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知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連忙迴頭讓諸刹把治療師給叫過來。


    好在因為樂知煊經常生病的關係,這座城堡裏麵一直都住著專門的醫療師,所以沒等上多長時間,醫療師就來到了房間裏麵,替星予查看起狀況。


    治療師仔細地查看星予的身體狀況,沒多久就對著緊張兮兮的樂知煊說明了情況。


    “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就是淋雨感冒發燒,可能也因為受到了一些刺激,所以精神力有點不穩定。”


    在這麽說過之後,治療師又忍不住喃喃道:“不過不愧是高塔雄蟲,他的精神力很強,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攻擊性這麽強的精神力。”


    樂知煊聽過這話後若有所思,說道:“其實還有攻擊性更強的。”


    治療師“啊”了聲,滿臉震驚地看著樂知煊,似乎在等他說起究竟是誰,不過樂知煊卻已經沒有了開口的意思,他隻是很快結束了話題:“謝謝了。”


    在樂知煊的記憶中,他們四個雄蟲當中,實力最強的當然要數昕庭,對方不光精神力強得過分,連體能也比其他雄蟲要強上很多,光從外表看起來甚至沒人會覺得他是雄蟲。


    不過星予的精神力有攻擊性,這卻是樂知煊沒有想到過的。


    樂知煊兀自思考著,而諸刹就站在他的身邊,等到治療師離開之後,諸刹才開口說道:“我記得黎逞說過,他初次遇見雪溯的時候,就是雪溯用他的精神力替他趕走追兵的,看起來的確對得上。”


    “的確沒錯。”提到雪溯的事情,樂知煊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誰能夠想到,當初他們以為星予隻是去外麵有驚無險的逛了三個月,結果這家夥差點就在外麵成家了。


    大概是因為久病成醫,樂知煊在照顧人這方麵倒是十分擅長。


    接下來的半天時間裏,諸刹因為還有事情得先去指揮中心,所以城堡裏麵隻剩下了樂知煊和星予。


    樂知煊仔細地照顧著發燒神誌不清的星予,替他擦汗降溫,喂藥注射藥劑。好在星予的體質還算不錯,而且治療師給的藥效果也好,到傍晚時分,星予的燒終於退下來了。


    星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邊的樂知煊。


    樂知煊微笑著看他,說道:“醒了,肚子餓了嗎?”


    星予睜眼之後沒有立刻迴過神來,他像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裏,左右看了會兒之後,他才終於找迴了聲音,搖頭說道:“不要,我沒有胃口……”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完,肚子就已經忍不住叫了起來。


    星予:“……”


    他有些挫敗地低下頭,瞪向自己不爭氣的肚子。


    樂知煊忍不住別開臉笑出了聲,等注意到床上那家夥鬱鬱寡歡的瞪視,他才迴過頭說道:“行了,你就不適合走自閉小可憐的人設,你還是當你的驕矜霸王花吧。”


    星予毫不猶豫反駁:“你才是霸王花!”


    他話音落下,看星予掛在唇畔的笑意,這才怔住恢複過來,說道:“謝謝你們收留我。”


    他邊說著邊左右看了看,問道:“你家那位巨人雌蟲呢?”


    樂知煊表情古怪:“他也就兩米多點,怎麽就巨人了?”


    星予表情誇張:“好高。”


    樂知煊噗嗤笑了出來,先前對星予的擔心現在暫時都放了下來,他重新在星予床邊坐下,這才說道:“看起來你心情比昨天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


    星予看似無所謂地低頭把玩起被子上的花紋,輕輕應了一聲:“嗯。”


    其實連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麽心情,傷心難過,受到衝擊無法理解無法原諒,那些感情在昨天就像是把鋒利的刀子,差點將他半層皮剮下來。


    而到了今天,情緒逐漸冷卻下來之後,那種痛苦也變得不再那麽鋒利。


    但它仍然是存在的,隻是刀口變得鈍了,變成了如影隨形的鈍痛。


    星予揚起一個生硬的笑,接著說道:“要不是你們提醒,我都不知道自己其實隻是個替代品,我之前還一直以為黎逞很喜歡我,喜歡到無法自拔呢,差點就鬧出好大笑話了,還好我知道得早,現在走也不算遲。”


    樂知煊盯著星予,想說還好這房間裏麵沒有鏡子,否則星予肯定能夠看到,他現在的笑容究竟有多勉強。


    不過作為知情人,樂知煊聽著他的話,也忍不住心裏產生了複雜的情緒,他想了想問道:“關於雪溯的事情,你……”


    然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星予就立即打斷道:“不要提起那個名字。”


    樂知煊:“可是……”


    他認為星予有權力知道這件事情,知道自己作為雪溯這個身份,和黎逞之間的過往。


    但星予的態度也相當堅決,他搖頭說道:“我現在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聽和黎逞有關的事情。”


    這是他保持體麵的唯一方式,星予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放下來,他昨天狼狽地從那個家裏麵逃出去,虛張聲勢般對著黎逞說了許多話,他明知道他的那些話,黎逞大概並不在意,可他還是說了出來。


    星予想至少他得保持最後一點的體麵。


    樂知煊看著他的反應,默然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好吧,但是我得讓你知道,這些事情和你有關,如果你什麽時候調整好心情,想要知道的話,我會都告訴你。”


    星予不覺得自己會想聽那些事情,他敷衍地點了點頭,強打起精神往旁邊看:“這裏就是你和諸刹的家?”


    樂知煊點頭:“是的。”


    星予站起來,走了幾步來到窗邊,拉開窗簾對著雨後陽光普照的庭院看去,唇角微微上揚著道:“這裏環境真漂亮。”


    樂知煊歪了歪頭,笑著說道:“我帶你到處看看?”


    星予來了興趣:“好啊。”


    兩個雄蟲於是在吃過飯之後,真的在城堡裏麵四處逛了起來,樂知煊帶著他先是看了外麵的花園,又去了各種各樣的房間,等走到訓練室的時候,星予禁不住好奇起來:“這是你家雌蟲的訓練室?這些項目看著對雌蟲來說太簡單了吧?”


    樂知煊:“……”


    他沒說自己每天被拎著去訓練的事情,飛快地略過這個房間,帶著星予到了另外一處:“來看這個!”


    星予不解地走過去,接著就看到了一個非常豪華的遊戲室。


    星予一臉震驚地盯著那些遊戲機,忍不住說道:“這都是你的?”


    樂知煊點頭微笑起來:“是的,來進來玩玩吧。”


    星予頓時扒著門框開始掙紮:“我不要玩遊戲,放我出去!”


    可惜樂知煊根本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抓著人就把他關進了房間裏,兩個人在裏麵玩了好一會兒老版本的遊戲機,接著樂知煊還嫌不過癮,於是幹脆拉著星予一起進了星網空間,帶著他操縱雙人機甲狂揍上百台機甲才終於把人給放出來。


    星予最開始不怎麽感興趣,被拉進星網空間還有些不情不願,但到了後來,當他發現揍人可以發泄情緒之後,他也就不再扭捏了,兩個雄蟲擠在操作艙裏,樂知煊負責操縱機甲戰鬥,星予則隻需要按下炮火攻擊的按鈕,他就這麽對著千人戰場上的機甲們一頓狂轟亂炸,到最後出戰場的時候心情都要舒暢了幾分。


    隻可惜參加這次戰場排位的人們到被打敗都沒能想明白,那位排名第一的宣選手,為什麽這次完全改變了戰鬥風格,變得如此暴躁。


    在星網空間的戰場揍完機甲出來後,星予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他拉著樂知煊又說了好些話,到差不多天黑的時候,諸刹也迴來了。


    諸刹剛迴來就看到星予和樂知煊正在聊天,他驚訝於樂知煊哄人能力的同時,也忍不住上前想聽聽雄蟲之間的聊天內容,然後他就聽見了星予在罵娛樂圈的雌蟲好幾個身上的肌肉都是偽裝的,比如說跟他一起拍戲的雌蟲每迴拍戰鬥戲之前都要先注射肌肉激活素等等。


    諸刹:“……”


    沒有了解過娛樂圈的古板戰神,聽到肌肉都能偽造,一時之間有點呆愣。


    看到諸刹迴來,樂知煊很快迎了過來,小聲地向諸刹問道:“你今天還有見到那位黎逞首領嗎?”


    諸刹點頭:“他在指揮中心。”


    樂知煊看了眼正在看星網電視的星予,見對方沒有注意到這邊,於是才又問道:“他到底打算做什麽?”


    諸刹老實說道:“我也看不出來,他今天看起來沒有什麽特別動作。”


    樂知煊蹙眉:“沒有?”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而黎逞沒有特殊動作,看起來反倒讓人覺得可疑。


    諸刹沉思片刻,又說:“不過我總覺得他今天和過去好像有點不同了。”


    樂知煊眨眨眼睛:“為什麽這麽說?”


    諸刹認真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如果要仔細說起來的話,其實應該從雪溯出事那時候開始,當初雪溯出事之後,黎逞就開始變得不太正常,有時候我看著他覺得他其實根本不算是活著,但是今天他好像稍微有點變迴以前了。”


    迴想起白天在指揮中心發生的事情,諸刹接著說道:“這麽久以來,我第一次聽他跟人聊起正事以外的話題。”


    樂知煊不解地問道:“他說了什麽?”


    諸刹看看窗外的天色,答道:“他對宋臨澤說,天放晴了。”


    樂知煊:“……”


    他沒有明白那家夥的意思。


    諸刹也不明白,不過他還記得宋臨澤當時和黎逞擦肩而過,聽到後者突然開口聊起天氣時茫然又震驚的表情。


    又臭又硬的石頭突然開口說人話,大概就是這種效果了。


    夫夫兩人表情怪異地關心著別人的事情,樂知煊正打算結束這莫名其妙的對話,就突然聽見諸刹的終端突然又響了起來,樂知煊好奇地看著終端,不知道什麽事情會這麽晚通知過來,而諸刹也低頭查看起消息。


    片刻之後,諸刹表情莫名地抬起頭來,說道:“黎逞開始有奇怪的動作了。”


    樂知煊:“嗯?”


    諸刹把終端屏幕遞到樂知煊麵前,說道:“他加入了宋臨澤的教學小組。”


    樂知煊:“……那是什麽?”


    諸刹有點生硬地別開臉,不太好意思地說道:“宋臨澤對雄蟲的喜好和心理很有研究,所以我偶爾惹你生氣後會向他求助。”


    樂知煊瞪大眼睛。


    所以說黎逞竟然開始請外援了?那家夥看起來那副樣子竟然能拉下臉做出這種事情?


    不對,原來諸刹竟然也請過外援?


    ·


    白天鬧了一通之後,當天晚上星予倦得很快,他身體本來就還沒有好,所以吃過晚飯之後沒聊上多久,他就說自己累了,所以先迴房間去休息了。


    樂知煊盯著星予的背影欲言又止,不過最後還是沒有打擾他休息,點頭看著他進了房門。


    星予關上房門,獨自待在房間當中,卻沒有立刻去洗澡睡覺的意思。


    房門隔絕了外麵的喧囂,樂知煊把背抵在門上,沉默地低著頭,過了好一陣子才搖搖晃晃地走到窗前。


    他其實覺得自己並沒有很難過。


    樂知煊陪著他在城堡裏玩了整天,縱容著他胡鬧,怕他孤獨怕他不開心,幾乎所有都遷就著他。


    所以他今天的確玩得很愉快,他不應該再有任何低落的情緒,不該浪費樂知煊的苦心。


    可是沒有辦法控製的是,當自己被重新隔絕在單獨的房間裏之後,星予還是不可避免地被胸口那點失落所侵蝕了,他閉上眼睛還是會想起冷峻的站在房間外麵,看著他發瘋發狂卻無動於衷的黎逞。


    想起自己過去自作多情時說過的那些話,想當時的黎逞究竟是以什麽樣的目光看他的。


    星予疲憊地靠在窗邊,沒等他迴過神,他就發現有眼淚砸落到了窗台上麵。


    星予霎時怔住,淚眼模糊中覺得自己果然是很沒用。


    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這樣患得患失又毫無自信的模樣,根本就不像他。


    紛亂的思緒不斷地在腦海中閃過,星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窗邊呆立了多久,等他做出決定之後,他趕緊找到自己的終端並戳開屏幕,撥出了某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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