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事。


    妖皇與楚衣侯,本是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臥龍鳳雛,此刻……心虛成了冤種。


    “意思是說,這鬼地方強攻出不去……得破開執念才能離開是吧?”


    帝臣:“……大概。”


    或許不是破開執念,而是公開處刑……


    “那走吧。”


    楚裙率先往下走,剛剛那該死的記憶簡直要命,她呆在這塔內渾身難受。


    腦海裏時不時就響起一些不合時宜的聲音。


    現在她想說是夢都找不到借口了!


    該死的,她曾來過這個塔!


    並且……她好像在這個塔內和一個男人發生過什麽人族大和諧的事情!!!


    她現在隻想趕緊離開,順路抓到楚明瑤把她和她背後的什麽鬼聖徒給直接砍死!!


    帝臣看著她的背影,腳步沉重,握緊拳跟了上去。


    進入下一層後,景象驟變。


    楚裙先是一驚,後退了一步撞到了帝臣的身上。


    帝臣扶住她,看了眼周圍。


    他們周圍出現了許多身穿黑袍的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他倆仿佛兩個遊魂,周圍的路人完全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


    而這地方……


    楚裙和他都認識!


    黑市!


    一個人迎麵朝他們走來,徑直從他們身上穿過。


    楚裙迴過神,道:“是幻境……不對。”


    她瞥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身影,險些脫口而出,這裏不是幻境!而是她的記憶!!


    這裏是千年前的黑市。


    她看到了幼年時的自己。


    帝臣站在她身後,以至於,楚裙沒看到他的表情。


    的確……周圍的一切都是記憶倒影,但並非隻是楚裙的記憶。


    因為……他也看到了自己。


    千年前,他和楚裙的第一次相遇。


    她還是個幹癟豆芽菜般的小丫頭,遇見了重傷的他。


    偷偷薅了他狐尾的毛,被他抓到後,給了他一枚通天丹。


    他和楚裙如畫外人,看到了彼此的相識之處。


    楚裙眼看著幼年的自己仿佛憨批似的被一條迷人的尾巴給勾走了……


    那髒兮兮的手啊,一個勁的朝前伸,試圖去抓人家的尾巴。


    楚裙深吸一口氣,恨不能衝上去暴揍幼年時的自己!


    眼看那小手朝狐尾薅過去了。


    她脫口而出:“住手——”


    然並暖。


    小楚裙薅了一手毛後,扭頭就跑,下一刻就被對方給掐著脖子拎了起來。


    楚裙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完了……”


    她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年少無知亂薅尾巴,葬送了那枚通天丹。


    帝臣看著她苦大仇深的樣子,竟有些想笑。


    這事……居然還成她心裏的執念了?


    到底是有多後悔啊!


    “不成,我一定要看看當年騙走我通天丹的混蛋長什麽樣子!”


    楚裙二話不說就要往前衝。


    她剛衝到近前,一切就如夢幻泡影消失了。


    那枚通天丹還是給了那位神秘男妖。


    楚裙氣的跳腳:“無恥男妖!欺我年幼!!”


    神秘男妖帝臣不疾不徐的走來,諱莫如深的問道:“剛剛的小姑娘就是你小時候?我怎麽記得你之前說,是被人強行搶走了通天丹?”


    “是強行啊!”楚裙瞪他。


    “一路尾隨,薅人尾巴。”帝臣意味深長看著她:“被抓現行,獻丹保命,怪誰?”


    楚裙咬牙,“你胳膊肘往外拐?”


    “走吧……去下層。”帝臣牽起她的手就走,隱隱有些想笑。


    可轉念一想到這混沌塔居然會把記憶重現,就有些忐忑。


    下一層……不曉得又會出現些什麽東西?


    楚裙冷靜下來後也心虛了。


    這鬼塔能重現記憶的話,自己的小秘密豈不是都要在歸瀾麵前曝光了?


    “這塔內出現的不是真實的記憶,都是假的。”楚裙麵不改色道。


    “明明當年是那男妖強奪了我的通天丹!這混沌塔居然扭曲事實。”


    “假的!都是假的!”


    帝臣無語的睨向她。


    若非他就是另一個當事人,真要信了她的鬼話了呢。


    不過……


    帝臣看著她掩蓋不住的心虛模樣,想到自己腦海裏出現的那些記憶。


    “嗯,我也覺得是假的。”


    帝臣配合她的表演。


    ……


    進入下一層後。


    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一處熟悉的宮殿。


    楚裙看著那殿宇上的牌匾有些失神。


    ——東宮。


    太子寢宮。


    一個豆芽菜似的小身板躲著宮人,悄然貓進了寢宮內,卻不小心絆了一下,眼看要栽下去。


    一雙大手扶住了她,順勢將她抱了起來。


    “又偷跑出去了?調皮的小十三。”男子溫柔笑著,抱起小丫頭坐迴椅子上,拿著帕子替她擦著臉上的塵土。


    男子麵冠如玉,眉眼如工筆描摹過的,美似畫中人。


    玄色吉服穿在他身上也透著一股儒雅溫柔。


    楚裙怔怔的看著男子,那是……


    太子哥哥。


    楚晏溫。


    帝臣目光閃爍了一下,偏頭看向她。


    楚家過去有十三位皇子公主,她排名十三,唯太子待她若至親,嗬護倍加。


    那人便是楚晏溫嗎?


    楚晏溫一絲不苟的替小楚裙把臉上的灰塵擦掉,又帶她去水盆那邊淨手。


    然後抱起年幼的她去了偏殿的書房。


    小丫頭看著桌上的字,好奇的問著:“大哥哥在寫什麽?”


    “寫小十三的名字啊。”楚晏溫笑著,“大哥哥教你好不好?”


    小丫頭點著頭,生疏的握著毛筆。


    大手握著小手,一筆一劃的教著她:“此字喚:裙,‘礻’為衣,‘侯’為君,合在一起便為裙。”


    “以後定會有一人,贈小十三你流仙裙,待你如掌中嬌。”


    小丫頭好奇的抬頭:“掌中嬌是什麽?吃的東西嗎?”


    男子莞爾輕笑,用毛筆在她鼻頭輕點了一下,瞬間小丫頭成了黑鼻頭。


    “你呀,就知道吃,是不是又偷吃糖了?”


    記憶如潮水湧現,不等楚裙再細細迴味,楚晏溫和小丫頭的身影就消失不見。


    她人生裏的第一顆糖,就是太子哥哥給的啊……


    帝臣看到了她發紅的眼尾,不禁垂眸,原來……帝兮那麽喜歡吃糖,也是遺傳啊。


    母子倆小時候倒是一樣。


    “楚裙。”他輕喚著她。


    楚裙迴過神,抬頭之際,唇裏被塞了一物。


    甜甜的,是一顆糖豆子。


    她啞然失笑,“你把我當小傻兮在哄呢。”


    帝臣手指穿過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緊扣,握緊了她的手,他垂眸看著她:“為什麽現在不愛吃糖了?”


    楚裙抿了抿唇,因為那個會拿糖哄她的太子哥哥已經沒了。


    就算是同樣的糖,吃下去也不是那個滋味。


    “糖吃多了,牙疼。”楚裙淡笑道:“再說了,過猶不及,再喜歡一樣東西,成癮了都不好。”


    “若有一天那東西沒了,反倒難受。”


    “不會再沒了。”帝臣輕聲道,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我可以一直請你吃糖。”


    嘴裏的糖格外的甜,心尖有什麽在搖曳,慢慢的被填滿著。


    楚裙咽了口唾沫,偏過頭,“隻請吃糖啊?這麽小氣。”


    帝臣垂眸淺笑,牽著她往下走:“嗯,是小氣了點。”


    那便凡我所有,都給你好了……


    ……


    下一層。


    楚裙哢嚓咬碎了嘴裏的糖,唿吸都停擺了。


    帝臣的瞳孔也劇顫了起來。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挺闊的背。


    女子修長的腿……


    從那緊實有力的腰身兩側延展開……


    雲發繚亂,玉露潺潺。


    有人在嗚咽。


    有人在沉笑。


    聲聲堆砌,浪拍岸。


    女子臻首一偏,露出了廬山真麵目。


    那張臉赫然是……


    ——楚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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