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是救了自己,不論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關於這一點,連歲不否認,也很感激。但救命之恩,不是已經逝去的愛情能夠死灰複燃的理由。早已斷絕關係的兩人,就該天各一方,實在是沒必要再次糾纏在一起。何況他如今還失憶了,更不能稀裏糊塗地動心。想到這裏,連歲重新躺下,裹緊被子,努力在這個讓他有些窒息的黑夜裏入睡。睡一覺就好了。等明天時縱醒來,確認他沒事後,自己就離開,絕不給他任何靠近自己的機會。*翌日。雨終於停了,小診所二層的病房內,兩個病床,空了一個。連歲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西裝革履守在床邊的時遇。“時遇?你怎麽來了?”連歲驚訝地撐起身子。時遇臉上帶著疲累之色,“那天在時家祖宅附近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又是景區人流量高峰期,別說是我了,連爺爺都被驚動了。”“那我的學生們…”時遇溫柔一笑,“你放心,都被安全送迴去了,一個不少。”怕連歲擔心,他又接著道,“學校職工宿舍我也去了,致致有我安排的專人照顧,放心。”唿連歲長舒一口氣,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得不說,時遇很細心,總是能夠先他一步替他考慮好所有事,真的是個挺不錯的朋友。有時候連歲甚至會想,要是時遇對他沒有那種心思該多好,他們就可以無所顧忌地做一輩子好朋友了。可惜,唉連歲又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現在最重要的,是你。”時遇扶著連歲的肩膀讓他躺下去,“你蛇毒未清,別亂動,快躺好。”溫柔的嗓音透著不安和擔憂,但金絲圓鏡後的眼眸仍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其實時遇此刻特別沒有安全感,他日防夜防千防萬防,還是沒有防住時縱和連歲見麵。自兩人落水後,他這幾天晝夜不分地帶著人四處搜尋,好不容易才在昨夜找到這個小診所,卻聽得樓下的老醫生說,連歲在下山的路上被毒蛇咬傷,幸虧時縱及時吸出毒血才不至於中毒太深,但時縱也因此身中劇毒。他深知連歲一向良善,難免不會因為這件事對對時縱改觀甚至動心。要是果真如此,那自己,別說是等著連歲迴頭,就連默默守著連歲的資格都沒有了。“我沒事,感覺已經好多了。”連歲再次坐起來,“倒是時…”他頓了頓,這才看向時遇背後的病床。空了。連歲的心有一瞬間的沉。時縱醒了?什麽時候醒的?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事?這一大早的,他會去哪兒呢?還是…已經走了?想到昨天時縱那副神誌不清胡言亂語的樣子,連歲不禁有些焦急地問,“他…他人呢?”“被接走了。”時遇眸色暗了暗,“你,是在擔心他?”連歲迅速收迴落在病床上的視線,否認得極快,“沒有,我怎麽可能擔心他。我隻是突然發現人沒在,隨口一問。隻是,隨口一問。”明明是顯而易見的擔心,連歲卻極力否認和遮掩著,看著他嘴硬的樣子,時遇心裏有些堵,“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沒有。”連歲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可他越是這樣,時遇就越是心裏難受,甚至開始胡思亂想,“那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麽?”連歲點點頭,“他說他生病了,忘記了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他澄澈的黑眸望著時遇,“是真的嗎?”嗓音雖柔,可眼裏全是急於確認的神色。時遇看著他漂亮的眼眸,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又恢複過來,溫聲道,“他確實因為精神障礙失憶了。這兩年都在國外治病,順便負責時氏企業在海外的業務。這次迴國,”他頓了頓,“是為了和萬家的小千金…訂婚。”“精神障礙?”連歲又驚又慌,“他怎麽會…,因為什麽?他好端端的,怎麽會得了這個病?”原本以為說出時縱訂婚的消息,會讓連歲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可沒想到連歲壓根就不關心他訂婚的事,隻關心他的病情。看著因為過於擔心而有些語無倫次的連歲,時遇的心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一般,又疼又窒息。可連歲雙手握住時遇的胳膊,情緒越來越激動,“時遇,你告訴我,他是什麽時候病的?是我們離婚之後嗎?還是更早之前?”“我記得那時候我起訴他,借助輿論施壓,在網上看到過有人說他有病,但我一直以為是謠傳,根本沒在意。難道是那個時候開始生病的嗎?時遇,你告訴我,快告訴我。”看著連歲慌亂焦急的模樣,時遇的心疼極了,金絲圓鏡後的那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眸終於布滿了哀傷,“你不是說,不擔心他嗎?”“…我,我…我隻是,”連歲鬆開手,垂下頭,“我隻是想知道…他生病…是不是我…”“跟你沒關係。”時遇藏起發紅的眼眸,起身走到窗邊,“他是因為工作的原因,導致精神壓力太大,所以才會患病。”他看著窗外雨後的山林,淡淡道,“他以前那樣對你,毫無愛意可言,又怎麽可能因為你的離開,而自我折磨呢?他從來就不是那樣的人。隻有他折磨別人的份兒,折磨自己?嗬,不可能。”是這樣嗎?時縱真的不是因為自己生病的嗎?連歲有些將信將疑。可時遇向來不會騙他,想來說的應該是真的。可他還是忍不住看著時遇的背影確認一遍,“真的…跟我沒關係嗎?”時遇轉身,藏起所有情緒,波瀾不興的眼眸望向連歲,“真的。”“那他現在的病情…”“放心,他現在病情還算穩定。隻要和國外的那兩年一樣,不讓他重臨過去的環境,別接觸過去的人和事,那他的生活就會與常人無異。”時遇重新走到病床前坐下,眸色溫柔地看著連歲,“如果強行喚起失去的那部分記憶,他的精神可能會徹底崩潰。那時再想恢複,幾乎不可能。所以…”連歲再次看向時遇身後空蕩的病床,低聲道,“知道了。以後,我不會再和他見麵了。”時遇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自己再與時縱接觸,很有可能會喚起他失去的記憶,讓這兩年的治療都功虧一簣,甚至會導致他患上不可逆的精神疾病。連歲自然不願意時縱變成那個樣子,何況自己本來也打算今天醒來確認他沒事後就離開,不再跟他有任何交集。如今,又多了一條不再見麵的理由,他的心也越發堅定起來。“他…什麽時候訂婚?”短暫的沉默後,連歲還是問出了口。“下個月二十三號。”時值月底,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連歲輕輕‘嗯’了一聲,然後裹著被子背對時遇躺下,“我還有些頭暈,想再睡會兒。”“好,睡吧。”時遇替他掖了掖被子,“等你睡醒了,我送你迴家。”“謝謝。”第50章 原來如此時家祖宅。剛剛醒過來的時縱靠坐在床頭, 熟悉的乏力感,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此刻的身體裏正流動著某種不明藥物。他隨意地掃視了一下屋內, 然後眸光陰沉地鎖住垂首立在床邊的韓景亦。“韓秘書, 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對不起先生,是我辦事不力,查…查錯了人。”“辦事不力?嗬,”時縱嗤笑一聲, “是隻在我這兒辦事不力, 對嗎?”韓景亦無言。“我以為這兩年來, 雖然活在老爺子的監視之下, 但起碼有一個人是站在我這邊的。”“現在看來, 韓秘書和門外那些老爺子的走狗, 毫無區別。”“…先生, ”韓景亦欲言又止, 頭垂得越發低, “對不起。”時縱收起冷然的笑意,“滾。”看著韓景亦恭敬退出房門的身影, 時縱是有些寒心的。據韓景亦所說, 他跟了自己很多年,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己和連歲的事?在國外的兩年, 他的口徑和老爺子出奇地一致, 那時候自己曾懷疑過,可他對自己實在是很好,也很忠心, 不曾想竟是老爺子安插在自己身邊最大的一顆棋子。嗬, 真是可笑!這個時家,就是個巨大的牢籠!而自己, 就是這牢籠裏唯一的囚犯!這時家姓時的那麽多,從始至終就隻有自己一個人是外人!看著守在門口和窗外的保鏢,時縱氣極反笑。真當他是個犯人了?很快他又收起笑意,冷靜下來。現在看來,自己失憶後他們絕口不提的事,就是他們最想掩蓋的事。而連歲,就是他們最不希望自己接觸的人。所以,一切的關鍵,都在連歲身上。想到這兒,時縱眼前又浮現出漂亮青年走在樹影斑駁的人行道上,一顰一笑都是萬般風情。可,他的笑都是給時遇的…即使知道連歲不喜歡時遇,不然他也不會深夜在酒吧攥著戒指盒買醉,但一想到連歲對他笑,時縱就莫名火大!越想越氣的時縱掀開被子翻身下床,幾步走到門口,正好迎麵撞上楊管家。“把時遇給我叫來!”時縱怒喝。“抱歉表少爺,二少爺忙於集團事務,恐怕沒有時間迴祖宅來看您。”楊管家恭敬迴著話。“別他媽廢話!”時縱一把扼住他的咽喉,“要麽把時遇給我叫過來,要麽你死!”一眾保鏢都嚇得不敢動,這位下手狠辣動作迅速,即使在注射了藥物的情況下都有如此體力,要是輕舉妄動他很有可能會立馬擰斷楊管家的脖子。時縱目眥欲裂,“關在這裏跟個犯人有什麽區別?我他媽早就不想活了!不如殺了你,再給你償命,我就解脫了。”“你說,這個主意如何?楊管家?”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力道也隨之加重。“我…我去請…二…二少爺…”楊管家扒拉著時縱青筋暴起的大手,艱難地從喉嚨裏擠出這幾個字。聞言,時縱勾唇一笑,鬆了手。楊管家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還不快滾?”時縱抬腿就是一腳踹了下去。楊管家連滾帶爬,“是是是…我…我這就…這就滾…”而另一邊,北潭市第一中學教師職工宿舍內,時遇倚在門邊,眸色迷醉地看著在廚房忙碌的清瘦身影,漫不經心地滑開了手機接聽鍵。“二少爺,表少爺…表少爺他…要見您。”電話那頭傳來楊管家喘著粗氣斷斷續續的聲音。“我沒空。”說完他就要掛電話。“哎等等等等!二少爺,您就來一趟吧,我實在沒辦法!表少爺他…他瘋了!要殺人!我差點被他掐死!”連歲拿著湯匙的手一頓,盡管聽筒裏傳出的聲音很小,但他還是聽見了。時遇注意到他的動作,重新將電話拿到耳邊,低聲道,“好,我一會兒就過來。”電話被掐斷,連歲用湯匙輕輕攪動著砂鍋裏咕嘟冒泡的海鮮粥,沒有迴頭,“他…病情加重了嗎?”柔柔的嗓音裏透著擔憂。“不用擔心,應該沒什麽事。”時遇收起手機,走到他身旁,將已經炒好的菜端了出去。等到時遇再次折迴廚房時,連歲接著低聲道,“可我剛聽到電話裏的人說他瘋了,要殺人…”“爸爸,誰要殺人?”連致提著玩具槍衝了進來,“是不是那個壞人又迴來找你了?”連歲轉身蹲下來扶住他瘦瘦小小的肩膀,溫聲道,“沒有。致致乖,老師布置的作業都寫完了嗎?”“那麽簡單,早就寫完了!幼兒園真沒意思,我都等不及想上小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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