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林和幾個郡守紛紛看向顧七,各種情緒掛在臉上。


    陳潤生並不知道,薛沛林上午已經提過祁水郡郡守顧遠的事情。亦不清楚前任郡守做過什麽,聽到顧七的話,認真思索一番,言道:“我認為裴大人的辦法可行。”


    倒是袁修斬釘截鐵,一口迴絕了:“不行!祁山地勢複雜,強行鑿山,恐會招來更大隱患。”


    陳潤生還想辯駁,卻被顧七截了話:“是我思慮不周。”


    陳潤生見顧七如此,心下存疑,卻也隻能跟著沉默。


    薛沛林歎了口氣,衝幾位郡守說道:“眼下最主要的,便是繪製地形圖。諸位費心,盡快趕製出來,也好我們商量對策。”


    幾位郡守紛紛答應,直到太陽落山,顧七和薛沛林才返迴刺史府。


    直到黃昏,晏楚榮才迴來。


    “是不是韓子征來了?”


    他端起茶盞還沒開口,驚訝地看向顧七,隨後點了點頭。


    “有時候我還蠻好奇的,你們之間是如何做到信息互換的?”


    晏楚榮不以為然,喝了口茶:“通信唄。”


    顧七更加疑惑:“信箋若被人半路截去,豈不是暴露了?”


    “不會。”晏楚榮笑道:“就算截了,也不會知道內容是什麽。”


    “好吧。”


    顧七知道,他們之間有特殊的聯係方式。


    一時間,居然有些嫉妒。


    “那他現在在哪?”


    “城外五十裏。”


    顧七微微皺眉:“為了等人?”


    晏楚榮再次點了點頭。


    顧七忽然明白過來,嘴角不自覺上揚:“算算時間,戎狄這幾天應該會到。”


    “對。”


    戎狄,久經沙場的都護大將軍。


    武功自然差不到哪裏去。


    顧七有些擔憂:“他一個人可以麽?”


    倒不是懷疑韓子征的武功底子,但迴想起他和元哲的那次拚殺,總是心有餘悸。


    晏楚榮似乎沒有什麽擔憂,隻是淡淡說了句:“應該可以吧。”


    翌日


    顧七與薛沛林,在李景浩的帶領下,看了看連山郡和鏡湖郡的情況。


    晏楚榮則尋了個由頭,去城外找韓子征。


    同時兩個郡的郡守——胡宇傑、袁修也跟著一起,詳細說了說各個郡大概的格局和治水建議。


    連山郡的情況稍稍好些,因為靠近郢山,可以從山澗取水。


    相比較下,鏡湖郡有些棘手。


    “沒錯,就是這裏。”袁修領著眾人到了鏡水湖。


    靠近鏡水湖不到兩丈距離,便聞到一股難聞的餿水味兒。


    見大家紛紛捂鼻,袁修苦笑道:“這湖連接郢江,原先還有些魚蝦,後來郢江水越來越渾,魚蝦就死了,水草倒是長得茂盛。之後就開始一點點散發出腐爛的臭味,村民們也就不敢靠近了。”


    顧七看著鏡水湖,覺得有些熟悉。


    這種情況,倒像是裴啟桓治水論中提到的,“江水倒灌,災害之相”。


    薛沛林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撿起長樹枝,走近鏡水湖挑了挑,說道:“裏麵盡是些黑爛的水草,水都是黑綠的。”


    顧七看著挑出來的爛水草,喃道:“怕是有毒。”


    “有毒?”袁修驚叫一聲,李景浩快步上前,將薛沛林手中的樹枝扔到一邊。


    之前清淤之事,已經讓顧七顏麵掃地,再不展現點什麽,怕是鎮不住這幾個懂行的。


    她開始仔細迴想裴啟桓那本厚厚的治水論。


    原先看不懂,是因為從未見到過實際情況。


    自來了荼州,看到郢江和現在這鏡水湖,竟像是按照治水論畫出來的一般。


    “自古湖河江海,萬物皆有定律。一旦出現反常,必遭反噬。”顧七指著眼前的鏡水湖道:“江水倒灌入湖,要麽決堤鬧水患,要麽養分過剩,水草瘋長,最終腐爛到這湖中,毒物自然就出現了。”


    李景浩張著嘴,呆呆得看著顧七。


    袁修有些詫異,緩過神來笑道:“想不到裴大人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見識。”


    薛沛林投來讚許的目光,突然被他們這樣誇讚,顧七有些不好意思。


    “澤州也有這種情況?”


    胡宇傑一開口,噎得顧七不知如何迴答。


    自己根本沒去過澤州!


    但裴啟桓所繪製的治水詳策,好像並未有湖水倒灌的地方。


    猶豫一番,顧七緩緩開口:“澤州...倒是沒有。”


    李景浩拍了拍手,衝顧七豎起大拇指:“想必裴大人定是博覽群書,見多識廣。大人說的這種情況,正是這鏡水湖當下窘況,想必您心中也有對策了?”


    一時間,大家對顧七有了新的期待。


    顧七卻感到臉頰發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尷尬地搓了搓手:“這個,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袁修點了點頭:“裴大人說的對,書本上的舉措再詳細,也要因地製宜才是。”


    “裴大人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薛沛林站在鏡水湖邊,陷入沉思:“顧遠顧大人任職郡守之時,這鏡湖郡的確鬧過水患。”


    “不錯,”袁修接過話茬:“那個時候我也才八九歲,最兇的那次,莊地淹沒不說,就連過往道路上的水,都沒過膝蓋。隻不過後來...”


    話到此處,袁修不再說了。


    李景浩急切問道:“後來如何?”


    袁修看向薛沛林,薛沛林閉上眼點了點頭。


    “後來,”袁修抬手向前一指,道:“咱們別在這說了,先往迴走吧。”


    一行人在兩塊莊地之間的小路走著,繼續聽袁修講:“後來顧大人跟刺史大人建議,鑿山修渠,把郢江水引出去。後來就出了那檔子事,上邊要問責,便...”


    “便把這位顧大人推了出去?”顧七看著袁修問道。


    袁修沒有看她,隻是低頭沉默。


    薛沛林歎道:“當時朝廷本就為著荼州水患發愁,鑿山鬧出百餘條人命,不處置難以平民憤。”


    “可自我記事起,這鏡水湖沒有出過水患啊。”胡宇傑喃喃自語。


    袁修扭頭看了胡宇傑一眼,笑道:“那是因為鑿山之後,水位下沉導致的。”


    李景浩說道:“那這麽說來,當時這位顧大人,所行的鑿山之法是有效的?”


    薛沛林頓住腳,幾個人也跟著停了下來。


    薛沛林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麽,袁修抬手按住薛沛林的胳膊道:“薛大人,切勿重蹈覆轍。”


    薛沛林嘴唇顫了顫,重重歎了口氣。


    顧七冷眼看著,多少有些推斷。


    可惜自己不懂治水,若貿然出頭,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隻要改了這江水倒灌,鏡水湖的問題便迎刃而解了。待詳細的地形圖出來,咱們再細細商量。”顧七走到薛沛林身側,輕聲安慰。


    袁修的眼神中,帶了些許肯定:“裴大人說的是,這兩天我便著手繪製一份詳細的地形圖,爭取早日弄出來。”


    出了莊地,太陽快要落山了,李景浩將顧七和薛沛林安全送迴刺史府後方迴家休息。


    顧七吃了點茶水果子,不顯餓意,便沒有和馮睿、薛沛林同席,一個人迴了廂房。


    倒不是有多刻苦,而是對這荼州治水實在不通,幾個郡守對自己所轄之地又了解甚深,隻好從箱底拿出裴啟桓的治水論,希望能找到對策,以免遭人懷疑。


    天色漸晚,有些看不清了。


    顧七拿出火折子,點燃了桌上的燭台。


    有人在外輕輕叩門,開門一看,晏楚榮拎著藥箱站在門口。


    “裴大人,該換藥了。”


    顧七點了點頭:“有勞晏大夫。”


    側過身讓晏楚榮進屋後,顧七扒著門框向外望了一眼,領路的小廝已經走遠。


    插上門閂,坐到桌前,看著晏楚榮道:“我需要見他。”


    晏楚榮笑了笑:“我想你是要見他的,這不就過來了。以你的輕功,悄悄出去不是難事。子時吧,人們睡的正沉,我在巷口等你。”


    顧七看著桌上的治水論,淡淡迴了句:“好。”


    “那我先走了。”


    耳邊聽到晏楚榮的聲音,顧七卻沒心思迴應,隻盯著治水論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迴過神發現屋內空蕩蕩的。


    外麵打更聲起,已入亥時。


    顧七吹滅蠟燭,借著朦朧的月光,去翻夜行衣。


    待到子時


    顧七抄起治水論放入懷中,輕掩門後,迅速閃到牆根,翻牆而出。


    走到巷口,見一人頭戴黑色帷帽,黑色衣袍勾勒出身上線條,在朦朧的月光下,散發著一股神秘。


    顧七放輕腳步,緩緩靠近。


    “走吧。”


    直到那人說話,才確定是晏楚榮。


    “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穿成這樣。”顧七上下打量一番,暗怪自己眼拙。


    之前韓子征一襲盔甲,整個人透著剛毅冷峻的特質,本以為這就是世間男兒該有的模樣。再看晏楚榮,一改往日溫潤模樣,此時像個冷麵殺手,渾身散著“生人勿進”的氣息,與韓子征更像是一正一邪的較量,讓人難分伯仲。


    “怎麽,不好看?”


    “好看!”顧七憨笑起來:“沒想到,你這麽好看。”


    他停住腳,顧七仰著頭,卻看不清他的臉。


    忽然,晏楚榮攥住顧七的手腕,將她拽到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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