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昕庭床邊的時間並不漫長,即使是什麽也不能做,隻能盯著昕庭的臉發呆,宋臨澤依然沒覺得枯燥。


    倒不如說他甚至希望時間能夠長久地停在這時候,讓他能多享受這片刻的時光。


    他正在被昕庭毫無保留地信任著,即便知道這份信任其實包括了許多原因,他依然認為這無比的美好。


    昕庭似乎真的睡著了,他的唿吸逐漸變得沉了下來,原本放到他手腕上的力量也逐漸小了,似乎就要鬆開,但宋臨澤舍不得這份溫熱,所以不動聲色地悄悄把手伸過去了些,就這麽墊在了昕庭的手下麵。


    這麽做過之後,他禁不住看著兩人相觸的手笑起來。


    當然他也不是隻盯著欣賞昕庭的美貌,什麽也沒有去做,在注意到昕庭的神情逐漸放鬆下來,緊蹙的眉頭也慢慢鬆開之後,宋臨澤猜測應該是他體內的暈船藥起了作用,於是依依不舍地鬆手起身,把濕毛巾擰幹後輕輕擦拭了一遍昕庭微微汗的額頭。


    做完這些之後,他又輕輕替昕庭掖了掖被角。


    宋臨澤對自己的照顧很滿意,隨後他重新坐迴到了昕庭的身邊,又握住了那隻手。


    半個多小時過後,昕庭緩緩睜開了眼睛。


    再睜眼的時候,昕庭的眼神已經恢複了平常的樣子,變得平靜了許多。


    他緩緩坐起身,接著低下頭,注意到了兩個人正交握著的手指。


    宋臨澤習慣了剛才的動作沒有察覺,等注意到昕庭的眼神,他才微微錯愕地低下頭,注意到自己忘了鬆手。


    第79章


    宋臨澤突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他之前無比正直地告訴昕庭,自己要在旁邊守著他,不會讓他有任何事情,但現在他卻趁著昕庭睡著之後,偷偷握著對方的手,這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


    該怎麽解釋?現在說他是不小心的,昕庭有可能相信嗎?


    昕庭當然不可能這麽容易被騙,現在最嚴重的的問題是,宋臨澤沒能藏住他對昕庭的欲望。


    昕庭從來都不是天真好騙的雄蟲,隻要被他稍微注意到端倪,很容易就能被識破心思。然而昕庭對於感情這迴事向來都是拒絕的,他在得知了自己對他的感情之後,究竟會是什麽反應?


    會從此和他劃清界限,再也不肯主動接觸嗎?


    宋臨澤滿腹憂慮,忍不住對未來會發生的事情有了悲觀的猜想。


    他急於給自己留下一條生路,於是連忙說道:“你聽我解釋,我剛才沒有——”


    昕庭聽著他的話,目光從兩人交握著的手緩緩上移,接著落在了宋臨澤的臉上,他看起來沉靜溫和,但卻讓宋臨澤接觸到視線後忍不住心驚,仿佛小時候上學做壞事被老師盯上了似的。


    莫名地他那番話就沒能夠再說出口。


    昕庭不疾不徐地問道:“你剛才沒有什麽?”


    宋臨澤囁嚅片刻,非常沒膽子地小聲說道:“我剛才沒有守太久你就醒了,你休息得夠嗎?頭還暈不暈?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他邊義正辭嚴地問著,邊不動聲色地鬆開手,仿佛這幕根本沒有發生過。


    昕庭當然也知道他的舉動,不過意外的是昕庭並沒有揭穿他這些小動作,隻是順著他的話迴答道:“沒有,我好多了,謝謝你。”


    宋臨澤這次是貨真價實地鬆了口氣,他同時說道:“那就好,太好了。”


    昕庭點頭,接著就要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


    然而宋臨澤動作卻比他還快,在他下床之前直接按住了他:“先別下來,你再休息下,我給你端點吃的過來,你從上飛船到現在就沒吃過東西。”


    他不由分說地把昕庭留在了床上,然後端來了提前讓人準備好的食物。


    因為有特殊的保溫手段,食物到現在還是熱騰騰的,看起來竟然有幾分溫馨的意思。


    昕庭有些詫異地看著宋臨澤端過來的東西,一時之間沒有動作,宋臨澤看他這樣還以為他力氣沒有恢複,於是幹脆自己動手,把粥給舀了起來,說道:“你沒力氣的話,我來喂你吧。”


    昕庭眨了眨眼,到這時候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讓我來吧。”


    他捧過粥低下頭,沒用多少時間就吃完了東西。


    等把碗放下的時候,他才發現宋臨澤還在盯著他看,他也沒去計較宋臨澤的視線,隻是說道:“以後不用這樣細致地照顧我。”


    宋臨澤聽到他這句話,原本就忐忑的一顆心,瞬間碎成了渣。


    來了,這句話果然還是來了。


    宋臨澤沮喪地想到,他果然不應該得意忘形,稍微嚐到點甜頭就想得寸進尺,擁有更多的特權。


    他的舉動大概是讓昕庭開始對他產生了防備,不準他再輕易接近了。


    就在宋臨澤這麽想的時候,他聽到對麵的昕庭繼續說道:“我平常習慣了自己打理好自己,這樣的照顧我沒有辦法習慣,總會覺得別扭,所以你不用這麽親力親為照顧我。”


    宋臨澤頓時愣住,問道:“就因為這個?”


    昕庭的表情看不出深淺,點頭道:“當然。”


    宋臨澤臉上空白了好一會兒,接著才徹底鬆了口氣,放鬆心神說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


    昕庭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也不再惜言如金,饒有興趣地看著宋臨澤。


    宋臨澤脫口說道:“以為你想和我拉開距離了。”


    剛才連手都牽過了,宋臨澤感覺自己的心思早都該被昕庭給猜透了,他現在要再繼續裝下去也沒什麽用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承認自己動了心思,破罐子破摔算了。


    昕庭大概也沒想到宋臨澤會突然之間改變方式,不過他也隻怔了片刻就又笑了出來,隨即說道:“你是我在蟲盟實際意義的監護者,我是怎麽都沒可能和你拉開距離的。”


    宋臨澤當然不相信這話,他很清楚隻要昕庭願意,他可以用任何方式離開自己。


    兩人誰都沒有說破,過了一小會兒宋臨澤才故意找話說道:“不是我說你,我從其他高塔雄蟲那裏聽說了,從小到大都是你在照顧他們,你照顧別人不照顧自己就算了,怎麽還不能習慣別人照顧你呢?誰都有被小心保護的權力不是嗎?”


    昕庭頓了刹那,像是覺得這話有些匪夷所思:“你說我嗎?”


    宋臨澤理所當然地點頭:“當然是你。”


    昕庭像從沒聽過這種言論,一時之間覺得荒唐又不解,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身形,又看看宋臨澤的模樣,好笑地說道:“你好像誤會了,我不是那種柔弱的雄蟲。”


    宋臨澤過去很少向昕庭吐露真心,因為怕嚇到對方。


    現在都已經變成這樣了,他想就算是說出來好像也沒什麽關係,他於是毫無顧慮地認真說道:“我沒有誤會,我說的就是你,隻有你,我可沒有保護其他雄蟲的欲望。”


    昕庭語聲霎時頓住。


    他神色莫名地看著宋臨澤,但這時候宋臨澤已經笑著站了起來,他從昕庭的手裏麵接過碗,跟著把碗重新收拾進餐盤之後,才說道:“看你現在好一點了,我就放心了,我先去收拾東西,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就在終端上麵叫我,我一直在這裏你可能會不習慣,所以我不會一直煩著你的。”


    他雖然是這樣說了,但在臨出門前,他還是沒忍住拿出終端,對著昕庭晃了晃後提醒道:“記得有事就戳我啊!”


    在這麽說完之後,他才終於轉身離開。


    宋臨澤從離開房間後,就在等待昕庭在終端戳自己,然而他從下午等到傍晚,又從傍晚等到夜晚,昕庭始終沒有通過終端戳他。


    他頓時又開始沮喪起來。


    雖然說他下午的時候,看起來十分淡定地對著昕庭表白了心跡,還說了一大堆看起來有恃無恐的話,但事實上他心裏麵根本沒有表現出的那麽淡然。


    他都快要急死了。


    昕庭不會真的不理他了吧?他的暈船症狀到底好了沒有?還有沒有難受?他會不會下午一個人在房間裏想了半天,然後覺得果然還是理他遠點,少招惹這種麻煩比較好?


    如果他現在闖進去昕庭的房間,能讓他改變心意嗎?


    宋臨澤皺著眉頭,翻來覆去地想著這些問題,同時他把自己的終端從手腕上摘了下來,就擺在桌子上麵,想事情的時候他偶爾看向終端屏幕一眼,就想看昕庭是否聯絡了他。


    可惜他的終端屏幕始終靜悄悄的,半點動靜都沒有。


    看來似乎是沒戲了。


    宋臨澤正在糾結著是否要主動出擊,這時候他敏銳地發現自己的房門外竟然傳來了腳步聲,而那個腳步聲有種異常熟悉的感覺,他凝神仔細辨認著,還沒有在心跳加速中得出結論,就聽見大門驟然被從外麵敲響,接著他夢中經常出現的那個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宋臨澤:“!”


    他幾乎是連想都不敢多想片刻,就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衝到了門邊。


    因為衝過去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他甚至差點撞到了牆。


    匆匆打開房門,宋臨澤見到了自己想了一整天的那張臉,他頓時覺得這半天的等待時間都成了甜蜜,他揚起笑臉用最精神的表情迎接對方,滿臉燦爛的說道:“是有什麽需要我做的嗎?”


    昕庭對上他的笑顏,半晌後唇角微揚著說道:“沒有。”


    宋臨澤都已經做好了隨時按照吩咐辦事的準備,卻沒想到昕庭竟然來了這麽一句,他頓時差點結巴起來:“啊沒有嗎?我沒有用了嗎?”


    他可憐巴巴地對著昕庭,看樣子仿佛被拋棄了一般。


    昕庭壓根不會被他這點伎倆騙到,仍然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不過就在宋臨澤摸不清楚頭腦,以為昕庭是在捉弄自己的時候,他聽見對方再次開口道:“沒有需要幫忙的事,就不能來找你了嗎?”


    宋臨澤頓時瞪圓了眼睛,同時表情有點擔心。


    昕庭問道:“怎麽了?”


    宋臨澤重重捏了捏自己的臉頰,看昕庭表情奇怪地觀察他,於是連忙搖頭說道:“沒事,就是我有點怕我是在做夢。”


    昕庭:“……”


    臉頰的疼痛告訴宋臨澤,這絕對不是做夢而是真正在發生的事情,於是宋臨澤在短暫的懵了一下之後,迅速地切換到了興奮狀態,幾乎是端正地站立在昕庭麵前,就差搖尾巴地問道:“那我可以做什麽嗎?”


    昕庭倒是很幹脆:“我第一次乘坐飛船,想在這裏麵逛逛,你能陪我嗎?”


    宋臨澤還沒等電信廳把話說完,整個人就已經舉起手,像是學生時期舉手迴答問題般喊道:“當然可以!”


    兩人稍微收拾了一下,接著很快離開了住宿區。


    跟在昕庭的身邊,宋臨澤心情前所未有的激蕩,他不時裝作無意地看向對方,能夠看到雄蟲姣好的麵容,側臉垂著眼時投下一片陰影的眼睫。


    昕庭性格並不怯懦,相反在這艘飛船上麵,怕他的人應該會比較多。


    所以他想在飛船中閑逛,當然其實是不需要誰陪伴的,可是他仍然來找到了自己。


    宋臨澤想,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其實也想和自己多點時間相處?


    第80章


    宋臨澤和昕庭在飛船上麵四下走了一圈,宋臨澤熱心地向昕庭介紹著飛船上的各種構造,他實在很少遇到這麽好的機會,昕庭對飛船可以說是從未見過又充滿好奇,所以宋臨澤也正巧能夠發揮自己的強項。


    一通閑逛下來,宋臨澤隻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選擇一艘更大的飛船作為這次旅行的載具。


    這樣的話他就能夠花更多時間陪昕庭閑逛了。


    不過他的失落很快又得到了安撫,因為在他們逛過飛船迴來之後,站在兩人各自的房間門口,昕庭向宋臨澤道了晚安,對他說的是:“明天早上見。”


    昕庭竟然對他說了這樣的話。


    這句話讓宋臨澤直到如夢,都對次日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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