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煦朝賀闌揮了揮手,朝著自己新的曆程走去。


    他在治療院的門口遇到了前來等待他的雌蟲,對方的名字叫做薛儀,是治療院裏的二級治療師,也是負責帶他的人。阮煦跟在薛儀的身後進入治療院的第六層,在得到了同事們的慶祝歡迎後,認識了這些麵孔,正式成為了一名實習治療師。


    阮煦很喜歡這裏。


    他在離開高塔之後,沒能夠實現自己心裏的第一願望,卻很快實現了第二個願望。


    做自己喜歡的工作,交許多有趣的朋友。


    第18章


    阮煦很喜歡自己的工作環境。


    蟲盟第一治療院是整個帝星最大的治療院,收治的患者也是各種各樣的,阮煦所在的第六層,接收的多半是一些精神力失調的患者,通常沒有什麽大問題,不過是失眠或者頭疼,最多也就是思緒紊亂。


    治療這樣的患者,對阮煦來說沒有太多難度。


    在蟲族當中雌蟲身體強壯,雄蟲身體則通常較弱,力量和速度都比不上雌蟲,但與之相對的,雄蟲的精神力量比雌蟲要強上許多,精神力能夠幫助雌蟲梳理身體上的許多問題,也能夠令雌蟲的外傷更加迅速的愈合。


    越是基因強大的雄蟲,精神力也就越強,而阮煦出身高塔本就擁有著近乎可怕的精神力量,所以由他經手治療後的雌蟲,幾乎都能夠迅速恢複狀態。


    原本阮煦來到治療院,隻是作為等級最低的實習生進行工作,但因為他出色的能力,他隻用了一個月不到,就成功轉正,正式成為了一名治療師。


    阮煦也很喜歡自己認識的新朋友們。


    他有個非常認真好脾氣的老師,他的老師就是第一天帶他走進治療院的雌蟲,名字叫做薛儀,他會耐心地替阮煦介紹他的工作環境,告訴他每件醫療工具的使用方法,如何將他們消毒放歸原位。


    在工作的時候遇到的任何問題,阮煦隻要詢問,他都會在仔細思考後給出迴答,從來不會嫌煩。


    第六層的診療室不少,阮煦所在的科室裏麵,除他和老師以外還有六名同事,其中兩名雄蟲四名雌蟲,他們都是相當好相處的人,阮煦剛來的那天原本有些緊張,可是在進門之後,他就被大家熱烈的氣氛給感染了。


    因為治療工作相對輕鬆,第六層也沒有什麽病情緊張的患者,所以科室裏麵每個人看起來都懶洋洋的,有病人的時候他們會認真治病,沒有的時候大家就坐在位置上看最新上線的星網電視劇和電影,看最近的新聞,或者幹脆坐在一起閑聊吃零食,打聽各種八卦。


    他們很照顧年紀最小的阮煦,零食總會多給他留一份,重活搶著幫他做,該教的東西從來都是毫無保留地教給他。


    大家看阮煦的模樣,似乎總認為他比別人要柔弱幾分,是需要被別人照顧的對象。


    “其實那個機器真的不重,我覺得我很輕鬆就能搬起來了。”


    吃過晚餐,阮煦在桌前擺出煞有介事的表情說道:“其實我力氣比他們大,以前我在高塔裏麵,每天都會被昕庭哥哥拖著去鍛煉身體,雖然我經常耍賴偷懶,但是我真的有力氣的,可是沒有人相信我,就連小緣和阿雪都覺得我弱,把我從機器旁邊趕走。”


    說到最後這句,阮煦甚至覺得好笑又委屈。


    不過他很快又想起了令人開心的事情,眼裏閃著光說道:“今天有個雌蟲來複診,他是我剛進治療所的時候第一個照顧的病人,他那時候好瘦,精神很差還有很濃的黑眼圈,跟誰說話都恍恍惚惚的,可是今天他來複診,我差點都認不出來了,他狀態好了很多,還笑著跟我打招唿。”


    “我真的很開心,我以前聽昕庭哥哥說,幫助別人可以獲得快樂,現在我才對這句話有真實感。”


    “對了,治療所裏麵還養了好幾隻貓,有隻小白貓總追著我跑,我最開始以為它想要吃的,後來才發現他好像很喜歡跳到我腿上睡覺。”


    “治療所後麵有棵好高的樹,有時候我會看到鳥停在上麵,不知道它是什麽樹。”


    阮煦說了很多話。


    自從他到了治療所工作之後,賀闌每天早上都會親自送他上班,晚上親自接他迴來,而他每次從治療所迴到家裏,都會有許多的話能說,許多有意思的東西可以分享。


    阮煦說了許多之後,臉上的興奮之色也漸漸淡了,他這才想起來什麽,帶著些歉意說道:“抱歉,我每次說起來都會忘記時間,這些事情你應該不太感興趣才對……”


    說到這裏,阮煦很快起身,視線往旁邊掃去,小聲地說道:“那我先迴房間了,還有白天的一些資料要看,昕庭哥哥也讓我迴他的消息。”


    他說完這話,沒多久就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而坐在桌對麵的賀闌,始終沒來得及開口。


    他無聲地注視著阮煦走開,看見他帶著輕鬆的神色走進自己的房間,進門之後他坐在屋子裏的書桌前,輕輕抬起手,撥起頰邊一縷微長的發,看他的袖口因為過於鬆散寬大,所以在動作間滑落而下,露出雄蟲白皙細瘦的手腕。


    但阮煦沒有留意到這些,他正專注於查看終端上的資料或者消息,垂眸的時候連微抿的唇角看起來都帶著認真模樣。


    如果在剛結婚阮煦的那幾天裏,有人告訴賀闌,這個雄蟲也會有這樣正經嚴肅的時候,賀闌大概是不會信的。


    那時候的阮煦熾熱明亮,身體裏像是永遠灼燒著團火,無時無刻不在向他傳遞著愛意,仿佛隻是靠愛就能夠過好所有日子。


    前後的反差實在太大,以至於偶爾看著阮煦,賀闌總會禁不住懷疑,是否這世上其實有兩個他。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賀闌心底很明白,阮煦身體裏的那團火仍然不曾熄滅,隻不過不是對他而已。


    這整個月來,賀闌把阮煦的變化全都看在眼裏。


    一個月的時間,賀闌依照自己原本承諾過的話,每天都會按時接送阮煦,最開始的時候,阮煦對他的態度十分小心,像是害怕自己再被厭棄,所以連說話的時候,表情都是謹慎的,每次總要考慮許久,像是在判斷這會不會令賀闌不快。


    即便賀闌許多次向阮煦表示,自己已經不會再因為對貴族的仇視而連累阮煦,阮煦依然無法再對他恢複從前的親密無間。


    賀闌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有麵無形的壁壘隔絕在了他們中央。


    信任的重獲原本就是無比困難的,賀闌當然清楚。


    賀闌接送阮煦,接送了一個月,大多數時間他都是默默地注視對方,看著阮煦走出家門,在治療所裏從最開始的忐忑漸漸變得自信,看他慢慢找到對這份工作的喜愛,看他和日常裏的每件小事和諧相處,對所有事物充滿好奇。


    最開始的時候,阮煦與他說話的時候總有顧慮。


    後來漸漸地,阮煦願意開口與他說些日常的交流,還會問他一些自己不清楚的常識。


    到最近這段日子,阮煦終於話慢慢多了起來,開始會與他分享生活裏遇到的趣事,自己感興趣的東西。


    賀闌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傾聽者,他記著阮煦說過的每件事情,即便那隻是諸如研究所外樹頂上的鳥是什麽顏色,他在食堂吃過午餐後總有人會送他一盒酸奶,或者他發現迴家路上的某處宅院裏麵,冒出了一朵粉色的花之類的事情。


    賀闌意外地發現自己很喜歡聽阮煦講的這些事情。


    放在以前,他怎麽都不可能為這些事情花費注意力。


    有時候就連賀闌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為什麽會執著於與阮煦交流,每當阮煦多看他一眼,他會覺得心裏麵像是有一湖水被吹起波紋,每次阮煦對他說話,他又會覺得當天的陽光格外和煦。


    賀闌最初以為自己隻是因為對自身卑劣行為的愧疚,所以才格外關心阮煦,對他倍加照顧。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並不隻是這樣。


    他有時候注視著阮煦,會不自覺地想到過去那段時間,阮煦每天穿著奇形怪狀的衣服,親昵地撲到他的身上,黏糊地撒嬌,雙眼亮晶晶地要和他玩劇本的樣子。


    他發現自己並不能放下。


    這是種微妙的情緒,介於不甘,懊悔,無奈,放縱,麻木之間。


    賀闌從來沒有在如此多的情緒中撕扯過,更不知道這股情緒究竟要帶著自己走到什麽地步。


    他雙眸晦暗,隔著燈光看著屋內的阮煦,過了很久才終於收迴視線。


    第二天,賀闌如常般把阮煦送到了治療所,接著他無聲地瞥了眼前麵開車的甚海,他們就這麽一路到了指揮中心。


    賀闌並不是每天都會到指揮中心報道,新蟲盟成立不久,他有很多事情要忙碌,很多事情都需要他親力親為。


    和他一樣作為首領的宋臨澤等雌蟲,當然也是同樣,所以賀闌很少能夠遇到他們。


    不過今天有些不同,賀闌才剛踏進指揮中心最頂層,就看到了最難與之碰麵的那個家夥。


    賀闌若有所思,上前說道:“諸刹?”


    諸刹是蟲盟上下公認戰鬥力最強的雌蟲,是蟲盟戰場上最鋒利的劍,而在蟲盟民間,大家更習慣於稱唿他“戰神”。


    諸刹的身形相當高大,雌蟲原本就已經有著遠超雄蟲的身高,但諸刹卻比普通雌蟲還要健碩許多,再加上他麵孔硬朗五官深邃,當他沒有表情的時候,許多人都會因為無形的壓力而感覺到懼怕。


    但此時此刻,這位壓迫感十足的戰神,正微彎著他高大的身體,低頭認真看著自己的終端屏幕。


    而在他的旁邊圍了一圈雌蟲,他們同樣在看著屏幕,正在你一言我一語,似乎在爭論著什麽。


    賀闌看不懂這情景,走過去涼涼地問道:“湊一塊兒不熱?在幹什麽,這麽閑不如替我去南邊處理下帝國殘黨的事情?”


    聽見賀闌的話,不少人迅速抬起頭,緊張地說道:“賀闌首領!”


    看賀闌質問般的目光,有人沒忍住解釋道:“我們,我們在幫諸刹首領參考呢,諸刹首領的雄蟲發了好多奇怪的消息過來,我們在猜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賀闌沒出聲,他走到諸刹旁邊,目光似無意般掃過對方的終端屏幕,然後他看到了一堆奇怪的符號。


    ……確實看不懂。


    賀闌皺眉問道:“密碼?還是什麽加密符號?”


    “不是不是!”有個臉看著最嫩的雌蟲連忙說道,“是現在星網年輕人流行的表情符號,你們看這些符號拚起來,像不像是張生氣的臉?”


    賀闌默默又看了一眼,還真有點像。


    但他不能理解:“你們一大堆人湊到這裏,研究了半天就為了看懂這東西?”


    剛才出聲的雌蟲連忙搖頭:“當然不是,賀闌首領,我們在幫諸刹首領追雄蟲呢。”


    賀闌動作一頓,捕捉到了那個字眼:“追?”


    頃刻之間,賀闌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被這個字打開了的匣子,突然之間紛然冒出了許多的念頭。


    第19章


    賀闌本身不愛湊熱鬧,他和諸刹這種仿佛生來就處於人群焦點,或者宋臨澤這種向來熱情受人歡迎的家夥不同,在大多數的時間裏,他都更喜歡獨自待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觀別人的熱鬧。


    可是現在,聽到其他人所說的話題,他終於還是沒挪動步子,忍不住認真往諸刹那邊看去。


    諸刹聽了年輕雌蟲的解釋之後,立刻從兜裏掏出一本嶄新的記事本,認真在上麵寫劃起來。


    賀闌微微皺眉,問道:“你在幹什麽?”


    諸刹注意到賀闌是在和他說話,於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後老實說道:“我得做個筆記,知煊發的消息總是很難理解,我得認真記下來才能夠在聊天的時候和他有共同語言。”


    賀闌:“……”


    他默然看了眼諸刹的筆記,發現對方正在專注地畫著每個標點符號,而在那頁紙上,此前已經記錄了滿滿的一頁……亂七八糟表情符號。


    賀闌問:“你記得住?”


    在他的印象裏,諸刹不是這麽靜得下來去記東西的雌蟲。


    但諸刹現在給賀闌的感覺,比以往要溫和了許多,他點頭說道:“雖然得花點時間,但能記住。”


    賀闌沒再說什麽,不過他仍然若有所思,旁邊的其他雌蟲還在給諸刹出謀劃策,諸刹全部認真聽著,遇到有不錯的建議,還會認真討論仔細分析,仿佛麵對的不是什麽該如何哄雄蟲開心之類的問題,而是如何控製第三星域的□□問題。


    賀闌就站在旁邊聽著,心裏麵的主意亂七八糟地撞著,等討論差不多了,其他雌蟲都散了,賀闌才終於再次向諸刹瞥過去,隨後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這樣,真的有用?”


    諸刹倒是不吝於迴答,很快說道:“當然,以前他說的話我都聽不懂,現在已經能理解大半了。”


    賀闌心下覺得好笑,說道:“我問的不是這個,你做這個真的能追到雄蟲?”


    諸刹聽聞這句話,似乎若有所思,他唇角泛起淺淡的笑,想了想說道:“其實我最近倒是沒太在意這迴事了,我隻是覺得,既然我喜歡他,就該多去了解他,明白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說的時候是什麽心情,他每天喜歡做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做……這是個很有意思的過程。”


    賀闌脫口問道:“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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