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寧要求簡化繁瑣禮儀,並未在城內太久,直接去了府衙。


    乾隆六次下江南耗費無數。


    皇帝出巡也不是好事,因而關寧是極力避免這種情況。


    好在這些年來,官員們都知道這位陛下的風格,向來是深居淺出微服出行,更是不注重排場。


    你若是整出了花樣,反而惹的陛下動怒。


    雖是如此,依舊引起了很大動靜。


    密倉府的官員們都聚集在此,跪成了一片。


    皇帝高高在上,天威浩蕩,尋常官員哪能隨意見到。


    就是遠遠的看一眼,就已經是莫大的榮耀。


    這話並不誇張。


    關寧不喜這種場麵。


    “散了散了。”


    關寧看向府尹周通和府丞楊俊才。


    “你們二人作陪,其他人都迴去各司其職,朕向來不喜這些排場。”


    “是真的不喜歡。”


    他又補充了一句。


    有的官員還以為這話是暗示,搞的更加隆重。


    “是!”


    周通摸了把額頭滲出的汗珠趕緊去遣散。


    皇帝駕臨,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對於剛發生過夏稅征收波折的密倉府,絕不是好事。


    府尹周通是戰戰兢兢。


    交待了片刻,大批人員被遣走,總算是清靜了一些。


    “朕隻是路過休整,並無他意,爾等不必惶恐。”


    關寧開口道:“都放鬆一些。”


    話雖如此,又怎麽敢放鬆。


    府尹周通和府丞楊俊才隻是屁股稍微挨著座椅,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


    這二人很不搭。


    周通已有六旬,而楊俊才看起來隻是個青年。


    “俊才,今年歲齡幾何?”


    關寧問話。


    可他今年才不過二十七。


    “臣……”


    楊俊才微微一愣,這稱唿著實讓他受寵若驚。


    他忙著道:“迴稟陛下,臣今年三十有五。”


    “很好,年輕才有衝勁!”


    府丞已不算小職,關寧當時提拔時,還引起不少反對之聲。


    能到這個位置,哪個不是須發皆白,中年者也少有。


    關寧是有意識的改變。


    士大夫們混久了都混成了老油條,或是懶政怠政,或是高談闊論,盡整些虛的,也不務實。


    新朝成立之初,他提拔了大批青年官員,有他曾在國子監的好友,有的是直接任命,這些年下來,都做出了政績。


    這是隆景帝時期造成的整體務虛氛圍,很多士大夫滿嘴的仁義禮智,實則心裏裝的都是生意。


    “謝陛下,臣一定不負重托。”


    楊俊才起身。


    他現在確實是幹勁十足!


    雖然得罪了很多人,但路走對了,也走寬了……


    他能一步到府丞的位置,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朕來也是跟你交個底,明年就準備在全國推行農莊法了,你有什麽想法?”


    周通眼皮一跳。


    農莊法是好聽的叫法,實際上就是打土豪分田地。


    陛下當年在南方搞的沸沸揚揚殺了多少人,才是搞出來。


    李福在宜州搞的是不錯,可那是把他在軍中那一套照搬出來。


    這適用於所有地方嗎?


    當然不適用。


    密倉有著大寧糧倉之稱,土地平坦肥沃,可大多數都不在老百姓手中。


    這就是要把一個人口袋的東西掏出來給另外一個人,那怎麽能沒有矛盾呢?


    楊俊才開口道:“臣以前居於上京養尊處優,做了地方官之後才知曉民間疾苦。”


    “陛下,這差事不好辦!”


    他麵色凝重。


    其實他很清楚陛下提拔他的用意,早就惡補了相關事宜。


    “怎麽說?”


    “任何政令要執行下去,最終都要落到地方官府,農莊法主要涉及的就是紳縉地主,權貴勢要……這些人長時間經營,跟地方勢力交融,他們可不一定會盡心辦差,還可能阻礙!”


    周通眼皮又是一跳。


    到底是年輕可真的敢說。


    這番話可是把諸多官員都得罪了。


    “陛下,臣還是覺得不太適合在全國推行,這樣的話,對陛下您……”


    楊俊才沒再說下去。


    但關寧已經聽出了隱含之意。


    得罪的人太多了。


    “朕連皇莊都沒有,其他人憑什麽有私莊?”


    這就是關寧的底氣。


    他自己設立了一個標杆,我皇帝都不這樣搞,你們憑什麽搞?


    這就是他的底氣。


    “再有就是尺度難以把握。”


    楊俊才又道:“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臣近日多處走訪,便聽到了一種言傳。”


    “什麽言傳?”


    在一旁聽的趙南星插話問詢,也來了興趣。


    他發現這個青年府丞很有水平。


    “想要破壞朝廷政令,根本無需抵製,也無需陽奉陰違,其實很簡單!”


    楊俊才深吸了口氣,隨即吐出兩個字。


    “倍之!”


    “倍之!”


    趙南星的麵色凝重了些。


    其實這很好理解。


    就是加倍處之!


    就拿農莊法來說,原本針對的隻是很小的一部分人,可如果把這個範圍擴大呢。


    地主層麵不夠,連中農都囊括進去。


    這會造成什麽結果。


    鹽引發行都有定額,若是增發超發,製度就被毀了。


    朝廷征收商稅,本意是針對那些富商大賈,然真到執行時,連那些小商小販都不放過,商貿被毀,最終老百姓罵的是誰?


    還不是陛下?


    現在就存在這種情況。


    同理,任何政令都適用於此。


    一個倍之,就可毀了農莊法。


    這才是之前楊俊才為什麽說地方官員跟地方勢要勾結的用意。


    他們不會順應的執行,也可簡單的破壞。


    這才是難點!


    關寧眼眸微凝,帶著讚賞之意看著楊俊才。


    “看來你是真下功夫了。”


    唯有深入底層才能知曉這些情況,才能有所體悟。


    居廟堂之高,怕是難以得知。


    “臣惶恐,是周大人教的好。”


    這話可把周通嚇了一跳。


    他什麽時候教過這個?


    小滑頭!


    這是要把老夫拖下水啊!


    周通年紀快到了,想著平安告老也就完事了……


    “以後還是要多出來走走。”


    關寧看著趙南星。


    “外巡外巡,才能看到實情。”


    “陛下說的是。”


    趙南星也深有體會。


    內閣大臣大多都是從地方上來,可日久不出,也就不了解情況了。


    關寧又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


    楊俊才沉聲道:“臣以為可異地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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