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星並未在斬首之列,這也是本次事件中最讓人意外的。


    蓮閣閣主,清流黨的魁首,竟然逃過一劫。


    他還被關押著,但也知曉要發生的事情,還讓韓貴送來諫言。


    關寧頭也未抬的問道:“他不是為祝賀同求情吧?”


    “不是。”


    韓貴開口道:“他如果是為祝賀同求情,那臣下也不敢找您。”


    “趙南星說,祝賀同畢竟有南方文人之首的名頭,他影響力太大,而今已是古稀之年,身體又不好,就算是關著也沒有幾天活頭,還不如讓他自然死亡。”


    “如果當眾斬首,影響太壞,可能對北方的影響有限,但對南方的影響就大了,甚至能斷了南方讀書人的種子,這對陛下統治不利,還會因此背負惡名……”


    韓貴說了起來,又補充道:“趙南星言之有理,臣下也較為認同,因而前來傳話。”


    否則他哪敢在這個時候諫言。


    不過這說的都是實話。


    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這是古老遺留下來的傳統,意為不對官僚貴族實施嚴酷的刑罰,不對百姓苛求完備的禮節。


    雖說隨著時間的推移有所改變。


    但對具有較大聲名的學者大儒依舊有特殊對待,尤其是像祝賀同這種人。


    再刨除身份之外,他已至古稀之年。


    還有一句是刑不上老幼。


    這個年紀的人就算要處死,也很少有斬首的。


    因為他本身也活不了幾天。


    當然最大的原因還是祝賀同的身份。


    本已四分五裂的各大勢力在他操持下竟然再次聯合,這足矣說明其影響力。


    在很多文人,讀書人的心中,他就是文人之首。


    這種稱號,可不是尋常能得。


    若如此光明正大的斬了祝賀同,會因此而帶來很大影響……


    “朕就是因為他有這個身份才會如此對待,退下吧。”


    這話讓韓貴無言以對。


    陛下心中早已有考量。


    心已堅,意已決。


    韓貴知曉勸不動,便退了下去。


    而此刻,刑場這邊已經準備好。


    周邊圍觀者一片寂靜,皆是屏住唿吸,見證這曆史性的一刻。


    今日之事,必將載入史冊。


    其他人便罷了,連祝賀同竟然都在斬首之列。


    屬實讓人驚疑。


    被斬首的人已經無力叫喊,隱隱有啜泣聲傳出……


    關寧坐於監斬位,手伸向右手處令筒,拿出一塊令牌,準備擲出……


    負責行刑的劊子手緊握住大刀,已經準備好。


    就在這時。


    在最前列的祝賀同站了起來。


    他似乎在這一刻變得很有精神,直麵著關寧大聲道:“上天降下戰亂憂患啊,誰知道其中的緣由,奸邪的臣子如了願啊,求取國柄耍弄計謀。”


    他突然高喊,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周邊人聽到也是麵色大變。


    這說的意思是關寧本為鎮北王,卻造反奪了皇位。


    這可是新朝建立以來最大的禁忌。


    祝賀同是在當眾抨擊關寧。


    “按住他,不要讓他說話!”


    禦林軍統領盧強大喊,士兵才反應過來……


    “不用,讓他把話說完。”


    關寧從座位上起身到了場中,不過令牌還在他的手上。


    “你想說什麽,可以繼續說,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關寧淡淡道:“你覺得朕會在乎這種抨擊嗎?”


    祝賀同又繼續道:“忠正的臣子憤怒悲怨啊,血淚淌流;以此血淚為君殉葬啊,還有什麽企求?嗚唿哀哉的悲鳴啊,大概不是我的怨尤。”


    這一段更加過分。


    他說自己是忠正的臣子,將用血淚為君殉葬!


    他說的君,正是隆景帝蕭成道!


    在這一刻,他就是一個前朝忠臣,麵對竊取國器者發出自己的悲鳴!


    周邊人又受到觸動,尤其是在其中的蕭氏遺族。


    祝賀同顯然不是一個安分的人,竟然在這個時候,上演了一出痛罵新君的戲碼!


    “你是忠臣?”


    關寧直接嗬斥道:“想不到你的臉皮竟然如此之厚!”


    “你……”


    到了這個時候祝賀同顯然沒什麽顧及。


    “吾怎麽就不是前朝遺忠?”


    “既然你要說,那朕就好好跟你說道說道,也撕開你那醜陋的偽裝!”


    關寧也有怒氣。


    “若你是前朝遺忠,為何在舊朝崩壞之際,未曾有任何反應。”


    “你不是說以此血淚為君殉葬,隆景帝都死了多久,你怎麽還不死?”


    兩問之下,祝賀同啞口無言。


    “你自知朕心意已決,知曉朕必處置你,便在這時跳出高喊,將自己營造為一個前朝遺忠,你是想借機攀升自己聲名,想要朕落一個罵名,想為你自己落一個忠名,是也不是!”


    祝賀同支支吾吾,根本說不出話來。


    因為被關寧說中了!


    “你一直都是一個沽名釣譽之徒,空有學識沒有修養,學識對你來說隻是增加聲名的工具,老而不死是為賊!”


    “你若真有心氣,真有誌向,早就死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關寧一字一頓的質問。


    周遭人也都聽的清楚,再看祝賀同反應,便瞬間明白。


    這是被說中了心思。


    若他真是遺忠,早應該表達夙願。


    而新朝建立已近一年,為何要等到現在?


    關寧又接著問道:“你怎麽不說說你利用身份,大肆斂財收禮,家中珍惜堆積如山!”


    “你怎麽不說說你收徒,不看學識隻看錢財,你為什麽收葉青城為徒,還不是因為葉家給你送了厚禮?”


    “你口口聲聲說不能與民爭利,而你自己卻大量的搶占百姓土地,不繳納任何賦稅,你都不是豪紳,你祝家是豪門!”


    “胡說八道!”


    “胡說!”


    祝賀同如被人踩到了尾巴,急得跳腳。


    “朕是不是胡說,你自己清楚。”


    周邊人聽之,都下意識的點頭,這麽看來確實如此。


    誰都有個判斷能力。


    周邊人指著他議論紛紛,沽名釣譽,空有其表等聲音不絕入耳。


    祝賀同麵色漲的通紅。


    文名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最在乎的。


    而今,他文名受到了打擊。


    祝賀同徹底惱羞成怒,他指著關寧大聲道:“暴君,你敢殺我,必將斷絕天下讀書人的種子!”


    “哈哈!”


    “朕不敢殺你?”


    關寧大笑隨即冷聲道:“朕不但要殺你,朕還要誅你十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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