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個人爬上爬下,衣服和鞋子上不可避免帶有山洞的泥土。這些警車又來的太及時了。和警車碰頭就意味著暴露他們去過山洞,等他們享受過地方警方的熱情幫助,山洞裏肯定什麽都沒有了。老汪的同事第一個掉頭。


    陸華年把毛巾包著的手銬交給老汪,蹲下來說,“初照,我背你,你指路。”


    這輩子也隻有這麽一次機會讓他背她了吧,江初照輕輕摟住他的脖子,盡量不貼著他的傷口。陸華年背著她,把她朝上掂了掂,說:“摟住我脖子。”


    江初照摟住他脖子,迅速又準確的把他們帶離這個山頭,又沿著一條小河邊的土路繞來繞去走了二十多分鍾上了一條水泥路。陸華年把江初照放下來,江初照迴頭看看,現在和那邊隔著兩個山頭,那個在她惡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電線杆現在隻是一線黑影,她說:“這條路一直朝裏走就是那個山莊。我去年來過,山莊失火以後地麵建築已經沒了。火災後原址辦了一個養豬場,現在的豬場老板是外地人,那地方很臭,一般沒人上去。”


    最合適跑路的就是山莊後麵,山莊後麵斷崖下是直通響江的大河,上次她們在河對麵看山莊的時候,小叔的手下誠哥還說在那邊用狙.擊.槍點殺這邊的人很方便,因為她一向對不了解的事情感興趣都會問兩句,誠哥連殺人以後怎麽安排跑路怎麽接應都具體分析給她聽了,還帶著她走了一遍過程。


    所以,哪怕沒有人接應,到山崖邊告訴陸華年和老汪她先下去,第一個爬下山崖,假裝受傷掉河裏她也可以華麗退場去走一遍誠哥指點的路,上次她帶著媽媽就是從水路逃走的。


    老汪問:“你一路上怕的直哆嗦,你怎麽還敢迴這兒?”


    "我去年做惡夢難受到要看心理醫生。想克服心理陰影必須麵對過去,就幹脆雇保鏢過來了。無底洞第一道門後麵原本用土石填實了。為了試探試探吳創成是不是活著,我讓保鏢們把那裏清理出來,連門上的鎖我都換了。本來我是想過兩個月找人過來看的,但是進研究所上班聯係外界不方便就耽誤了。剛才我們進去第一道門仍然保持我走時那樣,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守株待兔就沒提。"江初照邊說邊把那枚鑰匙遞給老汪,苦笑著說:“現在看來他們確實是在守株待兔。他們的目標是我,這個你收起來吧。”


    老汪猶豫了一下還是收下了那枚鑰匙,很雞賊的把那枚鑰匙藏在鞋底。他和同事商量了幾句,決定先迴去,問江初照知不知道從小路穿過湖區迴城。


    江初照帶他們繞走小道,走了半個小時來到湖邊,沿湖一條水泥路通向公園,他們身後的山頭上有人家,陸華年迴頭看山頂的燈火,問:“初照,毒.藥放在那個山莊地下的?”


    “嗯,山莊下麵有溶洞,裏麵地方很大。毒.藥我不敢帶出來。小時候是怕我媽亂碰,去年來我已經知道那東西的危險性了,也隻敢拿簪子沾了一點。靠河那邊的山崖那兒有個通地下的入口,不過我上次進去走的不是那條路。從養豬場下去路好走一點。”江初照拋出誘餌。


    山崖那兒確實有個出入口,現在能不能進去江初照不知道,反正她現在沒想進去,隻要老汪起了想進去的心她就算成功了。逃走之前,她偷藏了很多的大.麻和藥劑在通風管道裏。隻要這事捅開了,老汪肯定知道去找通風管道。毒.藥現在是真沒有,她安全以後會盡快製造一些送給吳立成的。


    老汪說:“咱們明天再過來,等會要遇到人就說咱們上山玩迷路了。”


    江初照點點頭,不等陸華年牽她的手就主動挽住他的胳膊。


    多年前被囚禁的小女孩兒偷了毒.藥殺死囚禁她的老色鬼能上報紙社會新聞版,要不是江初照職業特殊來找證據的最多也就幾個人。現在卻挖出來十幾條人命,他們還被盯上了,老汪情緒不大好,那位一聲不說話的同事臉苦大仇深得都趕得上顧西北了。


    水泥路的那一頭開過來兩輛麵包車,車開的很慢,兩輛車上都坐滿了說說笑笑的男人,看衣著像是在工地上做工的體力勞動者。車越開越近。三個男人都高度緊張,陸華年握江初照的手甚至用上了一點力氣。


    “分開跑!”老汪喊了一聲,和那個同事分開跑向不同的方向。陸華年把江初照扛在肩頭朝第三個方向跑,邊跑邊說:“看他們追來的有幾個人。”


    江初照勾住他的腰,抬頭朝後麵看,兩輛麵包車上各出了三四個人追老汪和那位同事,剩下的人都看著她倆,還有兩個人掏出了手.槍,槍口對準她倆,江初照無奈的說:“他們有槍。”


    一聲槍響,子彈射在陸華年前麵一點,崩起幾點泥土。陸華年停步,把江初照放下來,認相的雙手抱頭,四個男人小跑過來,兩人一組把他倆分開押上一輛麵包車。


    江初照上車之後就被按在了車座上,有個人一手拿槍比著她的腦門,一手拿手機拍她的臉。江初照擠出一個微笑,對著手機嗨了一聲。


    槍口在她額頭重重敲了一下。


    “老實點!”男人把槍交給同伴,專心發視屏聊微信。過了一會兒,他收起手機接迴槍,說:“就是她,你們下車捉那兩男的。先押這兩個過去!”


    車上的男人大部分都下去了,男人把江初照扯到後座,卡在他和一個男人中間,一左一右兩枝槍抵住了江初照的腰眼。麵包車照原來的方向開。


    這夥人看上去不像小叔手下找來的,江初照有點鬱悶,弱弱的說:“你們是我爸爸的仇家派來的嗎?”


    沒人理她。


    江初照又說:“大家奔波都是為求財嘛,和氣生財好不好?”


    她的左邊腰眼被重重撞了一下。江初照哎呀叫痛,朝右邊蹭了一下那男人的腿,可憐巴巴說:“好痛。”


    右邊的男人氣憤的撞了她一下,“別勾引我男人。”


    江初照眨了眨眼,懊惱的說:“對不起,真不知道你們是情侶。”


    “閉嘴!”右邊的男人又撞了她一下,“這套對我們沒用,有勁等會對老板用去吧。”


    兩輛麵包車沿著湖岸的水泥路開了十多分鍾停在一個臨時碼頭,碼頭上靠著一艘河道砂子運輸船。陸華年和江初照嘴封膠帶五花大綁扔在砂子堆裏,運輸船馬上就離開了碼頭。


    湖上風大,蹲砂堆邊上抽煙的兩個看守看看四周黑茫茫一片的湖水,都進船艙了。


    陸華年滾到江初照身邊,兩隻鞋子碰來碰去,碰出一點光亮,還有一點雪亮的刃尖。他用刃尖挑斷了捆江初照手的繩索。江初照的手一能活動就把他鞋子脫下來割斷綁他手的繩子。他倆一言不發,動作迅速,相互幫忙把繩子扯開。連封嘴的膠帶都沒摘,陸華年就摟著江初照滑進湖裏。


    湖水冰冷。江初照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陸華年挾著她遊出幾百米,空出手把自己和她嘴上的膠帶撕了,小聲說:“靴子脫掉。”


    江初照什麽話也沒說,伸一條腿出水麵,陸華年摸索著把她兩隻靴子都脫了,說:“爬我背上來,我帶著你遊。”


    “那樣我會冷死的。”初照踩水向前,說:“我去年來的時候把這一帶都看遍了,跟著我,我知道方向。”她遊的相當輕鬆。


    陸華年跟著她遊了一陣,發現她的方向不對,說:“你怎麽跟著那艘船前進的方向遊?”


    “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迴頭找,隻要開過我們就安全了。”江初照說:“你聽聲音,他們迴頭了。”


    那艘運輸船確實在掉頭,有人拿著強光電筒掃射湖麵。陸華年抱住江初照潛下湖麵幾米,江初照靈活的掙脫他,仍舊朝她定下來的方向遊,潛遊幾十米上浮換了口氣又下潛。等到那艘船開過去近千米,陸華年跟著江初照氣喘籲籲冒出水麵,問:“你這手是跟誰學的?”


    “我外婆家在湖區,孩子學會走路之前先學遊泳,這是江這個姓氏給我媽和我最好的饋贈,救了我們娘倆的命,所以我媽堅持讓我姓江。不然,孟初照的名字好聽多了。”江初照繼續朝前遊。


    在茫茫的湖麵朝著一個方向遊,人很容易情緒低落。


    陸華年閑聊轉移注意力,“你心裏既然認孟如龍是你爸爸,為什麽還要喊他叔叔?”


    “爸爸這個詞謝蘭天用過了,我以前賣花的時候遇見小氣男人都抱人家大腿喊爸爸的。我孟叔叔那麽大方,怎麽能叫他爸爸。”江初照愉快的笑起來,“和我說說你的事吧。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爺爺和我外公是戰友兼好朋友。我爸和我媽是青梅竹馬,年紀到了就結婚了。陸錦年的爸爸是我二伯,媽媽是我三姨,我倆血緣關係最接近,感情上更像親姐弟。我爸是大學老師,業餘時間玩點小愛好一輩子就這樣了。我媽指望不上我爸就指望我給她爭口氣,對我要求就有點高。我上高中那會和樂宜談戀愛,我媽反對卻攔不住我,就和我提要求,要求我考到哪兒哪兒,樂宜考到哪兒哪兒就不管我們了。”


    “這麽說阿姨不是第一次棒打鴛鴦嘍?”江初照嘲笑他。


    “也不算吧。樂宜更喜歡玩,精力基本上不放在學習上。我覺得我在為愛情奮鬥的時候,她和朋友到處玩,我說她不肯為未來努力,她說我是媽寶。我倆高三那年吵的特別厲害,幹脆就分手了。”


    “你倆不是同類。對她那樣的姑娘來說,讀書好不好沒什麽要緊。她什麽都不缺,每天隻要美美的就夠了。”


    “你也什麽都不缺,你為什麽讀書?”


    “被關起來的那段時間,我們也不能總哭啊,我們會做做白日夢,然後相互說說,假裝自己能活著出去可以幹什麽。有一個學習特別好的姐姐說她想當科學家,還有一個想當體操運動員。我們就約定,誰要是真的活著出去了,就把大家都想做的事都做一次。有個大姐姐,最大的願望就是去海城看一眼她喜歡的男同學,那個人在海城上大學。那個大姐姐到死也沒說她喜歡的男同學全名叫什麽在哪個係,我一直沒找到那個人和他說有個人多麽的喜歡他。”


    “你帶著你媽媽去海城不是等謝先生?”


    “當然不是。我是聽人家說海城人不愛管別人家的閑事,隻要不侵犯他的利益都蠻好相處,我才帶著我媽媽去的。其實海城人很熱心的,我們走到哪都能遇到好心人幫助我們。”江初照迴頭看陸華年,月光下眼睛亮晶晶,“你才說到你和樂宜分手。”


    “呃,她分手以後找了個大學生男朋友,說是要提前和學霸談戀愛。這種嘲諷比較打擊人,高考時我用了點勁,考到比學霸更好的大學。她那點分拿出來都嫌丟人,隻好出國。我大學快畢業的時候糧食局正好需要我這個專業的技術員,就把我分過去了。”陸華年笑,“假期女友的事我要解釋一下,休假和朋友一起玩,遇上感興趣的女孩子當然想交往一下,但是工作時間聯係不上,人家也不會留在原地等我。我下次休假出來約人家出來就真的隻能玩玩了。我媽很看不慣這個才那樣說我的。”


    “水溫變了,我們進河了。”江初照換了個方向,“跟我來,前麵一千多米有很多地方讓我倆藏身。”


    再遊一千多米,他們已經在兩邊都是山的河裏了。江初照辨別了一下方位,帶著陸華年爬上河岸,河岸邊停著幾排遊河的小船,就是那種仿古的有門有窗能坐十個人左右的小木船。陸華年挑了一艘門窗完好的弄開窗戶,先把江初照托上去了。她倆*躺在船艙底部,暫時安全了,在黑暗中對笑出聲。


    江初照估計小叔的人找到她之前還需要一點時間。老汪他們脫身之後找人再來找他們需要的時間更長。她和陸華年鞋子都脫掉了就是上岸走也走不了多遠,和當地居民求助並不靠譜,最安全的當然就是留在這裏等。


    那麽,這幾個小時的時間,完全可以幹點讓兩個人都身心愉快的事,順便消耗掉陸華年的體力,省得她跑路的時候他緊跟不放。江初照想到就做,撲過去壓住陸華年,輕聲問:“你行不行?”


    “我們還在逃命,保存體力!”陸華年堅貞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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