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來兩次,我就放開繩子。”

    “別吧……我覺得我還得多練練……”

    “我覺得可以了,”方瀧撚了撚繩頭,“你做得不錯。”

    “我覺得不行!”

    開玩笑的吧?能不能對新手友好一點?萬一一個疏忽大意被踢碎了腦袋,那可不一定來得及救援。

    “你在怕什麽?怕死?不好意思,我還真沒考慮到。那既然這樣,我讓老白去給你拿一套更硬實的護具。”

    不管方瀧臉上表情多自然,我總覺得他在嘲諷我。從那棟高樓頂上被他帶下來的我,哪有什麽權利說自己怕死?

    “沒事,不用了,”我瞥一眼校場另一頭在秀頸龍群圍攻下左支右拙的四人,“該怎樣就怎樣吧,不用特意降低難度。”

    秀頸龍此刻已經等不及,不停側頭看向方瀧。幾次沒有得到迴應,它上下利齒磨了磨,脖頸忽然一縮,緊接著彈向我的雙腿。

    既然直接進攻很難咬中,不如先咬斷一條腿。我與它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逐漸恢複理智的秀頸龍瞳孔中折射出詭詐毒蛇般的光彩。

    電光火石之間轉移重心躲避已經來不及,我下意識朝前探身,伸手想護一下腿。誰知道秀頸龍策略忽然一變,扭頭咬中我的右臂。幸好臂甲夠硬,但它的尖牙幾乎穿透硬皮,刺得我皮膚隱隱作痛。

    下一秒,發起閃電突襲的秀頸龍就被方瀧像上了項圈的狗一樣拖了迴去。

    “不好意思,剛走神了。”

    我看了看臉上沒有半點歉意的方瀧,有點不知該說什麽。

    “咬著了嗎?疼不疼?”

    我轉動手臂上的護甲,給方瀧展示那兩排深深的齒印:“你說咬沒咬著?”

    “好吧,這次是我的失誤,”方瀧撓撓頭,“下次可別用手去擋,它雖然一口咬不斷你的腿骨,但是能一下擰掉你的胳膊。”

    “可是如果腿傷了,不就跑不過它了?”

    “別總想著跑。你就沒想過打退它,或者殺了它嗎?胳膊被咬碎,短時間內人就會失血休克昏迷,那時候你覺得你還能掙紮多久?算了,這種事以後你自然會懂,多說反正你也煩,對吧?”

    “那我剛才該怎麽辦?”我還是不服氣,“就讓它咬我的腿嗎?”

    “你動作快點,躲開不就行了?說到底還是反應速度不夠快,差點火候啊小子!”

    有些事情總是說得太容易,不過方瀧說的也沒錯,我確實是欠操練。

    我承認!我幾乎是咬著牙在心裏對自己說,我承認還不行嗎!

    “別分神!”方瀧突然厲聲道,“下一波攻擊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你以為這是迴合製遊戲嗎?會給你一盞茶的時間冥想?”

    “我還想睡個迴籠覺呢!”我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

    盡管方瀧把手上的動作掩飾的非常精妙,我仍然捕捉到了一道曲線自他手中的繩頭傳出,大約半秒鍾之後就會到達另一端。

    秀頸龍顯然逐漸習慣了給方瀧當狗,繩子一抖它就立起脖頸,視線在我身上尋睃,捕捉任何可能露出的破綻與弱點。

    它不停掃視過我的右臂,目光總是一觸即離,想放鬆我的警惕。可我又不是傻子,連怪物都懂集中攻擊一點的戰略,我怎麽可能想不到?

    對峙持續了數秒,直到方瀧有些不耐煩,再次甩動拴繩催促。秀頸龍煩躁地甩了甩頭,正麵朝我撲了上來。

    雙爪在空中逐漸伸展猶如慢動作,爪尖斜斜向右,頭也微微傾側向右。兩條後腿一前一後,一條準備刺穿我的腹腔,另一條順便將我開膛破肚。

    向後躲已經不可能,我硬著頭皮抬腿,直踹秀頸龍的肚皮。

    黑灰色的角質爪尖在我鼻梁前閃耀著朝陽的反光,那一瞬我汗濕重衣。

    秀頸龍的撲擊動作衝力極大,我幾乎直接被它壓倒。膝蓋處關節的撞擊仍留存著難以忍受的麻痛,立在地上的另一條腿很難繼續保持平衡,我整個人跌坐在沙地上,尾椎骨受力連帶整根脊柱強烈地震動。

    感覺有陰影正逐漸逼近,我睜開眼。秀頸龍脖頸上的套索正被方瀧緊緊收在身邊,乳白色的腹部一個大大的沙灰色鞋印,看著竟有點淒慘。

    方瀧靜靜盯著我,目光陰晴不定。

    “我……”我喘了口氣,知道又要被罵了,“……對不起。”

    “你是個瘋子嗎?”方瀧卷起手中的繩套,“剛才差一點,你的脖子就被咬斷了。”

    “……這不是沒斷嗎?”我幹巴巴地辯解道,“手腳都還在啊。”

    “你之前接受過相關的訓練嗎?我看你好像經驗豐富。”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剛才那一腳是……碰巧。”

    借口已經用得所剩無幾,我隻能坐在地上瘋狂撓頭。剛才那一腳是我平時踹我家樓下愛咬人的野貓用的,想著反正方瀧也能把秀頸龍拽迴去,就即興發揮了一下,誰知道真的有用?

    “……你應該慶幸自己腿夠長。”

    “是是……”我非常慶幸自己腿長。不然剛才那一下臉上難免得留幾道疤。

    方瀧上前兩步朝我伸出手,我借力從地上站起。

    “肌肉力量不錯,再來?”

    “來!”

    “好!我欣賞你的勇氣。不過,”方瀧刻意一頓,“給我好好訓練,我們的項目是躲避不是進攻!再浪下去總有一次連我都來不及救你!”

    右手臂甲估計再來幾下就得壽終正寢,我決定接下來還是以躲避為主。沒看見那秀頸龍看我的小眼神嗎?那眼珠子瞪的,都快從眼眶裏掉出來了。

    方瀧繼續像甩馬韁一樣甩著繩子,但秀頸龍完全不聽命令,可能是剛剛那一腳踹出了陰影。就算被繩套勒得喘不上氣,它也絲毫不肯往上衝。

    “這隻快不行了,換一隻吧,”方瀧隻能歎了口氣,拖著秀頸龍朝鐵籠走去。

    “你那隻那麽快就不行了?”秀頸龍的慘哼聲被白漸秋聽在耳中,於是問道,“用過餌了?”

    “還沒有,”方瀧頭也不抬地把那隻秀頸龍塞迴了鐵籠中,並重新拖了一隻出來,“用不用無所謂。”

    白漸秋目光閃了閃,沒說什麽,迴身一腳踢翻了一隻正撲倒小冬準備撕咬的秀頸龍。

    “你沒事吧?”

    麵對名哲的關心,小冬雖然疼得眼淚直流,還是咬牙道:“沒事!”

    “來吧,上點藥。”

    “不用!”小冬用衣袖做繃帶,把傷口纏緊,“我能撐到中午!”

    “真的嗎?別逞強……”

    名哲擔憂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白漸秋打斷了。

    “那就繼續直到中午休息,還有兩個半小時。”

    不等小冬迴應,白漸秋抬腳讓秀頸龍掙脫,同時將一塊肉餌丟在它嘴邊。秀頸龍沙啞地叫了聲,還是屈辱地咬起地上的肉餌補充體力,之後重新撲向小冬。

    “別光顧著看他們,”方瀧在這時迴來,“他們的訓練複雜得多,你還是先把自己管好吧。”

    新的秀頸龍花紋與之前的稍有不同,腹部軟鱗稍稍發黃。它看起來比較資深,靜靜跟在方瀧身側,乖巧無比。它看我的眼神平靜而自然,像無波的死水,掩埋了所有鋒芒。

    “如果你能在它爪下堅持十五分鍾,就提前讓你休息。”

    “好,來吧!”

    方瀧給出的標準不可謂不吸引人。能提前休息意味著我可以癱在一旁有遮陽篷的長椅上悠閑看他們被虐,想想就爽。

    都不用方瀧甩動繩子催促,秀頸龍看我們交流完畢,自行抬腿上前。那感覺就像是角鬥場的柵欄緩緩升起,不管結果如何,負隅一戰。

    它頸上的彩羽呈漣漪狀前後波動,反射著五彩陽光。鮮豔的顏色形成了一種非常強烈的幹擾,讓我沒法集中注意盯著它的瞳孔。

    方瀧一改之前悠閑的模樣,表情嚴肅地捏緊手中的繩頭。

    攻擊欲望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如果一個生物對你虎視眈眈,它的眼中或多或少會透露那麽一絲氣場,也就是網絡小說裏經常出現的所謂“殺意”。

    僅靠練習想把殺意完全掩藏是不可能的,這是生物的本能反應。但如果借助了環境或其他,那就不好說了,就比如這隻秀頸龍刻意亂抖的羽毛。

    它的眸子像月麓湖,隻有表麵平靜,底下不知有多少蜥鱷在攪動暗流。

    我很想問問方瀧十五分鍾是從現在就開始計時,還是要等這隻秀頸龍發動攻擊才算。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和它開始了弧形移動,與之前遭受三隻秀頸龍圍攻時如出一轍。令我奇怪的是,這隻秀頸龍側移時竟是麵對著我的。

    它的雙爪始終半張,遙遙對著我的雙眼,身體也正對著我,兩條後腿左右挪動,和我保持相對靜止。

    按秀頸龍的骨骼結構,它們這樣強迫關節朝側麵活動說不定會造成永久性損傷。能被這麽嚴肅對待,我是不是應該高興一下?

    晨醒光斑正好穿過雲層空隙投射在我眼中,正在這個被擾亂注意的瞬間,對麵的秀頸龍身子一矮,以一種接近滑行的姿勢彈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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