受訪者,一個個都是各家節目競相邀訪的對象。


    什麽叫做傀儡娃娃?什麽叫做無力改變?什麽叫做不想受親情挾製?什麽叫做生活對她而言太累了?信裏的每一句話都被翻出來細細討論。


    當然,珍愛生命、生命線的電話號碼,也不斷在電視上播放,就怕思葭的死引發一波自殺風潮。


    也不知道是哪個記者起的頭,居然挖出一個驚人內幕。


    工作數年、紅透歌壇的思葭,名下居然連半點財產都沒有,反倒是她的伯父、伯母、堂兄、堂姊,每個人的名下都有數筆驚人的存款和不動產,重點是,這一家四口,除宋琳樺還掛名助理之外,沒有人在職場工作。


    這個內幕讓記者磨刀霍霍,將所有矛頭全對準宋家。


    電視新聞畫麵中,宋琳樺板著一張臉,半句話都不說。


    「宋思葭的死,會不會讓你感到愧疚?」


    「你們一家人用著宋思葭賺來的錢享樂,有沒有罪惡感?」


    「對於宋思葭被你們逼死這件事,你有什麽看法?」


    一堆麥克風擠在宋琳樺身前,等待她迴答。


    宋琳樺低著頭,心中波濤洶湧,她也是藝人,一直希望自己能夠像宋思葭那樣爆紅,希望能被媒體青睞,可是並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啊!


    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卻強忍著不開口。


    她很清楚,以現在媒體一麵倒的情況,她說什麽都會被負麵定義、擴大解釋,因此她選擇保持緘默。


    辦公室裏,亞宸和允希肩靠肩坐在小牛皮沙發上。


    亞宸的下巴冒出青髭,眼底布滿紅絲,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三天了,他沒迴家、也沒有辦法入睡,不斷迴想當天的情形,如果他強硬一點把她留下來,如果他比晶偉開出更好的條件,是不是思葭就不會走投無路了?


    看著電視畫麵裏的宋琳樺,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允希舍不得看到哥哥這樣落寞而狼狽的模樣,他攬著哥哥的肩頭,低聲安慰道:「哥,不是你的錯,你為宋思葭做了什麽,她很清楚,否則不會寫這封信給你的。」


    「我應該找楊美華談的,思葭害怕和晶偉簽約,那是家不正派的公司。」


    那天他突然走進休息室,隻是覺得火大,想嚇嚇楊美華母女,卻沒想到會有意外收獲,桌上的那枝筆,其實是錄音筆,楊秀華想和晶偉簽約的理由,全被錄下來了,隻要他把錄音檔公布出去,宋家人絕對會成為眾矢之的,隻是……那是思葭要的嗎?


    「她做出這樣的決定實在太傻了,現在宋家麵臨的懲罰,頂多是輿論壓力,但輿論能撻伐他們多久?幾天後,新的、更能引起興趣的新聞一出現,媒體就會漸漸淡忘姓宋的一家,他們就可以照常吃香喝辣,過他們的快活日子。」


    允希氣宋思葭沒出息,為什麽不把事情攤開來,就算解決不了,總會有人跳出來幫忙,她一聲不響的選擇走上絕路,她有沒有想過真正難過的是在乎她的人。


    「是啊,人家解釋了,那些錢代表的是思葭的感恩圖報、代表思葭對他們的信任,由此可以證明他們對思葭是如何的情深意重,嗬嗬,這麽惡心的話,他們竟然說得出口?」亞宸冷笑一聲,盯著電視螢幕的眼神倏地變得銳利。他絕不會就此收手。


    「哥,把經紀公司頂給別人或收起來吧,迴去幫爸的忙,爸的血壓控製得一直不好,他需要休息。」允希刻意轉移話題。


    至於宋思葭,他很清楚事情不會到此為止,雖然他和她不熟,但有錄音筆為證,他打算去她的宿舍翻翻,若能找出證據,證明她的金錢是在非自願的狀況下被宋家掠奪,他保證,絕對會讓宋家空歡喜一場!


    「如果我迴去,爸的血壓恐怕會更不穩定吧。」亞宸苦笑。


    若是沒有阿姨的首肯,他就這麽迴去了,爸在家裏能有片刻安寧嗎?


    「你不要管我媽,她一心要我接管公司,可我根本不是那塊料,讓我坐在四四方方的辦公桌前決定提案,是要我的命,我最大的能耐,是決定下一個音符應該擺在哪個位置。」


    亞宸伸手戳了下弟弟的額頭。「胡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多少能耐,如果你願意,不會做得比我差,該迴家的人是你,早點迴去,不要讓阿姨提心吊膽,真不曉得你在想什麽,窩在山區那間小學校,很有意思嗎?」


    「哥,我被驕縱慣了,沒有人能逼我,我就是不想接公司,你是長子,傳承家業的責任在你身上,你怎麽可以不負責任。」


    「好了,這種事說再多也不會有結論的,就先這樣吧,看最後到底是誰先憋不住。」


    「肯定是你,你比我孝順得多了。」


    「阿姨聽到你這麽說,一定又要哭了。」


    「我媽的眼淚跟水庫泄洪似的,真搞不懂,她怎麽這麽能哭?上次我問她,年輕時是不是做孝女白琴的,被爸爸揍了好幾下,大義滅親也不是這樣滅法,不過……如果我媽真的是孝女白琴,我就曉得我的音樂天分是從哪裏來的了。」允希故意開玩笑,想讓哥哥放鬆心情。


    亞宸豈會不知道弟弟這是在擔心他,他睨了弟弟一眼,附和道:「孝女白琴不必彈奏樂器,需要音樂天分的是西索米。」


    「哥,我是認真的,把公司收起來吧,要不然交給鏡臨哥打理,爸需要你。」允希是真心替哥哥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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