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倒是沒怎麽在意那些,看著名哲眨眨眼,和我們一起站在原地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景觀。

    清晨的陽光灑落在臉上,同時撲麵而來的還有濕潤土壤的氣息。

    我雖然沒坐過飛機,但曾在網站上看到過飛機飛向雲端時朝下俯瞰的景色。若是當時正好有一片雲在下雨,是否也和現在相似?

    “你們說,這沼澤裏會有魚嗎?如果有,釣兩條上來我們烤了吃。”

    沉浸在這景色中良久之後,好不容易構築起來的氛圍又被小冬一句話打破。

    “你就知道吃!”

    “民以食為天嘛……人活著的意義不就是吃飯,還有那啥嗎?”

    “你說反了吧?應該是吃飯的意義就是為了活著,如果不吃飯也不會餓死,那浪費時間吃東西幹嘛?”

    “研究美食是一種藝術……”小冬編著編著,沒詞了,“……也不知道這裏邊的魚刺多不多。”

    “話說,沼澤裏有怪物嗎?”我頓了頓,繼續道,“我說的是能打來吃肉的那種。”

    “邵青哥,連你也……”

    “不是不是,我……我不喜歡吃魚嘛!要是沒有別的怪物,隻有魚,那我豈不是要啃幹糧好幾個月?”

    “除了魚……好像沒有了吧?”名哲撓撓頭,“要麽就是蜥蜴?吃不吃烤蜥蜴?”

    我一陣惡寒:“烤蜥蜴就算了。”

    小時候聽別人說過,淡水魚的刺比鹹水魚刺細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沼澤地可就成了我的噩夢。每天都要吃魚,一口下去還滿嘴都是刺的日子,想想就難熬。

    “這裏應該有泥鰍吧?泥鰍的刺很小,隻要一口氣吞下去就不會那麽可怕了。”

    安安像提出了什麽天才般的好主意一般朝我笑著,而我覺得隻帶了幹糧來沼澤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糟糕的決定。

    一口氣吞下去,魚刺就不存在了嗎?就算趁喉嚨不注意,不還是一樣會被卡住?

    從前家裏烹魚,吃到嘴裏的魚肉從沒有一根刺。我自從習慣了享受這種程度的愛之後,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被寵壞了。

    多虧了我媽無微不至到寵溺程度的照料,挑食的我這些年來才沒有營養不良。

    “走吧,迴去吧?”我盡力讓自己不去想魚刺那些事,“太陽雨也看過了,該迴去……吃飯了。”

    我其實本來想說“該迴去幹活了”,話到嘴邊轉念一想,說迴去吃飯也許更能調動小冬的積極性。

    “吃飯?走走走,這邊雨都快停了,沒啥好看的了。”

    特殊詞匯確實起了效果,但效果似乎過於好了。小冬一聽見那關鍵性的兩個字,立刻一手一個把正欣賞太陽雨的名哲和安安拉開,推著兩人後背往營地的方向走。

    “你幹什麽,別推我!”名哲一個斜跨步躲開小冬的手,嚴肅道,“這裏可是沼澤,不是操場,要是一個不小心被你推進了水裏怎麽辦!”

    雖然小冬早已習慣了,一臉滿不在乎,不過我總覺得名哲是因為被打攪了不爽,這才隨便找了個理由發泄心中的憋氣。

    “小家夥們,玩爽迴來了?”

    “我們沒有玩,我們是在研究地形。”

    安安再次擺出嚴肅的表情。別說,還真像那麽迴事,連我都有點信了。

    “哦,研究地形啊,”周圍人都笑了,“好吧,趕緊來吃飯吧,吃完飯我們接著趕路。”

    “今天吃什麽?”

    今早也沒看見王叔他們幾個離開營地狩獵,因此我對今天早餐的內容十分好奇。

    “我們到了沼澤,當然吃魚啊!這邊水質還不錯,魚的個頭都相當大,一晚上下網捕到的就足夠我們所有人吃上一頓,還剩了不少。”

    “……什麽?”我強行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那麽扭曲,“吃……吃魚?”

    “嗯,這邊的魚肉質相當細嫩,實在是上好的燒烤食材。”

    “哦……”

    完了,徹底完了。如果是煮魚,至少還可以用舌尖區分煮軟的魚肉和硬質魚骨。烤魚裏的魚刺和魚肉混合在一起,對我來說幾乎沒有區別。

    希望等下吃飯時不會有人問我為什麽把魚肉和魚刺一同嚼爛吞了。

    ——————————

    上午的時間照常在趕路中度過。由於接近了沼澤深處,道旁零星可見的叢林植物已經完全消失,看來這些植物的種子傳播範圍最多就到這裏為止了。

    從附近見不到任何叢林特征的植物時開始,風塵就開始在隊列中前後奔波,手中拿著早已準備好的大大小小的玻璃罐,開始在我們走過的路旁收集樣本。

    大部分玻璃罐裏都裝了一小半沼澤的濕泥,隻從外麵看不出裏麵究竟分類收集了什麽,不過估計也就是蟲卵或者植物孢子之類的東西。

    說到生物樣本,我突然想起了當時安安抓到手的那條透明的魚。

    “說起來,你之前說要帶迴去養的魚怎麽樣了?不會已經變成誰的早餐了吧?”

    “我是那種人嗎?”安安對於我的玩笑話表示難以接受,“我又不是小冬哥,方圓十米以內的活物全都做成吃的。”

    “喂,我又怎麽招惹你們了?”

    我無視了小冬委屈巴巴的呐喊:“哦,那這麽說就是養死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安安翻個白眼,“它當然還活得好好的,在我家的魚缸裏享受魚生呢。出門之前我已經把它托付給穀雨姐照顧了,所以不用擔心那條魚了,它不會餓死。”

    我還以為安安之前抓那條魚隻是看著它顏色漂亮,迴家玩兩天就膩了。沒想到這都快半年了,還在養著。

    “你們如果一路上這麽閑,不如過來幫個忙,幫我拿幾個瓶子。這樣就算被白教官看見了,也不會被罵得那麽慘。”

    旁邊的風塵蹲在地上,等著我們說完話後默默道。

    “哎呀,我完全忘記了!”安安立刻衝了過去,接過風塵手裏的幾個玻璃罐,小聲對他說,“風塵哥我幫你拿著,可千萬別告訴白教官……”

    我撓撓頭。好像之前白漸秋是有說過關於遠征期間的作業之類的事,但我當時沒注意聽,說的什麽也全忘光了……

    莫非他們說的“集體作業”,就是在路上采集各種生物樣本?就算現在把樣本采集齊了,這些生物究竟能不能在瓶子裏活到我們遠征返迴還是個問題。

    不過管不了那麽多,先把作業完成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一會前麵帶路的兩位煞星迴頭一看,發現其他人都在做作業隻有我在一邊賞景,迴去後估計還不知要被怎麽罰。

    “我們要找多少這樣的樣本?”

    趁著方白二人不注意,我俯下身一邊幫忙幹活一邊小聲問道。

    “至少要把大部分玻璃罐裝滿,路上慢慢培養,觀察並記錄。等到了新的地方,再找新的。”

    所以他們要檢查的並不是過程,而是觀察記錄。總覺得這種作業似曾相識,小學時候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曆。被發幾條蠶寶寶並要求每天寫日記之類的……

    那些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迴想起來也相當懷念。童年時苦惱的事,長大後總覺得當時大驚小怪。現在想想,三年級的那個暑假是我度過的最後一個無憂無慮的夏天了。

    之後發生的事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太過複雜難以理解,每次不小心想起都覺得恍若隔世。孩童的世界總有一天要和成人的世界相互碰撞融合,隻不過當時的我還沒做好準備。

    “邵青哥,你還愣著幹什麽啊,快搭把手。”

    我這才迴過神,扶住安安手中搖搖欲墜的幾個玻璃罐,並接過來。

    “邵青哥又在走神了,”小冬隨口一句,“每天想的是什麽,也不和我們說。”

    “和你們說幹嘛,你們又聽不懂。”

    如果把那些事一五一十講給他們聽,恐怕從今以後他們就很難再保持住那份純真了。

    “又來了,不想告訴我們就不說唄,幹嘛非得怪我們聽不懂……你不說怎麽知道我們聽不懂?”

    “……我發現你們的說話方式越來越像我了,”我無奈道,“之前和你們這樣說,你們可不會反問我。”

    “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

    “你看,果然都是和我學的。你們就那麽想聽嗎?這可不是童話故事。”

    “切,你根本就不想說,我們為什麽要死纏爛打求著你講?”小冬蓋好手中的玻璃罐,“就算你現在想講,我也不想聽了。”

    “呃……”

    “對啊,”連安安都捂著嘴偷笑,“邵青哥,你自己之前說過的,不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哦。”

    “有嗎……”

    “好了,這些樣本應該差不多夠了。我們先跟上大部隊,等今晚紮營時再細細分類研究。”

    風塵對於參與我們的閑聊毫無興趣,冷漠地打斷了我的話,抱著手裏的一堆罐子走了。其他三人看了我一眼,也轉頭跟上,隻留我一個人在道邊的風中淩亂。

    他們的毒舌程度又上了一層樓,難道真的是和我學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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