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三隻秀頸龍,陷入了沉思。

    在這裏不容易餓死,但如果想闖出一番名聲來,可不像吃飯喝水那麽簡單。

    肉串上浸出的油滋滋直響,外皮顏色先是變淺,隨後逐漸泛起金黃。

    “我們還要在這邊待多久?”安安忽然道。

    “怎麽了?想迴去了?”名哲一直都是最關心安安的那個,這次也不例外。

    安安沉默了一會,卻搖了搖頭,“沒事,我挺好的。”

    “那就再忍忍吧,畢竟那麽多人等著我們的藥草,”名哲摸摸她的腦袋,“就當是為了他們,堅持下吧。”

    安安垂下眼睛,什麽也沒說。

    “今天就當給你們放一天假,一會想幹什麽幹什麽去吧,”名哲提高聲音,“明天和後天抓緊時間,必須比昨天多一倍!”

    “多一倍……哪那麽容易喲……”小冬一向擅長提意見,“我們能搞到和昨天差不多的就不錯了……”

    “嗯?”名哲麵色不善,“你剛剛好像說了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小冬連忙搖頭否認,跑迴原來的位置翻看肉串,“肉串好咯!”

    我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這串烤肉,受熱好像不是很均勻,一側略焦,看著就不像小冬烤架上那幾串誘人。

    作為一個連鍋鏟都沒碰過的人,第一次烹飪能有這樣的成果,我覺得已經足夠滿意了。

    風塵手上動作十分熟練,短短時間內第一隻秀頸龍身上的皮已經大半脫落。他換了個姿勢,長舒一口氣,似乎準備把剩下的一口氣弄完。

    “你餓不餓?弄那個可不容易吧?”說著我遞給風塵一根肉串,“吃完再弄也來得及。”

    風塵頓了頓,還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計接下了吃的。他也不在意手上沾著的髒汙,直接把肉串朝嘴裏送去。

    天邊透出一縷紅色,我這才驚覺,一整天就這麽過去了。

    ——————————

    淩晨照例失眠了。不知道為啥,最近的睡眠質量差得出奇。

    小冬倒是沒有這方麵的憂慮,上鋪的唿嚕聲此起彼伏。我很好奇,難道大部分胖子都睡得更香?

    今天是風塵守夜,遠遠地我就看到他借著火光,用刀削去秀頸龍皮內側沾著的脂肪肉屑。

    看到我走過去坐下,他非常少見地露出了訝異的表情:“睡不著?”

    “對啊,睡不著,”我捶捶自己的腦殼。

    “睡不著也得睡。昨晚什麽時候休息的?身體吃得消嗎?”

    “這個不用擔心,”我是被身體自然喚醒,又不是強迫自己減少睡眠時間。更何況,我一旦早醒,再想睡著難上加難,“有時間聊會天嗎?”

    “隨便你,反正接下來我還有不少事要做。”

    “看來這幾張皮還挺難搞?”

    “沒你想象的那麽容易,從新鮮的皮到可以用作材料的皮革,中間的步驟多著呢,”風塵頭也不抬,淡淡道。

    “難道我們隻提供原材料還不夠,還得負責給他們弄好嗎?”

    “不管怎樣,看起來總得像點樣子。秀頸龍的肉不值錢,我們之後就可以把這些骨肉內髒拋迴林子裏,給那些食腐動物。”

    我點點頭。不需要的部分還給自然,這麽一聽還真有那麽點傳統獵人的感覺。

    “這三顆秀頸龍的腦袋怎麽辦?也扔掉?”

    三顆秀頸龍頭在地上擺放整齊,六隻一模一樣的死魚眼。

    “不然你還想帶迴去做成標本?”

    “呃……”說實話,我就是這個意思。這花花綠綠的絨毛不正適合拿來做工藝品?

    “那請便,”風塵抬起眼睛,“如果你願意把一個秀頸龍腦袋放在床頭,每天早上與它深情對視的話。”

    放在床頭就免了吧,我本來睡眠就不好,不想再半夜起來看到雙陰森森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如果做成標本,肯定能賣更多錢。”

    “你是看到白教官帶迴來的那隻隱龍被一群人哄搶了吧?秀頸龍和隱龍可不是一個檔次,高智龍族的每一個部分都是榮耀的象征。”

    我還是不死心:“……那秀頸龍呢?”

    “路邊野兔吧。”

    ……這落差也太大了!

    “今天晴了一整天,感覺明天要下雨了,”我決定不再炫耀自己少得可憐的知識量,“天陰得厲害。”

    “確實,大概今晚就會開始下,”風塵頓了頓,“今晚下過雨,明天藥草就好采了。”

    “看來並生蕨這東西也和竹筍一個德行,有了水就猛長。不過也幸虧是這樣,不然明天得上哪找比昨天多一倍的草藥去?”

    “說的也是,”風塵把火挑旺了些,“樹林那邊的並生蕨已經基本上一幹二淨了。”

    “真的假的?你一個人效率不低啊!”

    “不是一個人,我和白教官一起……隻不過基本上是我一個人在找藥而已。”

    “那和一個人有什麽區別?他也就在周圍閑逛……”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會他失蹤的時候跑去偷窺我們了吧?”

    風塵憋笑動作明顯:“很有可能。”

    “……”我為什麽忽然渾身發冷?

    好吧,不管怎樣,生命安全是有保障了……就是沒什麽隱私。

    “說起來……他人呢?就下午的時候出現了不到十秒鍾,然後就消失啦???”

    “他沒迴營地,可能還在外麵,也有可能已經迴去了。”

    已經迴去了?我們迴去了他也不可能迴去啊?

    “你說他們會不會在找什麽東西?比如那隻烏金奇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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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覺得它還在附近?”

    “這也不是我說了算的,”我聳聳肩,“我隻是猜測。”

    “距離它上次出現才幾天,還吃了不少的虧,如果是我,這段時間就跑得遠遠的,等傷養好再迴來。不過我可不想碰見白教官這樣的對手,說不定什麽時候腦袋就掉了。”

    這個比喻略血腥,不過聯想到今天下午那隻秀頸龍被開膛破肚的慘狀……白漸秋確實是個可怕的獵手,更別說還精通黃雀策略。

    “嗨,還是別想了。等我們真看到它了,再後悔也來得及。”

    “希望白教官能及時趕到。”

    “我覺得,他應該會在樹上等奇角龍放下戒備吃得正歡再出手。”

    “……”風塵沉默了,“我同意。”

    我忽然不知說什麽好,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的天斷在我這,劈裏啪啦彈跳著的火星倒是吵得歡。

    “你這是今晚不睡了?”

    “我白天睡過了,今天天一亮我就出發,晚上再迴來。”

    “哈,你們總是這麽體力充沛哈?”我笑道,“我就不行,一晚沒睡好,白天頭疼得要死。”

    “那是你身體素質問題,”風塵嘴上毫不留情,“多練幾次,讓身體習慣了就好了。”

    我隻能苦笑,我可不想讓身體習慣這種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搖籃還是那副樣子嗎?”風塵突然發問,“冷冰冰的高樓大廈,擠來擠去的公交和地鐵?”

    “呃,差不多。對了,你好像說過,你也是從搖籃被帶出來的?”

    “算是吧。我是被帶進搖籃,也是被他們帶出來的。早知如此,為什麽不一開始就把我留在搖籃外?”

    風塵語氣略激動,我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迴答,隻能先勸他冷靜。

    “把孩子送進搖籃應該是當時所有人最後的期望吧,誰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麽事?再說了,搖籃裏總歸更安全,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更安全?”

    “嗬,你可別和我講那些大道理,”風塵夜色中冷冷地笑了,“我知道我在說什麽,但是你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我隻能舉雙手投降:“好好,我錯了,我再也不亂說話了。”

    “我沒說你亂說話……唉呀……”風塵歎了口氣。

    風塵平時性格淡漠,歎氣還真不常見,除非是真有苦衷。那我究竟該不該道不道歉?

    “你也是在搖籃長大的,那你也應該知道吧?那種地方……”一談起搖籃,風塵眉眼間的憂鬱完全遮掩不住,“更像是薈萃的熔爐。”

    “確實,雖然用熔爐來形容太誇張了,但那裏確實什麽樣的人都有。而我們這批人對外界一無所知,隻是單純地……”我搖搖頭,“你懂我的意思吧?”

    風塵深深點頭:“沒想到我們還能在這種事上找到共同語言。”

    “我也沒想到,”我把雙手枕在腦後,用力伸了個懶腰,“你是什麽時候被帶出來的?”

    “差不多有兩年了吧……也是在你這個年紀,”他眼神悠遠,迎向月光,“年輕氣盛,天真無邪。”

    “年輕氣盛的確有,天真無邪就免了吧。”

    “不怕你笑話,我當初其實是被趕出搖籃的。他們看的是成績,我不但叛逆,成績也達不到平均線。結果當然是注定的——做不出什麽貢獻,還威脅到了其他有潛力的花骨朵們。”

    “……我也差不多吧。”

    “你知道被趕出搖籃意味著什麽嗎?”

    風塵特意停頓了下,等著我迴應。過了一會,看我還是迷茫地盯著他,才終於再次開口。

    “被趕出搖籃,意味著被我們原本的社會放棄了。我們從離開搖籃的那刻起,便成了被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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