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武局辦公室,已經是下午三點。


    “你小子真有命,我一會兒,還要開會,長話短說,有什麽事吧?”


    秘書把何誌偉帶到武局辦公室後,武局端坐在辦公桌前看著文件,然後放下筆,開門見山地說。


    屋子裏仍然是煙氣不小,何誌偉聞著很香,勾起了眼癮,但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坐在武局跟前的椅子前說:


    “我不想移交羅案。”


    武局看著何誌偉,把簽字筆扔到桌上。


    “這個免談,解宮海駱秉承涉案,就該由監察機關進行偵查,這是法律歸屬問題,商量不了。而且羅案錯綜複雜,環環相扣,很多證據現在隻有檢察機關掌握,有他們負責偵查終結羅案,這也是因為便於開展工作,不是推卸責任。”


    武局幾句話就把路封死。他沒空和何誌偉苦口婆心,講那些大、小道理沒用,何誌偉自己什麽事都清楚。


    “但是羅案未必一定就是他們所為啊!”


    何誌偉做著無力的辯解。


    “你是想說尉遲文號嫖娼的事吧,好像二者之間,目前還沒有什麽相關性吧!羅案發生之前,尉遲文號還沒到盛豪集團啊。”


    武局對於這個案子稔熟於心,他就是石盛豪涉黑專案組長,當然對羅案研究的十分透徹。


    “我剛從盛豪集團出來,他的副總在翻名片的時候,翻出了尉遲文號的名片,他想起來了,兩年前,尉遲文號參加過石盛豪組織的老鄉聚餐,那是石盛豪為了籠絡老鄉搞的聚會。”


    何誌偉介紹著情況。


    “我知道,石盛豪給這個飯局組織,取名叫‘盛豪會’,他還有‘蒼雲會’等等。”


    武局看來對石盛豪下足了功夫,當時就連討薪工頭鄭三娃的事,都是一清二楚,可見武局對於案子的研究十分透徹。


    “對對,就是這個‘盛豪會’,趕情您什麽都知道啊!”


    何誌偉沒想到武局研究的這麽透徹,看著武局不置可否,他接著說:


    “羅鉞銘當時也參加了,所以說,他們在羅案發生之前,早就認識。並且有過交集,隻是石盛豪和侯楚凡,因為參加的人員較多,忘記了而已。”


    “這倒是新的線索。”


    武局來了興趣,他拿起煙,示圖遞給何誌偉一支,何誌偉擺了擺手,對自己很殘忍地拒絕了。然後咽了口口水,說:


    “我想聯合分局治安,搜查尉遲文號的居所。”


    “這事國良跟我說了,但他當時沒說,尉遲文號與死者,生前有過交集。”


    武局抽著煙,陷入了思考。


    “我追訪侯楚凡之後,還沒向他匯報,就直接來到了您這。”


    何誌偉解釋著。


    “既然是這樣,法無禁止,我不反對。一會兒,我給分局領導打個招唿,你們和他們治安聯合搜查,但要把搜查現場視頻錄全了,不要再有說不清的死角,像你拿死者日記的時候一樣,又是一筆糊塗賬。”


    武局對於何誌偉搜查死者家的時候,視頻記錄存在死角的事情,一直都是耿耿於懷。


    “哦,知道了。”


    何誌偉對此也是無可奈何。


    視頻存在死角,讓自己跳進黃河也沒洗清。


    “你就為這點事?”


    武局覺得這個徒弟,為這點事趕來有點兒不可思議。


    他以為,何誌偉是借著談工作之由,讓自己兌現承諾呢。目前看,爭議多,有點難。


    這個最不爭氣的徒弟,在失馬橋,幹了一件最出彩的事情。可惜這家夥兩頭冒尖,身上的零碎太多,總是存在爭議,他這個典型不好豎,而且如果他這個刺頭當了典型,那還了得。


    “對啊,我一個我不想移交羅案。二是想查尉遲文號。但沒理由,怕對方說我非法搜查,所以就來找您了。”


    何誌偉哪知道武局的思慮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哦,這樣啊,誌偉啊,我倒有一件事找你呢。”


    武局彈了一下煙頭,有些為難地說。


    “您找我什麽事啊。”


    何誌偉心裏有些忐忑,領導一旦與你客氣了,大概率會讓你為難。


    “一楠怎麽迴事?她去哪了?”


    果然,武局是談何誌偉的私事。


    “去普濟大師的廟上了啊?”


    何誌偉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她到廟上幹嘛?”


    武局試探地問。


    “她說要清淨一下。”


    何誌偉看不出這種問題,有什麽問題。


    “清淨幹嘛要去廟上啊?那還沒有一片淨土呢?是不是你惹到她了?”


    武局不理解,難道隻有古佛青燈,明月山風,才能伴靜修嘛!


    他相信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空色無界,何地為色,何地為空,還真不好說。


    苦行僧隻是勞其筋骨而已,真想求靜,在頭頂劃個圈,立地成佛,一樣可以清修。


    “哪是我惹她啊,失馬橋槍戰之後,她一直就沒緩過勁來。加上之前的事情,她經曆太多了,天天擔驚受怕不說,還動輒曆險,被算計,汙損名譽。別說她了,我都感到快熬不住了。”


    何誌偉心痛章一楠,自己怎麽過來的,自己最清楚。而章一楠的感受,是自己的兩倍吧。


    自己受委屈不說,她還擔心何誌偉的安危。


    “唉,這孩子不該被卷進來。”


    武局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說了一句實話。


    “要不是尉遲文號嫖娼被抓,我自己也不想再碰羅案了。趙隊今天跟我談案件移交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無比的放鬆,不用再去圈列重點人,不用再去摸排那些人了,一下子就像搬走了幾座山。”


    何誌偉沒人逼了,反而覺得懈怠不少。這出乎武局的意料。他說:


    “你這麽說有點意思。”


    “尉遲文號曝出來賬目的那些人,理論上說,都有殺人滅口的動機。而且現在給胎兒找爹,是一件極其敏感的事情,誰知道會不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解宮海呢。”


    何誌偉和盤托出了自己的顧慮。


    “哦,你是這麽想的啊,我說呢,你不較真兒了呢。”


    武局沒有直接接話,他不認同何誌偉的思想,但也沒有反駁批評。而是轉迴了話題:


    “一楠他爸,昨天來我說,一楠要遁入空門,而且今年過年都要在廟上過。這讓他和老伴寢食不安,寶貝閨女,過年都要在跑到廟上過,哪個父母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啊。”


    “唉,她要去廟上過年,我也勸過她,但是她不聽啊。春節假期,我媽也想讓我帶她去海南見麵呢,她也堅決不同意。她就是走不出來,誰都沒辦法,話不能說,事不能提,哪句話說不對,都能觸碰到她敏感的神經。”


    何誌偉愁到家了。


    “哦,聽說了,她家裏那天,打碎了一個瓷勺,她都被嚇哭了。讓她卷入進來,這事賴我了。”


    武局檢討著。


    “沒辦法,她現在太敏感了,始終處於惶恐不安中,看了精神科醫生,醫生說她嚴重焦慮。”


    何誌偉無可奈何。


    “唉,我想借著媒體,製約解宮海,讓他做事有所收斂,沒想到他會孤注一擲,不僅想毀滅證據,還要殺人滅口。”


    武局低估了解宮海,他在做殊死抵抗。


    “是啊,她最不該趟這趟渾水。”


    何誌偉心裏還是埋怨武局的。


    “駱秉承謀殺王必成未遂的時候,我想把你保護起來,沒想到,你不但搶著當誘餌,還把她也拉了進來,我讓她暫時離開,她還不幹。你不僅是為了工作,她也擔心你吧。”


    武局作為長輩,看透了一切。


    “我知道!”


    何誌偉坐在武局麵前,突然覺得眼圈發熱,他讓章一楠受驚了。


    他摘掉墨鏡,用手擦掉了眼淚。


    “唉,昨天我也向章主任檢討了自己,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說了,還告訴他,你在失馬橋,為了一楠,不肯彎腰避讓子彈,把老爺子說的都掉淚了。他說,感情是孩子自己的事情,他不再介入了,他現在隻是希望一楠別遁入空門。”


    武局看著何誌偉說。


    “希望吧!”


    何誌偉戴上墨鏡,無奈地說。


    “過幾天,我準備帶著宣傳處的領導,去拜會了報社社長總編,對於報社和章一楠協助工作,表達感謝和敬意。”


    “應該吧。”


    何誌偉附和著。


    “這是一次不太成功的嚐試,沒想到解宮海他們連一楠都不放過,還準備把你們倆偽裝成跳崖自殺,也太狠毒了。”


    “是啊,要是那樣死的話,老子死都不會瞑目。”


    何誌偉狠狠地說,他此時沒啥顧慮了。


    “好吧,這事別人也不好介入,我希望你們自己相互扶持,順利讓她走出陰影。”


    武局隻能說希望。


    “我也想利用春節假期,和周詳一起去普濟的廟上過一段時間。”


    何誌偉也在籌劃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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