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迫不及待地按下領口處鬥篷的開關,指尖傳來持續而輕微的振動。迴頭望向布置好的陷阱,隨著我們兩人逐漸從它們視野中隱去,狐兔們紛紛把毛茸茸的鼻尖探出,胡須隨著鼻頭的抽動顫抖著。

    小冬踏青一般一屁股坐在草窩中,根本不糾結於藏起來觀察。那旁的數隻狐兔與草草掩藏起來的陷阱,就是魚和薑太公的直鉤。

    “一隻怎麽夠吃?剝了皮收拾幹淨,剩下的肉就一點點了。這附近是上風,不如我們在這裏再下個套。”

    小冬舔舔嘴唇,露出了吃貨專屬的笑容。

    “好啊,”反正也急不來,幹等著多沒意思,“在哪裏下?”

    “剛剛那種陷阱是抓母兔的,我教你抓公兔。”

    “為什麽剛才那種隻能抓到母兔?”

    “狐兔春夏季交配,現在馬上秋天了,母兔子都去帶崽了,公兔無所事事,每天混吃等死。說得直接點,就是沒啥利用價值,隨時可以變成食物。”

    “……所以呢?”

    “公狐兔這種生物就是為了繁殖而生的,猜猜如果在母兔拒絕交配的季節,出現一隻發情母兔的氣味,會怎麽樣?”

    我都不忍腦補,這不用說了,那隻母兔肯定會被xx致死……

    “但你上哪去找發情母兔去啊?”

    “這個簡單,可別小看我啊!”小冬晃了晃手中的小瓶,“這可是常備的東西!”

    我盯著他手中那小玻璃瓶看了好久:“……這啥啊?”

    “發情母兔分泌腺附近的幾撮毛,我費了好大勁才揪下來不少封裝起來,這可是常備物品!”

    我深深地覺得,隻有小冬這種吃貨才會常備這種東西。

    “這次就把香餌換成這個?”

    “沒錯,不過毛發上荷爾蒙的氣味發散得很快,如果附近沒有公兔子就麻煩了。”

    我按之前小冬教過的順序,在這側又埋下另一個陷阱。我其實很想問,狐兔又不是沒腦子,它們順著氣味過來看不到母兔子,難道能傻到xx陷阱?

    正想放上誘餌,小冬卻把玻璃瓶小心收了起來:“我們迴去看看那邊陷阱怎麽樣了。”

    “這麽快能行嗎?”萬一已經有狐兔快上鉤了,我們一去不直接嚇跑了?

    “當然可以,你聽。”

    樹幹間擠過的風聲中,混雜著奇怪的叫聲,細而尖銳仿佛被捏在手心裏的毛絨小雞。

    “被夾住的母兔子不敢大聲叫,一般是因為巢穴就在附近,生怕引來獵食者,比如文豹,”小冬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嘿嘿,所以隻要有一點聲音就是有東西上鉤咯。”

    我半信半疑地跟著小冬返迴查看之前的陷阱,眼前畫麵稍顯血腥。

    那母兔子不大聲慘叫不是因為護崽,而是捕獸陷阱的一對金屬鋸齒正好切入它的脖子。它身體微微抽搐著,不時掙動後腿垂死掙紮。

    我們走上前,陷阱正好夾斷了頸動脈,鮮紅的兔血噴出兩三米遠,濺到我腳下。

    “這……該怎麽下手?”

    “當然是趁熱,不然等血結塊,掰都掰不開,”小冬在陷阱旁蹲下,招手叫我過去幫忙。

    母兔的雙眼因頸部被擠壓而瞪得極大,露出黑瞳孔外的一圈眼白。逐漸渙散的瞳孔中沒多少恐懼和絕望,似乎死亡是種早在預料之中的結局。

    我和小冬一人摳住獸夾的一側,把死死卡住母兔脖子的獸夾掰開。金屬鋸齒深深嵌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中,還溫熱著的兔身隨著獸夾打開倒向我這側,掛著血珠的狐兔毛蹭著我的手背。小冬雙手提起獵物,伴隨著傷口處一聲吮吸樣的聲響,又落下幾滴血。

    “邵青哥,你水袋裏還有水嗎?”

    “有是有,不過已經放了一天多,還能不能喝我就……”

    “沒關係,借我一下。”

    小冬一手揪著狐兔雙耳提到空中,牙齒擰開水嘴。帶著點腥味的溫水浸濕狐兔的毛發,挾裹著濃重血色滲入地麵。

    他隨即掏出一塊獸皮,把手中獵物猙獰的傷口裹住,渙散無神的雙眼也被他伸手合上,發冷的屍體被偽裝得像沉睡著一般。小冬把死透的母狐兔放在布好的另一個陷阱處,在其兩條後腿之間放上一撮玻璃瓶中封裝的狐兔毛發。

    “這樣那些公兔子精蟲上腦,就算母兔子已經死了,也得靠近碰到才能看出來。不過等它們靠近,嘿嘿嘿……”

    ……真可怕。要是像小冬這樣的人再多一點,恐怕狐兔這個物種要被吃到滅絕。

    “就是可憐那隻母兔子了,死了還要被再夾一次,”小冬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你可千萬別告訴安妹子。”

    我點點頭。放心,這麽血腥的畫麵,怎麽能隨便講給小女孩?

    “我就隨口問一句啊,”我和小冬返迴之前的位置,把血淋淋的陷阱收起來,“安安撿的那隻是公的母的?”

    “呃……公的吧?畢竟都這個時候了,還有沒下崽的母兔嗎?小母兔隻要到了能交配的年齡就會被大兔趕出去,小公兔卻會被一直養到成年,所以……遊手好閑的一般都是公的。”

    這算是重男輕女嗎?應該是重雄輕雌吧?我的確聽說過虎鯨群重男輕女,還以為是生物界個別案例。

    不過虎鯨群的重男輕女是這個物種本身生存習慣的結果,而狐兔這個……應該隻能算大量繁殖與進化的需要。

    “平時如果沒帶肉餌或者母兔毛,用隨地撿的果子也能當餌。不過效果肯定不好,不但慢,還容易引來不想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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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閑聊還沒兩句,陷阱處就傳來“啪”地一聲迴響,以及狐兔無法抑製的慘叫聲。

    “有了!”

    小冬第一時間衝了過去,其餘嚇傻在原地的公狐兔立刻驚慌作鳥獸散。踩中陷阱的狐兔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隻被夾中了兩隻後腿。看腿骨的扭曲程度,絕對跑不了了。

    “嘖嘖嘖,可惜,隻有兩隻烤兔腿了,”小冬無視呲著牙試圖咬下他一截手指的公狐兔,迴頭問我,“一隻肯定是名哲哥的,另一隻如果安安不要就好了……你不會跟我搶吧?”

    “呃,不會不會,”我連忙搖頭,“我啥都不會幹,你們剩啥我吃啥。”

    小冬背對著我蹲下,把陷阱連同狐兔都擋在身前。我隻聽到這狐兔的叫聲愈來愈驚恐,好像雞被掐住了脖子,伴隨著割開皮革的聲響,叫聲戛然而止。

    他用獵刀撬開了陷阱的金屬鋸齒,另一手把獵物高高舉起。公狐兔的喉嚨處唿嚕嚕吹著血泡,雙眼大張,自上而下死死盯著我。

    我不禁皺眉,這景象比剛才死不瞑目的那隻母兔還滲人。

    “行了,你倆也算是難友了,”小冬左手提著公兔,右手拎著母兔,對這兩隻死狐兔道,“不如給你們倆配個陰緣,你們就安息吧。”

    我從小冬手裏接過母兔,毛皮底下的軀體已經冷了。狐兔體型不但比一般的兔子大好幾圈,身上的肉也結實不少。把它身體抻直,從耳朵尖到後腿有將近一米長。

    不愧是為了哺乳而養膘的母兔,好肥!夠吃兩三頓了!

    “當然,好吃的不隻烤肉,不過那些以後再說吧。隻要和我周冬至一起出門,就沒聽說餓著過誰,嘿嘿嘿!”

    我苦笑,心道原來你姓周……

    十分鍾後,我和小冬一人守著一塊青石,手裏提著獵刀和死兔子,試圖把皮完好無損地扒下來。

    認真嫻熟在剝皮的其實隻有小冬一個,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放慢動作收拾完了半個兔身,還是滿腦漿糊。

    ……我是誰我在哪?這個是怎麽弄的?

    小冬看了看我手裏絲毫沒沾血的獵刀,沉默了。過了一會,他開口道:“……要我手把手教你嗎?”

    “不用了……”我抹了把汗,“你剛才是怎麽用刀把皮和脂肪分開的來著?”

    “你得先劃個口兒出來啊!然後把刀斜過來……不不不太斜了!再往迴一點……對對對!”

    我覺得小冬現在就像個上躥下跳的老母雞。

    “脂肪是軟的,比肉和皮好切。你就沿著最容易下刀的地方一邊割一邊用手撕,一下就下來了。”

    最容易下刀的地方?我一陣頭大,這哪有容易下刀的地方?

    “快點快點,再過一會脂肪就硬了!”

    他越催我手越抖,這不刀刃一劃,切歪了。好好的狐兔皮被割裂了三分之二,隻剩表皮那一層還連著。

    小冬劈手奪下我的獵刀,撫摸著我割壞的獸皮心疼得直咂嘴:“嗨呀,這可都是錢呐!”

    “呃……”

    “我那隻已經弄好了,你幫我放放血,內髒掏出來洗好,我一會剁,好吧?”

    我張著血淋淋的兩手愣在原地,和沒聽到我動靜迴頭的小冬四目相對,大眼瞪小眼。

    我一時語塞,想問問放血是怎麽個操作方式,愣是沒問出口。

    氣氛一度尷尬。

    良久,小冬長出一口氣:“……邵青哥,我來弄吧……這種事總是要時間學的嘛,沒事我理解。你先去洗手吧,一會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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