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半月,我拜訪畢在長安襄助文侯的昆侖與龍虎宗諸位師友,另央求文侯在九人會上替我補一個“封魔嶺頭斬妖得力,劍宗赦我過失永不再問”的公告洗刷聲名(至於我斬的是誰,顧、穆、宇宙鋒等自然心中明白,但他們絕不敢聲張),隨即預備返迴昆侖解除陰魔,晉升元嬰。(.無彈窗廣告)複製本地址瀏覽http://%77%77%77%2e%62%69%71%69%2e%6d%65/殷元元則特意向張機子交割了關中采藥煉藥的職事,我和殷元元約定,由他繼續輔導我煉藥,我則當他再戰山河榜的陪練;柳子越接連辦糟了幾件差事,關中諸將彈劾的矛頭又轉向了他,他便借口重煉被破的影術,也迴昆侖去避陣風頭。


    至正泰三年二月頭上,我們三人辭別文侯,西返昆侖。向西的陸路仍然被歐陽家與妖猴的山頭遮斷,我們須改向往北入海,再緣中土大陸向西。一個昆侖內門弟子往返兩洲須近一年,轉運大軍和物資更要耗費若幹年光陰。宗門雖有若幹宙光艇與載物葫天,但長老會審核極嚴,尋常來去絕不可使用。


    上官子羽陪伴我們一行至天高原上的雲中城。浩瀚大漠上獨立著一座高聳孤城,配備了近百要塞炮。一條金色洪河貫穿城下居邑,也滋養了兩岸的美好綠洲。雲中城以東的沙磧林立著諸多煙囪般的堅石口,從口中騰起的黑煙有幾百道,幾將半邊天際全染成墨色。上官子羽告知我們,那片大地下是建造艦艇與打造兵甲、傀儡的場坊。天高原下本來蘊藏著寶礦與黑火,當年昆侖離中土時特意封印,於今重新啟用。原芷不是在雲中城處理公務,便是在地下的場坊監工督造,無一日懈怠。


    上官子羽要去雲中城審查億萬財團的營造進程,在此與我們三人辭別;我猶豫了下是否要和原芷相見,心裏好惡相雜,暗思我不管其他,隻保住她性命完好便是,現在又並非原芷危難關頭,終究是棄了見麵的念頭。


    過了雲中城哨所勘驗,隻餘下我、殷、柳三人前行。我駕起紫電飛龍,攜二人穿越荒漠和草原。越北越寒,人煙愈稀,城郭從有至無、偶爾才能瞥見十數或數十人一夥厚裹皮毛的遊牧野人,以及隨著他們一道漂泊無定的狗馬與帳篷。


    不覺北海波濤響起,已至洋麵。處處無殊,天水一色。我們取昆侖的海圖出來,配合著度量衡定位,折向西方。


    瀛海浩大,金丹一路西飛,也早晚會活活累死,更不必說凡人了。這海圖十分機密緊要,標示了西荒和中土間無數昆侖掌握的島嶼,足供門人在漫漫途中歇腳。圖上的島嶼有些是我們昆侖發現,有些是我宗購買,有些是我宗兼並,另有一些島是我宗元嬰者特意從海底升上洋麵來銜接島鏈。長老會調整了這些島周圍靈氣,它們若隱若現,非別派的人能輕易尋見。


    十數日後,我們抵達了昆侖最近中土的西貝島。島與海相混,每日子時方才顯現一刻鍾點。這島有數十裏方圓,是蟲子都找不出一個的無靈氣不毛荒島,不符合昆侖與靈藥異寶為伴的傳統。大概是與妖猴領地相隔不過八百裏,我宗不願與它無謂衝突,特意擇了此處。


    島的洞窟深處有兩位昆侖金丹駐守。一人叫仇深,一人叫寇眾,兩人滿臉皆是抑製不住的怨氣。


    我曉得其中的原委:這島既不適合修煉,也遠離教化風土,待在這白白荒廢歲月,形同發配;偏偏位置重要,非有可靠的內門弟子駐守不可。若不是兩金丹作伴消遣寂寞,駐守修士不是憋傻了,便是要棄島而走。


    殷元元前番來中土遭過兩人白眼,這次裝作沒看見。柳子越則用古時武林盟主小龍女在古墓獨處十六年的例子勉勵,反被仇深寇眾一陣追打――兩位竟已在島上待了整整二十年!我好意安撫,允諾在二十六屆山河榜時請宗門另找人替代他們,仇深寇眾方才罷休。


    盤桓數日之後,我們又依照海圖經曆數島:


    有的島被風暴環住,類似我少年時見識過的白雲島,隻是規模較小,念昆侖的禁法既能開啟洞天;


    有的島被鳥翼人首,妖聲惑人的海怪盤踞,尋常散修絕不敢登臨。我宗有特製的驅魔香將之暫時屏退。


    有的島上還有酋邦。碧眼白膚、發色或金或褐的蠻夷能鍛造青銅兵器,搭建海怪船首的風帆船,營造石頭城郭。我們也不幹涉島上諸邦的紛爭,徑直飛入島民尊為神山的洞天居住。此處安泰,弟子巡察即可,無須留人駐守,洞天隻設下若幹禁製,內有丹房、芝房、劍房。劍房存了數十口我宗祭煉的飛劍,內中還有二口上品飛劍。酋邦倘若出了一個勇士有緣進入洞天,得到這批寶藏,立時可以稱霸小島――隻是在山巔與山腰間我宗立了一道數裏的極寒帶,進入的凡人十數個唿吸內便會凍成冰人。那樣的事情迄今未曾發生。


    “殷師兄,樂真人這號蠻夷莫非就從這類島上撞到了機緣?”樂靜信不苟言笑,剛直畏人,我心中不太喜他,沒事兒黑他幾句也是好的。


    “樂真人雖然和這些蠻夷形貌類似,卻是西大荒洲的豪門望族出生,哪裏需要撞機緣,走宗門招仙苗的正途就足夠了。西荒幅員廣大,倒與中土仿佛,也粗有教化文明,有城郭、圖書、兵法、美食、音樂,還能打造好鐵、好劍、好船,養好馬好狗,人才有中土四分之一,樂真人便是其中不世出之輩。但諸國爭戰不休,百裏一城、十裏一堡,領主如狼,盜賊如毛。洛神家和我宗到西荒後,將中土的火銃、造紙術、印刷術與航海術傳入,西荒的文明就漸有氣象了。”


    殷元元說。


    “也就幾個海港小城邦富饒,能組建小股火銃衛隊;內陸荒殘,一點油水也榨不出。”柳子越道。


    “那這些島上的蠻夷和西荒人卻是從哪裏來的呢?”我所學過的典籍可從來沒有講過。


    殷元元思索了下腹中的學問,道,


    “據顏掌門考證,天下的人族蠻夷皆是洪荒年從中土播遷至四荒的,經過數十代人至百代人的嬗變,漸而容貌與中土人相異。你瞧這島上的蠻夷落後,其實倒是西大荒洲人的祖先――洪荒時人族甚少,也渾無天地大小的知識,往西播遷的人族至一大島,便在島上繁衍生息,待生齒日繁,便析分部落繼續播遷。如此數十代後到了物產豐饒的西荒大洲,就另開人族一大脈了。其他三荒人族,也是這個播遷的道理――隻是北荒妖族肆虐,那裏的人族剩不下多少了。”


    我不禁感慨――如今金丹者不過數月,人族不過數年便能橫越的大洲,在洪荒時竟然要數十代人的光陰才能渡過。當時人知見狹小,便以為天地狹小。而今人族知見漸廣,天地也隨之開闊。可知識永無邊際,待能探索五大洲之外的大瀛海之時,後人之視今日,也猶如今人之視古人。


    我忽然生出一個念頭:那些能在一日之間橫渡兩大洲的祖師、真人,是否也有人遊覽五大洲外呢?


    我想起了曾經晤麵的萬裏雲祖師,油然產生了莫大的堅信:修真者乘天地,禦六氣,出入顯隱,與道周遊。那樣的修真者一定是有的!


    我向殷元元和柳子越道,


    “修真者也不能把光陰空擲在趕路上。我陰魔未除,無法深造道術。殷師兄在封魔嶺已經指點過我煉製黃芽丹和血丹,既然這洞天裏有爐鼎和藥材,我便取來借用,你繼續教我煉製腐心丹和還魂丹吧。柳師兄也可以利用洞天內的玄陰丹重煉影術。”


    兩人稱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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