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穿了。


    邱末有些尷尬。


    “被說中了?”木易笑了笑,“那種情況?”


    邱末動了動嘴巴,低聲說道:“就不能不說出來嗎?”


    “說說吧,我挺感興趣的。”木易說道。


    “那我真說了?”


    “說吧。”


    “真的要說?”


    木易看著邱末,微笑。


    “其實,我沒有任何情感。”邱末招來了夥計,把酒放到手中,慢慢飲酌,“我講的那些事,都是當初的一場夢。”


    “我喜歡一個人,可惜啊,她早已嫁為人婦,也根本沒有喜歡過我。”


    “但她過得不好是真的,真的。”


    “我憋著所有的話,不說,隻能在你這樣的外人麵前說。”


    “其實,我也很幸運,幸運在什麽都沒有過。”


    “沒有去經曆,大概傷心不會那麽深。”


    酒是慢慢喝的,可酒帶來的感覺是一直持續的,不醉人的酒因為醉人的故事,也變得醉人了。


    木易笑著聽著,隻是覺得邱末總逃避,不說關鍵的事情,像是還在胡扯。


    關於別人的故事,那始終是別人的,聽聽就好了,哪裏需要理睬是真還是假?


    於自身而言,都沒有意義。


    “哈哈,其實吧,這都是我編出來的。”邱末忽然笑了起來,笑得眼睛裏多了淚光。


    真實的情況究竟怎樣,肯定和話語裏的過往不太一樣,但傷了心是真的,並且到現在都還不能釋懷。


    木易突然想知道了,想知道曾經發生了什麽,是什麽樣的過往造就了如今的邱末。


    無聊的時候聽一聽故事,再替別人瞎操心一會兒。


    “她是水域的人,就在沐河那邊,最靠近沐河的一座城。”邱末喝了一口酒,隻喝了一小口,沉默了。


    木域和水域連接著的,至少離泉德城不算特別遠,就是木域和水域的界限河流——沐河。


    沐河分割了木域和水域,把兩邊變成了兩個世界,也讓兩邊的人不那麽和睦。


    那是體係的不同,重視的東西不同,在乎的是木和水,有不小的區別。


    她是水域的人,不被木域的人承認;他是木域的人,不被水域的人認同。


    現實造就了不可能,從出生就決定了。


    他們的相遇,本就是一場錯誤的遊戲,不可能會有美好的結局。


    “她很漂亮,很漂亮。”邱末說道,“不管別人怎麽看怎麽想,她都是的,一直都是最漂亮的。”


    情人眼裏出西施,木易可以認同,在認定的人之外,就不存在什麽人了。


    有些時候,隻有認定。


    木易拿了一壺酒,細細品著。


    品酒,聽故事。


    人生一大美事。


    邱末又喝了一口酒,眯起眼睛,微笑著去迴憶。


    “其實吧,真正說起來,我們之間,太過平淡了,沒有什麽轟轟烈烈,隻有在一起的平靜生活。”


    “或許正是因為太平淡了,等到不得不分開的時候,我們都沒有說什麽……嗯,放棄了掙紮,不想去改變了。”


    “所以,才有了之後的一切。”


    “我特意去澈城看過她,悄悄的,沒有讓她知道。我看到她,過得不怎麽好,一個人在其他家族裏,孤苦伶仃。”


    “我什麽都沒有做,走了,帶著遺憾,帶著無奈。”


    “我是想過要改變什麽的,但是,我認慫了,不敢做些什麽了。”


    “我認慫,認慫……”


    木易仔細想了想,還是不知道邱末想表達什麽,是曾經錯了,還是現在隻是胡說?


    喝了酒的人,總有喜歡多說話的,也喜歡多說話,說一些平時不敢說的話,也說一些胡話。


    沐河那邊,有一個澈城,澈城裏有一個邱末喜歡的人。


    “想她,你就告訴她,然後不強求。”木易微笑,“你不說,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哪怕猜到了,也不敢肯定。”


    邱末搖了搖頭:“不了,她已經有了她的生活,我不能再強加進去。”


    “你是在怕。”木易說道。


    “嗯,我怕。”邱末點頭,“一直都怕。”


    “那就沒有辦法了。”木易起身,“感謝你這頓飯,還有這故事。”


    邱末很想留住木易的,但始終沒有。


    他寧願自己很傻,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想不到,樂嗬嗬地活著,喝一喝酒。


    五千春,酒名。


    沒有什麽特殊的含義,但這是邱末最喜歡喝的酒,也是最不喜歡喝的酒,更是一直都喝的一種酒。


    哪裏有五千春,哪裏就有她,她會釀製五千春,隻會釀製五千春。


    喝了酒的邱末,離開了客棧,離開了泉德城,到了沐河,到了沐河的那邊,到了她所在的那邊。


    他隻是去看看她,和很久很久以前一樣。


    時間隻去了一些年,但他能夠感覺到,已經過去地久天荒。


    隻是看看她。


    或許她知道,或許她不知道,或許誰都知道。


    可是,還有什麽關係呢?


    隻是看看而已。


    隻是看看而已啊!


    愛一個人,不是要得到她,在她感覺不到的角落默默注視著她,再為她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讓她過得稍微好些,更好一些,就已經足夠了。


    已經不想改變什麽了。


    她還是那麽漂亮,時間的年輪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什麽,還是那麽年輕,那麽的溫柔與善解人意。


    看了看,隨意看了看,也仔細看了看。


    走了。


    再也不來了。


    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以後再也不來這個傷心的地方了。


    邱末再次告訴自己,再次說服了自己,再一次不在意曾經與現在,還有不願再有期許的將來。


    地上的人,始終沒有抬頭,似乎沒有發現有人來過。


    可是,那麽長的時間,真的不知道嗎?


    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


    木易發現了邱末的離開,也感受到他再度迴來,在房間裏休息一下,主動找到了邱末。


    “這就迴來了?”木易笑著道。


    “還過夜不成?”邱末亦是露出笑容,“就這樣挺好的。”


    “隨便你了。”木易說道,“走吧,喝點酒吧。”


    邱末看著認真的木易,點了點頭:“我請你喝泉德城最好的酒——泉酒。”


    泉酒,產自泉樹,一種特別的樹。


    樹中產出的酒,在泉德城隻有這麽一種。


    最自然的酒,是大自然的賜予,是最容易得到也是最難得到的珍貴事物。


    泉酒很好喝,像是果酒,剛喝下去的時候並不醉人。


    泉酒和其他酒不一樣,再強大的人,喝得稍微多些,也會感覺到醉意,不會醉,但就是有醉意。


    泉德城有泉和德兩個字,泉便是泉酒和泉樹了。


    “來過泉德城的人,如果誰說沒有喝過泉酒,一定是會被鄙視的。”邱末說得那麽有些誇張,但事實也和差不了太多。


    來到泉德城的人,隻要有機會,肯定會嚐一嚐泉酒,感受一下傳說中有後有醉意卻不醉人的感覺。


    木易喝到了泉酒。


    像是甘泉,像是果汁,味道挺不錯的。


    “如何,是不是有一種家的感覺?”邱末笑著說道,“每次喝泉酒,都會想家。”


    如果不是邱末說起,木易是不會想家的。


    心安處便是家,但還有何處能心安?何處才會是家?


    歲月不斷蹉跎,或許隻有邱末這樣有家族背景的,才容易有心的歸屬,有名義上的家。


    穿越而來,離開了墟城,似乎什麽都沒有了。


    家的感覺……會是什麽樣呢?


    木易發覺自己忘記了。


    他也習慣於忘記。


    不想記得。


    看到木易臉上的淡然落寞,邱末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不該提起這一茬。


    再怎麽說,木易也是從遺棄之地來的,並且他之所以出現在遺棄之地,肯定是因為某種原因,而不是一出生就在遺棄之地。


    遺棄之地出不來他這樣的強者,也不可能出現有他這樣的人。


    邱末是這樣想的,其他人也一樣。


    都是被遺棄的地方了,哪裏還有可能出什麽強者?即便有天才,也不可能會是天才。


    被遺棄,便是如此了。


    “你可知,家是什麽?”木易忽然問道。


    “家?”邱末看著木易點頭,認真去想,之後笑著說道,“家啊,大概就是一個可以睡覺的地方,和其他地方睡覺的感覺不一樣。”


    睡覺是哪裏都可以的,但隻有在自己家裏睡覺,才會多出來安心。


    這就是家的感覺,是家……


    “你走吧。”木易說道。


    邱末瞳孔忽然放大,被木易這沒理由的話給驚住了:“為,為什麽?”


    木易搖頭而不說話,隻是伸了伸手。


    伸手,便是禮貌請人離開。


    但是,這裏雖然不是邱末的地盤,但也不屬於木易,而且這還是邱末請喝酒……似乎主次都已經顛倒了。


    木易感覺到一絲熟悉,像是很久以前的熟悉。


    氣息……


    殺手的氣息!


    木易沒有動,任虛無之間出現細針,刺在自己背後,然後“叮”地一聲響。


    “誰?滾出來!”邱末喝道。


    “你走吧。”木易說道,“免得影響了我。”


    邱末很想反駁,也有過為自己著想的一瞬間,可謂是有無數念頭,都敵不過現實。


    離開,還會再迴來。


    綠色半透明的盾藏在衣服裏,那是木木所教的王八盾,確實如王八一樣,盾太厚實,不會被刺破刺穿刺透。


    還是習慣了王八盾這個稱唿,沒覺得一個名字有什麽,隻要實用就好了。


    而且,就算說是王八盾,又會有幾個人相信呢?


    姑且就這樣吧。


    木易有心思去想其他,想過了,便覺得舒心。


    “你們,真的很無聊。”木易輕聲道,“為什麽要和我們過意不去呢?”


    身著黑衣的殺手浮現出身形,但這浮現並不是為了戰鬥,而是離開,並且很想弄明白木易的話的意思。


    為什麽說的是“你們”和“我們”呢?是怎樣發現自己的存在的呢?又是用什麽擋住攻擊的呢?


    殺手隻覺得問題有好多,但他的職業素養讓他不會呆下去,立即遠退。


    一擊不成,那就暫時退避。


    這就是殺手的殺道,屬於天神殺的殺戮理念。


    木易沒有和天神殺的人正麵交鋒過,但他知曉有這麽一個殺手組織存在,而天神殺似乎有什麽目的,不隻是讓殺手去殺人,更像是培養殺手。


    戰鬥,是提升實力的好方法,天神殺便是利用戰鬥與殺戮,讓自己的人有更多機會快速成長。


    隻是天神殺沒那麽簡單,不隻是一個殺手組織而已,也不像是隻是培養殺手。


    像是有更深層次的目的。


    木易在猜測。


    實力提升之後,他把曾經的瑣碎事情聯係起來,想到很多,也從已知的細節中往更多的方向去想。


    殺手很沉默,也很本分。


    該離開就離開,哪怕思緒猶豫,身體也不帶絲毫猶豫。


    殺手想走,木易也不想留。


    沒有成功的殺手,會再來的……這樣的生活會有一絲趣味。


    殺手七十七壓下了心中的疑惑,並且沒有打算上報,而是下決心調查,看看木易究竟是誰的獵物。


    如果不是別人的獵物,那就隻能是自己的了。


    你強,但我更強!


    殺你!


    殺手七十七在心中說著,離去的過程,露出一絲笑意。


    本以為這偏僻地方沒什麽事情做,很長時間都會浪費,可如今看來,還是有那麽一些趣味的。


    “希望你別死得太早啊。”殺手七十七輕輕歎息,“如果是這樣,那就很沒有意思了。”


    殺手不似殺手,被襲殺的人也沒有覺悟。


    離開的邱末又迴來了,本來就沒有離得多遠,再三確認安全後,便又到了木易旁邊。


    “沒事吧?”邱末關心道,“剛才那個,是你仇家?”


    木易輕輕搖頭,沒有說話。


    既然不知道天神殺的存在,那就不必知道了,這種時候,不知道還會多一些安心。


    邱末自覺有些尷尬,好不容易多出來的真心關心,就這樣被刻意無視了,真的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了。


    但木易都這樣了,自己又能說什麽呢?


    “既是來殺你的,你以後小心一些。”邱末說著這話,覺得有些蛋疼,“算了,我還是離開吧,就不打擾你了。”


    木易微笑著點了點頭。


    欲言又止的邱末真的離開了,在離去的路上思索,是否要把見到的一切都與族人說……


    他忽然發現,這已經變成是一個很困難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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