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易給了自己一巴掌。


    說好了不再笑,卻是笑了,所以該打。


    從這些小事情可以提現出很多東西,證明他確實不易守著所謂的承諾。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打自己,狠狠地一巴掌。


    “從不喜歡什麽承諾,可是……”木易收斂起諸多思緒,踏上歸途。


    話沒有說完,也已經沒有必要了。


    有了承諾,那便是有了承諾,盡管這承諾的自我欺騙意味占多,仍舊還是承諾。


    別人不知道他的承諾,他也不需要別人知道他承諾過什麽。


    隻需要自己記得。


    如果忘記了……


    那是一個無解的問題,他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結局,隻是知道迴去的路有些漫長,不那麽容易走到二花城。


    二花城已經托付給付笑了。


    盡管有很多不願,盡管不想真的和遺棄之地有太多牽扯,付笑還是硬著頭皮去做事了。


    身為一族族長,比起羅春來,著實好了太多。


    木易說過承擔一切因果,給了付笑一點點的期望,最終下來,也隻是一點點安慰,可笑的安慰。


    做這些事情的,還是自己啊……付笑在心中笑著,微苦。


    隻要參與了,又如何不承受些什麽?


    若是有因果,該有的,還是會有的。


    木易抬起頭,看到了樹影遮蔽的天空,看到了漸漸黑沉的暗色。


    來了。


    有些東西,如果一直沒來,還是挺令人想念的。


    該來的還是會來。


    消失了那麽久,應該是因為木吧。


    木易想著,身形漸漸虛幻,隨風而散。


    “這是……因果?”付笑看到了木易,看到了無盡的雷霆,感受到懼意。


    恐懼,是因為自身的弱小,不敵這天地威能。


    木易瞪著天空,輕聲道:“這就是天地意誌麽?”


    和以前的被動感受不一樣,變強之後再去經曆,那種細致的感覺不同,可以感受到的東西更多。


    天地意誌的雷霆,其實沒有什麽。


    可能是來到這裏,天地意誌還沒有習慣變強之後的自己吧。


    或許,是每一次渡劫之後,天劫會稍微強那麽一些些……強大的程度應該小得可憐。


    這一次的雷霆,木易沒有多理睬。


    除了不讓二花城受到雷劫摧殘,他任由雷劫落下,落到身上,雷霆隻是用於淬體。


    看過不少小說,都有雷劫淬體這一說,可真實的情況,卻隻是增強挨打的能力,根本沒有什麽淬體的實際意義。


    被雷打得多了,習慣了被雷打,就不會覺得有多麽難捱。


    被更強的雷霆轟擊過,又如何在意這並不猛烈的雷霆呢?過得不要太隨意好不好?


    被雷打的木易忽然想一些事情,有些麻木地想事情。


    二花城已經托付出去,泉德城也有所了解,和木域的木有過交流,還有可笑的“機會”,可以擁有和雲染天一戰的力量。


    木易不相信木隻是求變,不相信九天僅憑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改變……他隻認為木是看穿了自己,希望借助木木的力量,也隻可能是想借助木木的力量。


    除了木木之外,木易不覺得自己還有什麽值得欺騙的。


    木域過去,還有水域。


    水域是什麽情況,隻有去了水域之後才知道。


    五行天,若是不將這五域都走一遭,能夠說是來過五行天嗎?


    能吧?不能吧?


    能不能又有什麽關係呢?


    既然知道了水域在哪裏,肯定是要過去看一看的。


    走一走,看一看,大概就是生命的意義了……隻是有些東西是需要留下的,需要告訴木木,說一聲自己離開了。


    渡劫結束的木易,和之前一個狀態,隻有身上的衣服稍微有些破損。


    他想了想,出現在付笑身前:“我是木易,木易的木,木易的易。”輕輕歎息一聲,“如果有人問起,就把我的名字說出去,也說我……”


    其實後麵的也沒有必要說了,如果木木來了,肯定會知道自己的蹤跡。


    他相信木木,相信木木的強大,也相信木木會來找自己。


    “說什麽?”付笑疑惑,不確定木易想表達什麽。


    為什麽會是“木易”這個名字?為什麽會有人來問他的名字?為什麽可以隨意說出他的名字?為什麽還要說些什麽?又應該說什麽?


    “什麽都不用說了,他會知道的。”木易嘴角想往上揚,但止住了,隻是保持平靜。


    平靜,便是冷漠,不想多說什麽。


    付笑點了點頭,又問道:“剛才的雷霆,是不是因為……因果?”


    木易搖頭,輕聲說道:“你不用知道。”稍頓,特意提醒,“知道得太多,不算是好事,特別是不夠強大的時候。”


    聽到說自己不夠強大,付笑本能是想反駁的,放在泉德城,自己如何能說不強大?


    可是,和木易比起來,和木易的觀念比起來,自己可能真的太弱了。


    木易很年輕,不僅是表麵的,其本身的年齡也不大。這樣的強者,換在泉德城,根本就出現不了,但放在木易所在的地方,不僅有可能,而且非常有可能。


    人和人之間,是不能比較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木易簡單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到還未修築好的屋子,看到仍舊失魂落魄的小花。


    “我要走了,可能不會再迴來。”木易輕聲道,“你有什麽想說的,或是是什麽要求,都可以說出來。”頓了頓,“如果能做到,我應該會做到的。”


    小花緩緩抬頭,看著木易,張了張嘴巴,又閉上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也是知道想說的話沒有意義,死去的人,那就是真的死去了,不會再複活了。


    所以,還有多少可奢求的呢?


    “既然你不說,我就當你沒什麽想說的了。”木易聲音平靜,卻又冷漠。


    小花抬起的頭再抬高一些,堅定說道:“帶我離開。”


    木易凝視小花,許久之後,在小花躲閃的目光中點了點頭:“還有什麽想說的,想做的,都去做了吧,不然以後都不會迴來了。”


    小花去看了看自己的父母,說了自己會跟著木易離開。


    接著,她去了葬下二柱的樹旁,沉默了很長時間。


    泉德城過去,有一條河,名叫沐河。


    沐河,本來就是一邊是水一邊是木,正好是木域和水域的分界點。


    想渡沐河,很容易,常年有船停在沐河兩旁。


    但木易不需要,渡河是件很容易的事情,比別人更容易,帶著小花慢慢走,踩在河麵上,一些時間過去,就走到了沐河的另一邊。


    過了沐河,便是水域。


    水域,以水為名,可以看到很多水澤。


    一片又一片的水,如果縮小,那就是一片土地上的水氹,因為土地不平而積水,看起來並不好看。


    “這裏好多水。”小花輕聲道。


    有些感慨,有些不相信,還有著幾分懼意,怕木易說些什麽,亦或是做些什麽。


    她最害怕的,是木易把自己扔下。


    她不知道木易說過就會努力去做,不會輕易拋下什麽。但她從木易一直都很冷漠的表情和言語中,感覺自己如果做錯了事嗎,隨時都可能被拋棄。


    所以,在開口說話後,她立即沉默下來。


    木易聽到了小花的感慨,也感受到她的沉默,有過一些猜測,卻始終沒有評判什麽。


    懶得說。


    相信自己的人,始終會相信自己;不相信自己的人,不用強求著相信自己。


    而且,信任的存在,很多都不是一朝一夕有的。


    何必在乎一個小女孩怎麽想呢?


    其實還是在乎的,但在乎的層麵不同,很多時候也刻意不在乎。


    水域最靠近沐河,也是最靠近木域的地方,有一座城。


    邱末說過水域有這麽一座城。


    這是一座傷心的城。


    寒心城。


    名字便是寒心,就和名字的開始就注定了,其結果又怎麽能夠不寒心?


    所以啊,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


    木易到了寒心城,邱末也找到理由,來到了有些寒心的寒心城,來到熟悉又陌生的城。


    寒心城是建立在一片水澤上的,其實應該說是建立在一個湖的中央。


    湖的中央是一片土地,土地的中央,還是湖。


    大湖和小湖,中間有一圈土地,這就是寒心城了,一個中心真的是冰冷的水的寒心城。


    寒心城有一家寒心閣,在寒心城的中央,也在寒心的湖上。


    這寒心的湖並沒有名字,很多人心中認定,這個湖就叫做寒心湖,但沒有多少人說這湖就是寒心湖。


    木易帶著小花來到寒心閣。


    呆在付家的時候,小花並沒有離開過付家,因為呆在付家就已經很美好了。當然,除了學習認字的時候。


    認字,真的不簡單,而且每次都要思考。


    如果不是因為食物和居住條件,她很可能早就放棄了,隻是沒有想到……再也看不到活生生的二柱了。


    二柱的存在,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悲哀。


    在二花城,嫁女真的很簡單,很多時候,隻是一筐食物,夠吃一些時間就行了。


    和養女比起來,這真的不算什麽。


    可這就是事實。


    小花是被二柱以一筐食物換去的,換句話說,她已經嫁給了二柱……


    “我要一些東西。”木易對寒心閣的前台說道,“最好把你們的管事喊來。”


    前台是一名男子,長相儒雅,頗有幾分翩翩風度。他本想禮貌性地問“你是誰?可有預約?”的,但在一股無形的壓抑之下,把所有的其他心思都扔掉了。


    木易說什麽,照做就是了。


    這是強者的特權。


    前台照做了,去喊今天的管事。


    “他是誰?”


    “怎麽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記下來,迴去和家族裏的人好好說道。”


    “這小子挺橫的。”


    “看戲吧。”


    強者確實有特權,但這特權是足夠強大才有的。


    木易能逼得前台沒有話說,乖乖做事,但這並不代表別人知道他的境界和實力,而且,此刻的管事正在陪客人。


    寒心閣的管事並非隻有一人,但每一天都有一名管事主事,今天的管事名為謝飛。


    謝飛,乃是謝家人,寒心城一個不大不小的家族。


    說是不大不小的家族,是因為比不過最強大的幾個家族,卻比其他因姓氏存在的小家族強大不少。


    怕上麵的家族,也管不住下麵的家族,有特別尷尬的地位。


    謝飛接待的人,便是來自最強的幾個家族之一的葛家,還是葛家一名長老,葛動。


    “謝管事,有人要見你。”前台出現在離謝飛有些距離的地方,帶著歉意看向謝飛和葛動。


    沒有辦法,葛動他認識,但和木易比起來,葛動應該不算什麽。


    但這是和木易相比,隻是一個小小的前台,是誰都得罪不起的……要硬著頭皮做的事情,還是得硬著頭皮做。


    “你不知道,我在陪葛動長老?”謝飛的聲音有些冷,也有些厲。


    葛動見狀,多少還是有些滿意的。這樣的態度,雖然是對一個不重要的前台表示,但自己就在身邊,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混上長老的位置,不就是為了刻意與不刻意恭維?


    “罷了,一起去看看吧,說不定真是什麽大人物呢?”葛動笑著,絲毫不覺得有這樣的可能。


    真的是大人物,找的人可不會是謝飛這樣的管事,而是閣主副閣主。


    所以,葛動是去看笑話的,想要體現以下自己葛家長老的優勢,在外人麵前顯擺一下。


    這樣的顯擺,不僅是為了自己,還可以揚一下葛家的威望。


    既是如此,何樂而不為呢?


    “多謝葛動長老體諒。”謝飛笑著起身,伸手請葛動移步,“這就去看看,究竟是誰,敢忤逆葛動長老,在太歲頭上動土。”


    葛動很滿意謝飛的話,但表麵還是搖頭的,笑著說道:“話不能這樣說,我們隻是做應該做的事情,也不是針對誰,當然,別人也不一定是刻意冒犯。”


    “是是是,葛動長老教訓的是。”謝飛笑著附和,讓前台在前帶路。


    走過庭院樓閣,便是出現在寒心閣大殿,也是最熱鬧的區域。


    看到木易,前台首先過去,想著不讓木易難堪,也不想得罪任何人,卻不知道,他今天做的事情,本來就很得罪人。


    這也是前台的悲哀……他太年輕了。


    但是,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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