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把墟城淹沒。


    視線裏一望無際的白色,仿佛什麽都不曾有過。


    來到墟城五年。


    第一次見潔白大雪紛飛,壓下世間萬物。


    雪塵封了很多東西。


    大雪落著的時間裏,墟城裏沒有多少人走動,大多數人都安分守己,呆在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紛飛的雪花像是世間最無情的事物。


    “木木啊,你說……這修煉的意義在何處?”木易望著不斷下落的雪,聲音平靜而略顯沉重。


    木木頓了一下,輕聲說道:“老爹是想要什麽意義?”


    木易深深吸入一口氣,緩緩吐出,見氣息在空氣裏有著飄動的痕跡。


    吐出的氣息也是氣,因遇冷而顯示出易見的姿態。


    “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去九天吧。”木易說道,“在這裏呆著,會慢慢腐朽。”


    日子過得太舒心,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至安逸的時間裏,會少想很多事,甚至某些時刻會遺忘最想做的事情。


    去九天,雲染天,找到她,帶她離開。


    這是當初說過的,也是一直都想著的,從未忘卻。


    木易並沒有遺忘這件事情,但他擔心,真的這樣平淡生活下去,很可能在某一天某一時刻淡去這樣的念想。


    他不敢想象那時候會是什麽模樣。


    “在外就不會腐朽?”木木微笑說道,“在哪裏都會腐朽的,若不想腐朽,則需要有一顆不腐朽的心。”


    木易笑了笑,僅僅是笑了笑。


    雪那麽大,應該有很多事物不想被雪壓在下邊吧?


    可事實卻是不可能的,無論想或是不想,雪壓萬物就是事實啊!


    最淺顯的事實了……


    “老爹,你太看不起九天了,或者說,太看得起我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木木走到木易身邊,同樣看著雪景。


    雪還是很大,沒有因為木木走了走,就改變什麽。


    即便雪真的改變了,那也不是因為木木。


    木易沉默,發覺自己就是被雪壓著的事物,哪怕再想掙脫出來,卻抗逆不了大勢。


    “九天,可是那一群人的天。”木木說道,“當初的戰鬥就是和他們一起的。”


    那是別人的主場,僅僅是去了,便可能被發覺。


    他們不是善茬,不能以簡單或是複雜的心態麵對,得把他們想成宿敵。


    而在某些時候,他們確實是宿敵。


    “雲家有個老東西,比誰都難對付。”木木說道。


    木易歎了一口氣,算是理解了木木的無奈,繼續沉默。


    如果可以,如今已經到九天了吧?


    自己想做的事情,木木也應該想要做完的吧?


    為什麽自己總是忍不住呢?明明就應該沉寂下來,好好提升實力的,為什麽要多想那麽多啊?


    “我感覺自己就是瓶子裏的青蛙,看到的天,不過是極小極小的部分。”木易麵色微苦,“當我發覺這點的時候,我努力向上爬,想要掙脫出來……”


    木木偏過頭,又抬起頭,不明白老爹為什麽要說這些。


    而且,究竟說的是什麽?


    “瓶口很小。”木易說道。


    木木腦海裏有場景浮現,皺起稚嫩的眉:“卡住了?”


    “是啊,通往另一處的出口就那麽大一點,不舍棄一些什麽,去不了……是離不開。”木易嘴角帶上了笑容,淺淡又平靜的笑。


    “後來。”木木說道。


    “後來?”木易說道,“到井裏了。”


    木木忽然替老爹感到悲哀,或者說,替言語裏的青蛙或是那一類人感到悲哀。


    不過是從小一點的籠子到大一點的籠子,始終沒能掙脫出來。


    瓶口大的天,井口大的天……嗬嗬,本質都是一樣。


    “那現在呢?”木木問道。


    木易沒有迴答,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


    即便離開了井,以青蛙的視覺,能看到多少東西?


    限製視線的不隻是瓶或井,而是心,一顆有知卻也無知的含著求知的心。


    繼續往外說,天地何嚐又不是牢籠?


    在身上與心上的枷鎖,一直都來自自身,與別人無關,和現實也沒什麽關係。


    都是自己想得太多,想得太多了。


    嘴角那絲笑容和下著的雪一樣,其實都是身不由己。


    隻是雪很難有自己的思想,做事也比較盲目,更加順應自然。


    而人,則是修仙。


    修仙,逆天而行!


    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掙脫天地樊籠,如今的平平淡淡又是怎麽迴事?


    哪怕挨一頓打,再泡在木桶裏,也好過什麽都做不了。


    “師傅,我想休息一下。”劉安的聲音有些疲憊,不待木易同意,便靠在了牆角。


    雪落在他的身上,一點點地落,也一點點變多。


    但雪始終沒有把劉安蓋住,因為他偶爾伸手撥弄,把雪都推到地上,更是時不時修煉,以此保暖。


    修煉,修的是靈,修的是身,修的是心。


    劉安不記得什麽時候聽到過這樣的理論,忙碌之後的他倒是挺讚同的,也就那樣做了。


    木易聽到劉安的聲音,才想起院子裏還有人。


    當他的視線在下著雪的院子裏尋覓,卻發覺早已經沒有了伍漓的身影。


    他想問木木的,稍稍一想,就算了。


    伍漓也不是小孩子了,該有自己的事情,身為外人,沒必要瞎操心。


    而且,操心也是木木。


    木木知道的比自己多,操心的應該是他。


    無知者最快樂,最應該快樂,但如自己這般無知的人,為何沒有那麽多快樂?


    “老爹,去河裏吧。”木木說道。


    木易想了想,緩緩走向欄杆處,看了看平靜依舊的河,跳了下去。


    隻聽見“噗通”一聲響,漣漪散開,人影消失。


    木木看了看天空,看了看雪,嘴角帶笑的同時,身體與無奈一同消失。


    消失的木木,也出現在河水裏邊。


    河底。


    站在河底,四周的景象有些不一樣,但總體相差不多。


    木易站著便覺迷茫,迷茫著不知道該往何處走,亦或者無法決定是走還是不走。


    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無法挽留……


    可究竟應該是去還是留?


    四周的景象沒有了趣味,那便抬頭,看河水之上依稀的天空,還有那根本看不到的雪。


    仿佛過了千年萬年,又可能隻是恍惚時光。


    真的過了一些時間。


    木木的身影在木易身邊凝聚,平靜的河水有肉眼可見的波瀾。


    “老爹,走吧。”木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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