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夕迴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整個過道就她和陸沉舟在,林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她還有些混亂,也有些嚇到了,因為陸沉舟這次的吻和前兩迴截然不同,他知道伸舌頭了,盡管依舊沒什麽章法,像隻小狗似的在她唇上、臉上舔來舔去,但程夕還是頗受衝擊。

    他緊緊摟著她的時候,她感覺到他興奮了。

    這簡直是……

    她捂了捂臉,還好他沒有直接不管不地發情,可她猜那也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懂吧?因為他這會正奇怪地看著自己的下半身,還伸手想去摸。

    程夕看見,隻覺滿頭黑線,趕緊抓住他那隻爪子:“咳咳,走吧,我的手真的都要斷了。”

    她拉著他去了辦公室,見他安份下來了才鬆了一口氣——剛剛他那樣子,她好擔心被其他同事看到後,會把他當成流氓給打出去。

    程夕讓陸沉舟坐,他很聽話地坐了,化身沉思者挺著脊背一臉高冷地坐在那兒,那樣子,莫名讓程夕有點想笑。

    她抿抿唇,沒再管他,卻也沒離開,脫了外衣準備看看被陳嘉漫咬過的手臂。

    當袖子被卷上去的時候,程夕都有些傻眼,陳嘉漫這一口咬的還真是狠,一個又大又圓的牙齒印,咬得特別深。

    這也幸好是冬天,她穿了外套,要是夏天,估計肉都要咬掉一大塊。

    說來也是她逞強,程夕不想再引起什麽事端,就自己找了碘酒和棉簽先消毒處理。

    隻是她對痛本就敏感,碘酒倒在傷口上,頓時感覺有幾千幾萬張嘴在啃她的血肉一樣,差一點就進行不下去。

    “後悔嗎?”陸沉舟不知道什麽時候結束了沉思,走過來看著她。

    程夕額上疼出一串串的汗,勉強抬頭看了他一眼:“後悔什麽?”

    陸沉舟拿起棉簽,在她傷口上戳了一下。

    “哎!”程夕再支撐不住,頭磕在桌子上,無力地說,“別鬧,陸沉舟。”

    他發現她不叫他陸先生了,這讓他略歡喜,發了善心放過她,還好心說:“我幫你。”

    再拿根棉簽蘸了酒精幫她清洗傷口。

    大少爺從來沒做過這等事,棉簽攪進傷口深處,程夕立時痛得渾身發抖。忍了一會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勉力撐起來,接過他手上的棉簽:“好了,不用再洗了。”

    再洗她的手就要斷了!

    這迴綁紗布她都沒敢讓他動手,自己隨便弄了一下,放下袖子,穿好衣服。

    “就這樣?”他挑眉。

    程夕說:“不,我等下會去外科拿點藥,可能還要打一針。”

    陸沉舟看著她。

    “怎麽了?”她一邊收拾桌上一邊問。

    “為什麽?”

    “嗯?”

    “為什麽那麽幫她?”

    程夕說:“我是她的主治醫生啊。”

    陸沉舟聞言淡淡地笑了一下,沒再說什麽。

    陸老爺子的生日宴還在辦著,陸沉舟自然不好離開太久,那邊打電話來問情況,他也就走了。

    程夕沒再過去,陳嘉漫會怎樣還得等她醒來才知道,這種情況下她不放心離開。

    不過她也同樣不太放心陸沉舟,強硬地給他找了個代駕,還打電話和蔡懿說了聲:“他狀態有些不對,好像是被陳嘉漫的事嚇到了,等迴去後,老師您幫忙看著他一些。”

    蔡懿說:“好。”可能是聽出了程夕語氣裏的歉疚,她安慰說,“沒事的,別擔心,他也算是經曆過事的,不至於就真被嚇到了。”

    程夕笑了笑:“那就好。”

    陸沉舟走後沒多久,同事迴來說沒找著陳佳漫的“姑姑”,想來是趁亂時跑掉了,留的電話號碼也是空號。程夕去看監控,發現那個所謂的“姑姑”很有幾分眼熟,她記性好,想了會就記起那人是陳家鎮上那所學校旁邊開飯店的老板娘。

    “報警吧。”程夕說。

    “啊?”同事嚇了一跳,“不不……用不著吧?”

    程夕沒說什麽,直接去找了科室領導,領導聽了情況後瞪她半晌,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程醫生,你是不是覺得我們醫院聲譽太好?”

    程夕明白領導的意思,這事怎麽說他們醫院也有管理失誤的責任,真報警了,傳出去絕對沒什麽好影響。

    程夕安慰領導:“‘吾日參省乎己,則智明而行無過矣’,主任,主動檢省也是進步的一種。”

    主任隻賞了她一個字:“滾!”

    程夕十分痛快地滾了,當然這事最後還是報了警,警方那邊也很快給了迴應:“那個飯店老板娘有一個女兒,比陳嘉漫大一歲,我們經過這段時間的調查,證實她女兒就是兩年前對陳嘉漫實施霸淩的主謀,目前已經對她家孩子釆取了措施,因為還在偵察階段,所以沒告訴你,我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她才去找受害人的吧。”

    最後警察還告訴她:“有個事程醫生你最好心裏有個底,陳嘉漫這事就算查清楚了那些施暴的孩子也不會受到太過嚴厲的懲罰,因為事發時他們多數都未滿十四歲,而且事情已經過去兩年,陳家人接受了經濟補償也不願追究,我們這裏還收到了一份聯名倡議書,是那些孩子的同學和鄰居替他們求情的,說他們都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所以……”

    “所以他們是品學兼優的好孩子,陳嘉漫就是十惡不赦,活該被逼瘋的那一個嗎?”

    這個問題,沒有人迴答她,程夕坐在辦公室,明明暖氣很足,她卻覺得分外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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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醫生,24床病人的家屬來了。”

    程夕迴過神,皺眉:“誰?”

    護士沒答,也不需要她答了,程夕已經看到了來人,是陳嘉漫的父親。

    他依然收拾得很整齊,穿一件黑色的羽絨衣,黑色長褲,不知道是不是服裝的原因,他看起來比上次更老了,連腰都有些佝僂了。

    “阿漫還好吧?”他進來就問。

    程夕看著他,他臉上的急切倒像是真的擔心自己女兒:“程醫生,警察說有人過來故意刺激了她,她……沒事吧?”

    “不知道。”程夕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脾氣,卻還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我以為你留點錢在醫院就不管她了,原來,還是會擔心她啊?”

    陳父囁嚅著:“對不起。”

    “跟我說對不起有什麽用?”她閉了閉眼睛,深籲一口氣,“抱歉,我心情不好,如果你實在擔心她的病情的話,我找個醫生跟你說。”

    她站起來,準備離開,這會兒,她沒法麵對這個男人——在陳嘉漫的悲劇人生裏,他也是推動者之一。

    “程醫生……”

    程夕沒有停步。

    陳父在她身後說:“我知道她為什麽來,她拿到了萬言書,替她女兒脫罪的萬言書,她是覺得讓阿漫瘋徹底才能抵消她女兒這陣子受的委屈……程醫生,我希望她能好起來,拜托你了!”

    “呯”的一聲,程夕迴頭,陳父居然跪在了地上。

    她嚇一跳,本能地避開,“你沒必要這樣。”她皺緊眉頭,“真有心,不如對你女兒好一點。你要知道,生而不養,無恩有罪。”

    說完,她沒再管他,陳父後來什麽時候走的程夕也沒理。她去外科拿了藥,給自己打了一針破傷風針,迴來後,就得知陳嘉漫醒過來了。

    她好像又恢複成了剛送來時的樣子,畏光、怕人,嘴裏念念有詞,縮在牆角,折斷了筆,撕碎了素描本,她把碎屑都堆在身上,好像這樣就能把她再次埋起來。

    程夕站在門邊,靜靜地看了她許久,當夜幕降臨,陳嘉漫又開始慌亂地找她的頭的時候,她想起小鎮上那些幫著脫罪的人們,想起陳父那有些遲到的悔罪,想起她曾經看過的一個詩人寫的詩:惡魔通常隻是凡人一個,他們毫不起眼,他們與我們同床,與我們同桌共餐。

    還有那句話,生活中的邪惡,而不是罪惡,就是這麽毫不起眼,伴隨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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