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中的視野一向非常好。隊列像蟻群般朝前蠕動,並在出大門後不遠處分成了三股。

    三隊朝同一大方向前進,但相距甚遠。如果在地麵上,絕對沒法透過樹林看到其他人。

    “我還以為他們說的分成三隊是走三個方向,沒想到……是這樣。”

    “這樣不算三個方向嗎?”

    “我覺得不算,這樣不就是一個方向嗎……”

    “不可能三隊分開的,”我解釋道,“如果三隊分開,每一隊人數不多,反而更危險,還不如從一開始就所有人走在一起。”

    安安為其他兩人的理解能力無奈歎了口氣。

    人群中的大部分遊獵都邊走邊晃著風哨,讓自己的禦風爵緊跟隊列。天空中如同候鳥成群南飛,樹冠都印上了數百隻禦風爵雙翼的陰影。

    “唿,這樣感覺安全多了。”

    這麽多禦風爵擠在一起,能不安全嗎?就算有空中掠食者,見到這陣仗也不敢上前。

    “有什麽可怕的?邵青哥上次不是解決掉一隻遊雲嗎?說實話,我倒是挺希望這次能再有隻遊雲來搗亂,這樣我們也能分點錢。”

    我隻能苦笑。饒了我吧……上次隻是碰巧把握住了機會,如果再來一次,我可沒把握能全身而退。

    “一切順利就好,如果有危險我們就下降。我們是哨兵,首要任務是報信不是戰鬥。”

    “好,這話你已經說過啦,”安安輕笑道,“你就沒感覺你越來越像方教官了麽?”

    “有嗎?”

    “沒錯,很像。”

    名哲和小冬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異口同聲迴答道,那整齊度引得我想把他倆揍一頓。

    “……算了,”我咬著牙原諒了這兩個熊孩子,“話說迴來,你們有人看到風塵嗎?我記得我在名單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呀,他之後會趕上來。不過等他來了就不能聊天了……有點無聊。”

    “嗯,”看來名哲也同意小冬的觀點,“他隻會催我們專心預警,連句話都不能多說。”

    我倒是覺得他是個相當嚴謹的人,聽說他和白漸秋相處了相當長時間,並完美地學到了他的冷靜沉著,不過……似乎有點太冷靜了些,都快變成冷酷了。

    另外,他也比我大兩歲,看小冬和名哲聊天就像看孩子嬉戲差不多。等他們長到我這個年紀,大概就能省心了。

    我說的“省心”,很大意義上是在特指小冬。

    我覺得對於他父母來說,隻要不燒家,不砸店,不惹麻煩,就滿足了。

    “你們也太慢了,快點跟上!”

    我迴過神來,安安早已經飛到了大前麵,隔著空中飄逝的雲霧朝我們喊道。小冬應了一聲,指揮小月月飛到安安身邊。名哲迴頭望了我一眼,可能是好奇我在想什麽。

    “來了來了,你們先走,我這就跟上。”

    轉頭一看,背後禦風爵群大兵壓境,來勢洶洶,馬上就要把我們淹沒了。他們的飛行速度並不快,撞機不太可能,但我們幾個被衝散是一定的。如果再不到前麵去,就隻能在大群禦風爵中間被擠來擠去了。

    天氣冷熱我無所謂,擁擠忍不了,更何況是在沒有地形限製的高空中。

    ——————————

    這邊的冬天相當短,現在仍在2月底,樹冠已經開始吐露新芽。地麵上的草本植物可能發芽稍晚些,不過想來也就在這幾日了。

    天氣已經開始迴暖,不少小動物已經開始結束冬眠,從自己的隱蔽地洞中鑽出並尋找配偶。對於它們沒什麽“享受生活”可言,它們活著的意義就是繁衍後代。

    風塵也從林中飛起,趕上了我們的隊伍,看來他的禦風爵成功在密林中找到了他。

    他跟上之後小冬和名哲馬上閉了嘴,一時間整個空域出奇地安靜,沒有鳥叫和說話聲,連禦風爵都不叫了。氣氛瞬間嚴肅了起來。

    太陽已經升至高空,不過我非常清楚我們正朝正東方前進。我在空中展開地圖,粘合的紙頁在風中嘩啦啦作響。

    我們現在的位置就在城牆外不遠處,想走出這片密林的方向隻有東邊。展開向東的附加頁,上麵大部分是空白,隻畫著幾個標誌性的地形,旁邊寫著簡單的文字標示。

    古巨木林的那部分地圖詳盡至極,連哪處有哪種生物都標了出來。相比之下巨木林之外的地圖隻是一張白紙,很多地方都還要自己繪製。

    好吧,這一趟出門就當畫地圖,順便曆練了。

    大部隊經過的地方,野獸全部都被趕得不見蹤影,當晚我們就在密林之中紮了營。不少人已經累得不輕,剛剛紮好大帳篷就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連晚飯都不想吃。

    我們的周大廚剛落地就開始忙活了,他真的隨身攜帶十數種調料和烹飪工具,似乎因為遠征耗費更多的時間,他帶的量是平時的兩倍。

    其他人圍在營火邊休息時,我們跟著王叔打了些獵物迴來。大部隊行軍時發出的動靜把這些小動物嚇得逃出了十萬八千裏,我們跑了相當一段路才找到夠所有人吃的獵物。

    數個營火同時冒著煙,但隻有小冬麵前的那個散發著吸引人的香氣。

    “嘿,周大廚,吃的來啦!”

    “哈哈,我還以為你們不會迴來了,我們隻能喝清湯了呢!”

    “怎麽可能,除非我們把肉在半途吃了。”

    “生吃啊?”小冬接過半處理好的肉,放在眼前轉圈觀察,“你們從哪找的這麽肥的儀獸肉?”

    “簡單,補個食物陷阱,最先上鉤的那個就是最肥的那個。”

    小冬點頭表示同意:“也是最饞的那個。”

    準備度過嚴冬的生物一般都儲藏了大量脂肪以禦寒,冬天剛結束時的儀獸已經消耗了大量身體脂肪,但還有部分剩下。這樣的肉質肥瘦相間,光是看起來就讓人垂涎欲滴。

    “今天吃燒烤?”名哲探頭偷瞄了一眼營火。

    “這邊晚上相當冷,還是喝口熱湯更實在。”

    “對對,你們不在的時候我們已經私自決定今晚喝肉湯了!”

    不等小冬迴答,圍坐在營火旁等待開飯的遊獵們就插話道。這些大漢一個個都已經餓得眼冒綠光,隻等著食物出鍋之後一擁而上瘋搶一空。

    我也不知道小冬為何毫無心理壓力。按理來說,一整群大漢死死盯著你,就算隻是盯著你手上的食物……

    好吧,可能小冬把這些人的目光當成某種成就感在享受吧……畢竟一群人在野外遊蕩數十年,早已經習慣了茹毛飲血。對於其中某些人來說,生吃獵物也不是什麽難事。

    別說,樹林中的夜晚氣溫相當適合喝上一口香濃的肉湯。雖然不至於冷得打顫,但坐著烤火也不夠暖和,總想喝點東西讓身體從內到外都有能力驅除寒氣。

    這種時候肉湯的強大功效就顯現了出來。聽說小冬還在湯裏加了“秘方”,能緩解肌肉酸痛和驅寒。考慮得還挺周到,將來估計是個暖男。

    當然,如果他能把那部分喜歡拆家的性格改掉的話。

    吃過了飯,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第一晚大家趕路都累得不輕,守夜的責任自然是我們幾個騎著禦風爵飛了一路的人來承擔。

    火花劈啪作響,大家都睡下了,夜晚的叢林中不時傳出幾聲孤寂的鳥鳴。

    我們人手一根木棍,不時挑挑火,相顧無言。

    能作為話題的這一路上都聊過了,現在實在是沒什麽可聊的。與其強行聊天,不如靜下心來欣賞星空。

    今晚天氣很晴朗,雲層流動相當變幻莫測,看來高空風力正勁。

    “邵青哥,”躺在地上的安安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坐起,用手中的燒火棍戳了戳我胳膊,“搖籃裏的星空什麽樣?”

    “啊?”我愣了愣,“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就問一問,不行嗎?”

    “不是不行,而是……”

    說起星空,我小時候從沒注意過。搖籃中的孩子們從小就要肩負起拯救種族的重任,盡管他們自己不知道,但所有的人都在極力避免讓他們對除了學習之外的事感興趣。

    我從沒意識到,也從沒想過,自己每天都能看到,但每次都刻意忽略的東西也許是某些人夢寐以求的。

    “而是什麽?”

    “而是……沒什麽好說的,”我覺得我得想想辦法把他們幾個敷衍過去,“那些都是假的,我也告訴你們了,都是用大屏幕播放的圖片。”

    “但就算隻是照片,也肯定和現在的不一樣吧?”

    名哲躺在地上,抬手指指天空。他的指尖正對著北鬥星,那顆幾乎被淹沒在星雲中的指北星。

    “聽說北鬥七星曾經是最亮的星星?”

    “嗯,雖然現在看起來不像……不過之前星光都很暗淡,遠遠沒有現在這樣華麗。”

    “暗淡?”

    一見三人挑眉望著我,我心道不好,這下要是不給他們解釋清楚,休想讓他們放過我了。

    “就比如說,想象一下整個天空都是黑色的,隻有幾個亮點在閃啊閃。”

    他們在絞盡腦汁理解,我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給他們形容夜空,竟然還要用上“想象”這個動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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