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早餐?她根本就沒打算在山裏吃,因為她隻打算花一個晚上就把那頭不長眼的老虎給找出來。


    夏曉竹的野外求生技能幾乎成了本能,等找到了一處靠著大石的空曠處,她例落地搭好簡易帳篷和生火,幾乎不需要米亦揚插手。


    很快的,營地裏飄起了陣陣烤肉的香味,她還用大石頭搭起了爐子,煮起一鍋熱熱的蔬菜湯。


    米亦揚看著她跑前跑後的忙碌,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多餘。


    這樣的一個姑娘,似乎沒有他也能過得很好。這樣的念頭一旦出現,就很難抹去,讓他實在不怎麽舒服。


    “吃飯了。”夏曉竹閉著眼享受的聞了下各種食物的香味,然後愉悅地喊著站在一邊的男人。


    “嗯。”米亦揚點點頭,帶著習慣的微笑走向她。


    或許是他的招牌笑容太自然,直到吃完飯,夏曉竹都沒發現他有些不大對勁。


    飯後兩個人胡扯瞎聊,一派放鬆,她始終沒有注意到他偶爾會沉默地看著她發愣,接話的時候偶爾也會慢個幾拍。


    看似一切都很美好,讓她都快要忘了自己是來做什麽的。


    直到她吃飽後,拿起大刀準備來個“飯後運動”時,聽到營火外圍一陣清脆的斷木聲,她陡然氣勢一凜,下一刻直把米亦揚往後一拉,定眼看著從暗夜林中逐漸踏出來的山中之王。


    一頭幾乎有半人高的老虎貪婪的盯著他們兩人,它踩著緩慢的步子,試探的在外圍環繞走動著,儼然把擅入它領地的愚蠢人類當成私有的盤中飧。


    這個想法倒是不約而同的和夏曉竹一樣,一個把對方當成自己的食物,一個把對方當成自己口袋裏的銀子。


    米亦揚覺得自己大約是被她給影響了,看著一隻吊眉老虎,嘴裏還帶著血絲和肉渣,他沒有半分害怕情緒就罷了,居然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


    勝負隻是一眨眼的事情,當夏曉竹和老虎各自繞著圈子越靠越近,兩方都在彼此眼中看見了殺氣,然後幾乎是同一瞬間,一個往前一撲,一個則是高高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舉刀由上而落。


    一刀定瓛,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那頭人人害怕的老虎就這麽倒在地上不動了。


    血腥氣瞬間彌漫,那溫熱且帶著腥氣的味道,似乎讓周遭的蟲鳴都安靜了下來。


    米亦揚臉色不變,但握緊的拳卻在看見她毫發無傷的往他走來時,終於緩緩放鬆,手心裏全是黏膩的汗水。


    她一刀就斬斃老虎,精神雖然微微的亢奮著,但是她知道現在可不能繼續待在這裏。


    “必須要趕快走。”她皺皺眉頭,看似有些不悅,“這裏血腥氣太重了,等等恐怕會有其它麻煩。”


    雖然她不認為這山裏有什麽野獸能傷得了她,可若是一整個晚上都要受到野獸打擾,她也不願意。


    米亦揚點點頭,看著那頭幾乎斷頭的老虎及滿地的血,明白她的顧慮,連忙收拾東西,澆熄了火堆準備下山。


    即使他現在有點疲累,但為了兩個人的安全著想,他還是連忙背起背簍。隻是一迴頭,看到夏曉竹的動作,又被嚇了一大跳。


    “你這是做什麽?”


    剛剛那頭死透的大蟲整隻被她扛在背上,差點斷成兩截的頭顱斜靠在她的肩膀上,那造型看起來頗為驚悚,而最重要的是,那血液就這麽順著她往下滴,讓她半身子都沾滿了血,膽子小一些的人,看到這幕早就昏了過去。


    夏曉竹把帶來的麻繩將老虎的下半身給牢牢地綁在自己的背上,隻是她實在搞不定那顆快要斷掉的頭顱,本來突發奇想想用頭頂著,結果除了撒了自己滿頭血之外,那顆頭顱還是一直往下滑到她的肩膀處。


    “我剛剛一直弄不好,這顆頭都快要斷掉了。”她有些苦惱地說著,然後有點後悔剛剛為了節省時間,下刀太狠了。


    如果不是她渾身血淋淋的,看起來倒像在擺弄玩具布偶。米亦揚無奈地歎氣,把身上的汗巾拿下,低下頭仔細擦著她臉上還有脖子處的血。


    “行了,先這樣吧,迴去再打水讓你好好洗洗。”他低頭,看著那顆虎頭跟著她點頭的動作也隨之擺動,又莫名的心塞了。


    唉,有個性子天真的媳婦兒,他真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又變沉了些。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山下走,隻是這次換成米亦揚在前,夏曉竹在後,但走不了多遠,有人已經跌了三次跤,米亦揚馬上停下腳步,拍拍她身上的草屑,然後不容置疑的牽起她的手繼續走著。


    夏曉竹有點尷尬,因為她居然忘記了自己有夜盲症這件事情。


    之前在末世的時候,有東西吃到沒東西,到最後能夠維持基本生存機能就已經夠幸運了,哪裏還能講究補充足夠的維生素,時間一久,有夜盲症也不奇怪。


    兩人的手心濕黏黏的,不知道是汗水還是血水,但是她跟在他的身後,總覺得無比的安心。


    兩人一邊走著,夏曉竹一邊歡快地說著用大老虎換來的一百兩能夠做什麽,不管是買地還是造屋子,勾勒出許多美好的畫麵來,隻是她說得越多,米亦揚反而越是沉默。


    在最後一段路就要走出山中的時候,他突然放慢腳步,轉身沉默地凝視著她。


    他的眼神莫名讓她心慌,咬著唇,也有些不自在了起來,“怎麽了?就隻差一段路……”


    他突然緊緊的抱住她,讓她下意識的輕唿出聲,想要抬頭看他,卻讓他陡然收緊的手臂給壓下了。


    “你……是否有一日會因為我的無用而離開我?”他的聲音即使試圖如平常一樣的鎮靜,但是仔細傾聽,還是能聽出隱藏在話語裏頭的失落及恐慌。


    夏曉竹不明白他怎麽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忍不住想推開他問清楚這是什麽意思,卻忘了控製力道,直接把人給推倒了,連帶自己也跟著他一起往下摔倒,壓在了他身上,手中那盞小燈籠也甩了出去,一下子就熄了火。


    幸好他背後還有一個背簍墊底,米亦揚隻受到一點撞擊,隻不過一人一虎壓在他身上,免不了讓他悶哼出聲。


    夏曉竹身下有肉墊,反應得也快,一下子就翻身坐起,然後緊張的揪著他的衣裳,“誰跟你說什麽了?”


    她第一個念頭就想到是村子裏那些大嘴巴的王八閑人跟他說了什麽,情緒也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就算兩個人甜甜蜜蜜的機會不多,但是她已經把這男人放在比食物還重要的位置上,想要她放手,絕對是不可能的。


    米亦揚看著她小臉上滿是緊張,慘然一笑,“哪裏需要別人說,就說昨日,我如果能護住你,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必上山來打大蟲了。如果我有能力,剛剛打大蟲的時候,也不會是你先把我護在身後,而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看著你和大蟲拚殺。更別提種田你也是一把好手,相比之下,我除了是個秀才以外,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從前,即使明白自家的境地配不上張家,他也不曾這樣惶恐過。


    因為那時他知道,張家看中的是他在未來科考上的潛力,所以和他定下這門親事,他也從不妄自菲薄的看輕自己。


    如今卻不同,她對他並沒有索求,自己身上似乎也沒有任何可以留住她的因素。她越是能幹,就越映照出他的無能為力,他如何能不心生惶恐?


    夏曉竹不明白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懵懂的反問,“就這樣?”


    他長歎了口氣,“就這些,還不夠嗎?”


    “可……那些人都說事情是我惹來的,自然就該我來解決不是嗎?還有種田什麽的,也不隻我一個人出力,你也做得很好,更別提你還是個秀才,秀才很了不起啊!哪裏一無是處了?”夏曉竹一條條的反駿了他的說法。


    “你真是這麽想的?”米亦揚眼裏滿是滿足驚喜之意,聲音也帶著不可置信。


    他不是沒有自信,隻是看著夏曉竹的能幹,似乎什麽都能夠一個人擔起來,一次又一次的讓他開始有點沒自信了。


    他早先總是說服自己,人有所長短,他既把她放在心上,認她是自己未成親的媳婦兒,那麽隻要盡力讓她幸福,那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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