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夕長到這麽大,收過無數的情書,也聽過很多的情話——她長相不差,性格也還算好,也是有很多人追的好嗎?

    隻是那些情書那些情話,都極少能夠打動她。

    以前她以為那是因為她不愛他們,現在她知道了,能打動人的情書或者情話,和愛不愛沒有太大的關係,和人有關,和人的真誠也有關。

    哪怕陸沉舟的表情依然淡漠,可是隻要他的感情裏摻了一點點純粹,就都顯得那樣的難能可貴。

    因為他是情感冷漠症患者啊!

    程夕一時沒說話,陸沉舟也沒說,他開車呢。不過他看得出自己那麽說了以後程夕很受震動,便暗戳戳地想她這麽感動了今天肯定能得懲些啥了吧?

    於是眯了眯眼睛很愉快地決定把追她的進度撥快一格,親親以後上個床什麽的,就聽見程夕說:“我們去看沈唯吧。”

    “……嗯?”

    他懷疑自己聽錯。可是程夕又用清晰無比的聲音說了一遍:“去看沈唯啊,她懷孕反應很大,吃什麽吐什麽,本來心情就不好,我有點擔心她。”

    陸沉舟第一次被她弄得有些無語,很不明白他想她和她擔心沈唯這兩者是怎麽建立起等式來的。

    程夕當然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她隻是本能地感覺這樣獨處下去有點危險而已,而避免危險最好的辦法就是到人民群眾中去。

    她還拿他先前的話擠兌她:“你不是不介意去我家嗎?那肯定也不介意陪我去沈唯那的對不對?”

    她說話時微微側對著她,露出左頰那個小小的梨渦,可愛得想讓人戳一戳。他忍了忍,沒忍住,伸指輕輕在她頰邊一點,麵無表情地說:“我約你出來就是為了陪你去看別人?”

    程夕笑著躲開:“看電影也是在看別人呢。”

    ……好有道理!

    於是陸沉舟陪她去看沈唯,因為在和傅明義鬧離婚,沈唯現下住迴了娘家。年初四,正常人家裏都很熱鬧,沈家卻是冷清得很,沈唯的哥哥嫂嫂們不在,沈父沈母都在家。程夕打電話問清楚了情況,就很不客氣地從陸沉舟買的那一堆東西裏挑了兩個果籃,兩盒茶葉還有其他一些包裝精美的東西。

    兩人四手都拎得滿當當地上門,沈母過來開門時看到,還嗔了她一句:“這麽客氣幹什麽?”看到程夕身後的陸沉舟,又驚訝,“你是陸家那孩子吧?”

    陸沉舟為人冷淡,禮儀方麵倒是無可挑剔,他淡淡地點頭:“是。您好。”

    很矜持的模樣。

    沈母的目光在程夕和陸沉舟身上打了一個圈,見他如此也為好多問兩人怎麽一起來,因為程夕已經在問沈唯的情況了,沈母歎氣:“吃不好就算了,睡也睡不好。”默然片刻,“她越笑得開心,我看著就越愁,小夕你說,這可怎麽好呢?”

    程夕就也隻好安慰她:“這也是她不想你們擔心。”看著好,“孩子是確定要留下來嗎?”

    沈母臉上愁意更深了,看了眼和陸沉舟寒喧的陸父,歎氣:“我們都不敢問,什麽都不敢問她。”

    程夕默然,她了解沈唯,她是極有主意的人,便是問,隻怕也問不出什麽,那天要不是出其不意,她也不會跟自己吐露第三者的事。

    “那就不問吧。”她勸道,“隻是伯母也別把她當成瓷娃娃,就像平常那麽待,該怎樣還是怎樣。”

    勸了兩句,陸沉舟和沈父在樓下喝茶,程夕去樓上看沈唯,一上了樓,沈母連腳步聲都放輕了,她壓低聲音和她說:“她受不得聲音大,說是頭疼。”

    程夕心下微微一凜,這是睡眠缺失症患者最開始常有的症狀,就也放輕了腳步聲,跟著沈母進了沈唯的房間。

    但是沈唯並不是一個人在,看到坐在她床邊的龔恆謹的時候,程夕十分意外。

    沈唯看到她卻很高興,她外表看起來倒是沒多少變化,連憔悴的感覺都沒有,臉上還化了點淡淡的妝。

    “別起來啦。”程夕攔住她,“可還好?”

    “嗯。就是吃不下,煩人。”她笑著說,還和她撒嬌,“剛剛又吐了。”

    程夕握著她的手:“吐吐就習慣啦。實在習慣不了也沒事,我認識一個婦產科的醫生,她很優秀的,必須有辦法能緩解這個。”

    沈唯被她逗得又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卻輕輕撫了撫額頭。程夕見狀,很自然地替她在太陽穴處揉了揉,轉頭和沈母說:“我想和沈唯單獨聊聊,可以麽?”

    沈母忙不迭地應了,龔恆謹自她們進來後,除了開頭出聲打過招唿後就一直沒說過話,這會也很有眼力勁地站起來,說:“唯唯,程醫生既然來了,那我就先走啦?你好好休息,等過兩天再來看你。”

    沈唯很舒服地享受著程夕的按揉,連眼睛都沒睜,隨意地擺了擺手。

    人都出去後,她這才睜開眼睛,看著程夕:“你那是什麽眼神啊。”

    程夕說:“不讚同你的眼神。”

    她都忘了自己已經和程夕交待過了,有些驚訝,“你猜到了?做心理醫生的還真是厲害啊。”沈唯笑,笑意卻很淡,甚至還有點點的冷,“不過你猜到了就別說出來哦,總要讓她自以為是地在我麵前賣幾天蠢,才能抵消我自己犯過的蠢呀。”

    “她不知道你知道了?”

    “嗯。他們都不知道。”

    程夕懷疑地看著她。沈唯說:“是真的。他們自以為自己掩飾得好,所以根本沒想過我會查得出來。嗬,這世上的事,人過留名,雁過留聲,隻要做過必然就會露出痕跡,哪有真正的天衣無縫啊?”頓了頓,她又說,“不過他們也算是掩飾得好了,我就硬是一直沒發現。”

    “是你從沒有想過要懷疑他們。”程夕語氣淡淡,“誰會那麽齷蹉,沒事把自己的丈夫和最要好的朋友想到一起去?”

    說得沈唯又笑起來:“還是你好,罵人從來不明著罵,可我聽著怎麽就那麽解氣呢?”

    “能解氣就好。”程夕放下手,替她捋了捋鬢邊的頭發:“沈唯,你這麽聰明,我別的話也不想多說,隻想告訴你,兵無常勝,水無常形,挫折和失敗跟成功一樣,也是組成人生的一部分。婚姻失敗一點也不可怕,識人不明也並不可恥,可怕的是一直陷在裏麵不出來,是拿別人的無恥來懲罰自己。要知道,毀掉婚姻總好過被它所毀,咱年輕著呢,沒必要為一件無聊的事情死磕,放開了,天地自然寬闊。”

    這是程夕的人生觀,也是她的感情觀,所以她能執著,也會很快地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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