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抱著一遝戶籍單子,徑直迴了廂房。


    怎奈高估了自己的速度和能力,未到一半,便覺頭昏眼花起來。


    她頻頻眨眼,卻依舊解不了這酸脹之感。


    隻好喊來晏楚榮、戎狄和謝若泠,捋著荼州帶來的名單,仔仔細細核對起來。


    “好不容易名字對上了,這年齡卻差了很多。”謝若泠坐在桌前,麵露沮喪。


    晏楚榮端起茶盞,讓水汽熏著眼睛,待緩了幹澀後緩緩合眼,喝了口茶水。


    “真他娘邪了,竟一個對不上!”戎狄咒罵一聲,下牙刮著上唇,焦躁地抖起腿來。


    顧七一言未發,黑著臉又將手中的戶籍登記細細捋了一遍。


    還是沒有。


    她皺著眉頭,幽幽道:“看來,隻能從江家著手了。”


    戎狄聽到這話,登時來了精神!他自告奮勇道:“先生,我去!”


    “不妥。”顧七深吸口氣,又細細思索起來。


    “堂堂都護將軍,擅闖私宅,被發現可不是小事情。”


    晏楚榮淡淡一句話,讓戎狄恍然大悟!


    顧七緩緩點頭,接過話茬:“難就難在,此事不得張揚,否則會打草驚蛇,萬不能派旁人過去。”


    謝若泠看著顧七為難模樣,坐直了身體,笑道:“裴大人,我可以試試。”


    “你?”


    “怎麽,小看我?”


    顧七垂頭笑了:“豈敢,謝小姐一身武藝,敢應下這等事,想來對自己武功是頗有自信的。”


    謝若泠一驚,忙看向戎狄,戎狄以為晏楚榮不曉得謝若泠女兒身份,又驚看向晏楚榮。


    晏楚榮睜開眼,淡淡勾起嘴角。


    戎狄這才納過悶來,謝若泠女兒身份,在幾個人裏,早就不是秘密。


    “抱歉,戎將軍,我的身份...”


    “這有什麽!”戎狄揮了揮手,笑道:“我隻當你是男兒謝泠,旁的一概不管!”


    謝若泠淺眸透著感激,隨後看向顧七:“裴大人,眼下去探江府,我是最合適的。不如讓我試試?”


    顧七臉上閃過一絲擔憂。


    雖在洐州見過謝若泠舞槍,可具體武藝如何,尚不確定。加上紅袖樓見到江銘川,深知是個不好惹的主兒,若出了差池...


    “裴大人,救荼州百姓要緊!”


    顧七再看向謝若泠,不自主道了聲:“好。”


    晚膳之時,顧七將幾人白日細細查看的結果道給元哲聽。


    似是在意料之中,元哲並未有過多驚訝。隻悶了口酒,細長的瑞鳳眼閃出絲絲寒意:“江家,留不得。”


    顧七一驚,這元哲,竟存了鏟除江家之意!


    難道與皇宮那位惠妃有關?


    “既做了拐賣的勾當,定會留下來往的女子名單和買主信息。至於收在江府還是紅袖樓,便不得而知了。”


    元哲抬眼看向顧七:“這麽說,你們白天已經商議過了?”


    顧七點了點頭,拿起酒壺給元哲斟滿了酒:“戎將軍雖武藝高強,卻不適合做夜探府宅的事情。所以,能否讓謝公子去試試?”


    端起酒盞的手停在半空,看顧七神情,不似玩笑。他稍稍撇頭看向謝若泠,眉頭深鎖:“你確定可以?”


    謝若泠站起身來,恭敬道:“迴殿下,小的願意一試!”


    始終,謝若泠是個女子。


    顧七明白元哲的顧慮,可眼下,除了謝若泠,便再無旁人可去。


    “不如,讓戎將軍和謝公子比試一場,再做定奪?”


    元哲看向顧七,張了張口,終是沒說什麽,點了點頭。


    晚膳過後,眾人移步武校場,謝若泠和戎狄在一方空地相對而立。


    “戎將軍,得罪了!”


    說罷,謝若泠便踏步衝了過去!


    戎狄久經戰場廝殺,下手力道難免狠些,將謝若泠的胳膊扯到後背,用力一提,疼得謝若泠直咬牙!


    她隨著戎狄步子向後快退幾步,仗著柔軟腰肢,向後仰去,胳膊迴到身前,雙手反擒拿住戎狄的臂膀!


    戎狄當她要對自己過肩摔,一隻手推住謝若泠的腰,將自己繃直。謝若泠暗喜,借著戎狄的力量,蹭蹭爬到戎狄後背上!雙腿纏住戎狄的腰,胳膊箍住戎狄的脖子,用力勒緊!


    此時戎狄背著謝若泠,脖子被死死卡住!


    女子氣力,終是敵不過男子。


    更何況,戎狄是那等壯漢,隻見他雙手用力,將腰上纏著的腿分開,兩根手指照著膝蓋窩的麻點用力一擊!


    頓時腿麻了起來!謝若泠雙手一鬆,跳了下來!


    抖了抖發麻的腿,怨道:“戎將軍,你耍賴!”


    戎狄咧嘴笑了起來:“這也是擒拿一種,不服氣啊?”


    謝若泠滿臉不甘,吼了一聲:“再來!”


    二人又打了起來,飛踹擒拿,相互拆招,打得不亦樂乎,不知不覺偏離了一方空地,朝著顧七這邊湊了過來!


    元哲眼疾手快,上前薅住顧七胳膊,將她拽到身後!


    顧七在元哲身後探出頭來,繼續看著二人比試。


    竟想不到,謝若泠能接住戎狄這麽多招式!


    她張嘴望著,心裏發癢,恨不能同謝若泠一樣,去和戎狄比試一番!


    元哲靜靜看著,對謝若泠越發欣賞。


    在青州,能接住戎狄十招的,寥寥無幾。這謝若泠卻越挫越勇,幾番招式,險些戎狄都招架不住!


    戎狄開始還在輕輕放水,到後麵慢慢認真起來。


    再打下去,激起戎狄勝負欲,下手可就不知輕重了!


    元哲緊盯著戎狄,將地上小石子踢到手上,朝身側扔了出去。


    那石子砸向兵器架上的大刀,發出“哐啷”聲響!


    戎狄即刻停了手,硬生扛了謝若泠打出的一拳!


    他揉著發痛的胸膛,笑了起來:“你贏了!”


    顧七暗歎精彩,仰頭看向元哲:“殿下,讓謝公子試試吧!”


    “嗯。”元哲恢複冷峻,稍稍垂頭,正迎上顧七彎彎眉眼,心漏跳兩拍。


    他清咳兩聲,背過手道:“迴去商議。”


    眾人又迴到正廳,開始細細商討。


    小廝抬來長長木桌,又搬來一方小桌,小桌上放著筆墨紙硯。


    戎狄將宣紙展開,鋪在木桌上,將蘸滿墨的毛筆遞到元哲手中。


    元哲站在桌前,筆尖輕掃,片刻功夫,便生出圖來。


    眾人圍了過去,見圖上有三處建築,中間隔著幾條街道。


    “這裏,便是江府。”元哲指著上方建築道:“在將軍府西北向,之間隔了四五條街。”


    謝若泠細細看著,頻頻點頭。


    隨後,元哲又指著下方建築道:“這裏,是紅袖樓,在將軍府正南,隔了兩條街。”


    顧七站在桌前,抬手捏了捏下巴:“江銘川,是個問題。臣覺得,咱們不如同步進行,臣去紅袖樓,把江銘川引到紅袖樓來,這樣謝公子再去探江府,風險會更小些。”


    謝若泠雖閨閣出身,卻也並不是拘泥虛禮之人。她大方道:“裴大人,以後喚我謝泠就成,不必如此生分。”


    顧七抬起頭來,笑道:“好,謝泠。”


    元哲見顧七總看向謝若泠,心裏有些不快。


    他抬手敲了敲桌子:“裴啟桓,專心些。”


    顧七不明所以,但看元哲有些冷臉,趕忙垂下頭來:“是,殿下。”


    元哲將筆遞到身側,戎狄接過來蘸好墨又送了上去。


    “還有兩處,需要注意。”元哲拿著筆,在臨近將軍府的兩條街點了兩個點:“這裏是江家開的當鋪和酒樓。”


    顧七雙手交疊,細細看去。


    將軍府東麵,是青州關卡,這當鋪和酒樓,一個在將軍府正西,一個在將軍府正北。


    再細細看看,不禁笑出聲來:“這樣一來,江家豈不是把將軍府圍得嚴嚴實實?”


    “啊?”戎狄驚唿一聲,搬開旁邊的小方桌湊了上來。


    他雙手扒著木桌,彎腰細細看著,咒罵一句:“這小兔崽子!”


    元哲不發一言,臉黑得能滴出墨來!


    “明日,本王與裴啟桓去紅袖樓,謝泠去江府,戎狄接應。”


    戎狄直起身來,道了聲“遵命”。


    交代完畢後,謝若泠和戎狄一起出了正廳。


    顧七卻被元哲留了下來。


    元哲坐在圈椅上,眉頭又蹙了起來:“明日,恐有危險。”


    顧七站在桌前,細細將紙卷起,送到燭火下點燃:“臣知道。派謝小姐去,實是不得已。您安排戎狄接應,想來不會有什麽大事。”


    “本王是擔心...”元哲雙手扒住圈椅,側過身看向顧七。


    白紙燃盡,她轉過頭來:“擔心什麽?”


    元哲正迴身去,歎了口氣:“沒什麽。”


    不知為何,又想起江銘川那淫而狠厲的目光,那目光曾落在顧七身上,更是落在了自己心裏!


    元哲咬了咬牙,攥著圈椅的力道越來越大,印得骨節凸起!


    顧七看著他的背影,似是蓄力的一匹野狼,周身散著濃濃戾氣。


    她走到桌前,倒了盞茶,遞給元哲:“殿下,不必擔心。所謂皇親,不過是仗著宮中位高權重之人,身份高抬了些。與您的身份相比,差著十萬八千裏。若殿下有意鏟除,想來不是難事。”


    元哲抬起頭來,凝視顧七。


    狹長的柳葉眼,似是藏著無盡情意,卻又透著些許狡黠。


    蒼白的臉,印得瞳仁顏色更深。


    就這樣望著,竟不知不覺,陷入其中。


    “殿下?”


    顧七皺了皺眉,抬手在元哲眼前掃了掃:“殿下!”


    “啊?”


    顧七將茶盞放到元哲手中:“殿下若是累了,喝點茶水漱漱口便去休息吧。”


    元哲收迴目光,盯著茶盞,輕點了點頭。


    “那臣先迴去了。”


    “...”


    不知靜默了多久,耳邊忽響起燭火“劈啪”聲。


    元哲迴過神來,抬頭一看,周圍早就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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