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們能控製嶽龍的行動,就像儀獸上了韁繩,逃不脫了。”

    “你說的是一種蟲子,還是一種龍族?”

    “赤髓蟲不管是外形還是生活方式都是節肢類昆蟲,但它們有能與其他高智龍族媲美的智商。”

    我暗暗點頭。媲美高智龍族的智商,再加上嶽龍龐大的體型,難以想象當年掙紮求存的人們看到這支軍隊時絕望的心情。

    “嶽龍動了!”

    我的視線隨著安安一聲低唿上移,嶽龍正在笨拙地轉身。樹林對它來說十分狹窄,甚至不能抖抖身體,但嶽龍甩起長尾,較細的樹幹竟被硬生生抽斷。

    用肉體與樹幹硬碰硬,嶽龍也吃了不少苦頭。長尾一側的皮膚血肉模糊,尾尖還有角度詭異的彎折,恐怕尾椎骨已經脫臼了。

    按安安的說法,小黑隻是想把嶽龍趕離。但嶽龍這副如臨大敵的姿態是怎麽個意思?死都不會離開?

    縱然嶽龍身高數十米,伸長脖子還是碰不到小黑的尾巴尖。反而是小黑趁它憤怒咆哮時來一個俯衝,總能在後脖頸上留下深淺不一幾道抓痕。

    這嶽龍還真是倔強,或者說,不知道放棄。這地方又不會跑,再迴來就是了。

    另一側河岸的儀獸群紛紛抬頭瞅向這邊,一看到天空中徘徊的小黑,紛紛驚叫著竄進樹林中。不過也有膽大的,想看看隱龍和嶽龍的世紀大戰,一溜煙逃進林中後,在高高的樹頂露出個頭偷窺。

    我猜嶽龍滿心都在咆哮自己為什麽不會飛,對在空域中盤旋的小黑無計可施。

    “它們有在說什麽嗎?”

    我原本是半開玩笑式的問話,安安卻異常認真地盯住了我。

    “你怎麽知道它們在交流?”

    “呃……我猜的,”我有些不明白安安突然嚴肅起來的語氣是鬧哪樣,“生物之間總有辦法交流嘛,我隻是不確定不同種類的生物之間能不能……溝通。”

    “……可以的。”

    “真可以啊?”我目瞪口呆。

    “源界的高智龍族之間有一種通用語言,不是靠叫聲之類的,是真正的‘一種語言’。”

    “……我猜這種語言我們人類聽不懂?”

    “聽不懂?普通人根本聽不到,他們沒有能聽到這種‘語言’的器官,”安安低聲道,“你可別告訴方教官是我說給你聽的。”

    “好好,然後呢?”

    安安話中提到了“普通人”,想必還有些不怎麽普通的人有那些所謂的“器官”,因而能捕捉到龍族間使用的“語言”。

    “那,有人和你提過這種語言究竟是怎麽……表達意願的嗎?”我隻想問這種語言是怎麽說的,一時心急,忘詞了。

    比如我們人類的語言雖然有很多種,但總歸是靠聲帶發出不同聲調,加上靈活的舌頭控製音色,才形成的。不同語言之間的區別是發音方法和語調,不過說到底,我們的交流的方法是靠聲音的傳遞。

    至於龍族間的語言,如果也同樣靠發聲,人們耳朵長在頭上不可能什麽都聽不到。所以我認為,這種語言,很可能是某種神秘的,我從未聽說過的東西。

    “你竟然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怎麽了?不行嗎?”

    “不是,隻是……”安安頓了頓,“這種事從沒人問過我。”

    “哦,是嗎?那現在有了。”

    安安被我逗笑了,捂著嘴忍俊不禁:“好吧好吧,不過現在不行。”

    又一棵巨樹在我們麵前轟然倒下,被小黑驅趕著的嶽龍好巧不巧,繞著s形的弧線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我們換個位置。”

    我在草中不如安安靈活,幾次都差點被草根絆倒。她在我前麵越走越快,很快我連她分開的草莖痕跡都尋不到了。

    “白教官!”

    白漸秋來這幹嘛?

    反正我正在完全沒過頭頂的高草中遊蕩,完全暈頭轉向還不敢站直。總算聽到了人聲,我趕緊循著聲音的方向撥開草稈找過去。

    整片草地剛剛還像迷宮一樣,撥開最後一層草稈後豁然開朗。安安當然早已經到達另一片安全的林中之地,定睛一看她身邊挺立的側影,正是白漸秋。

    “你們,受傷沒有?”

    這句話從白漸秋口中說出,我就沒有一丁點被關心的感覺,象征性詢問罷了。

    “白教官,我們才剛剛開始采呢,”安安好像很喜歡白漸秋,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道。

    “剛剛開始?日頭已經偏西了,”白漸秋冷淡地破壞氣氛已經是日常,“照這樣下去,你們還能不能天黑之前趕迴營地?”

    “隻要認真采的話其實……”安安猶豫了半秒,還是把原本的下半句吞迴了肚子裏,“好吧,我們錯了。”

    白漸秋看著安安朝我偏過頭,偷偷吐了吐舌頭,長長歎了口氣:“一會我送你們迴去。”

    “不用了不用了!”安安拚命拒絕,“我們到晚上自己迴去。”

    “到晚上?我晚上可不在這裏。想清楚了,這是唯一的機會。”

    “我們自己迴去,”安安也嚴肅起來。

    “好吧,等嶽龍被趕離,這片區域就沒有能造成威脅的怪物了。你們注意時間,別太分散。”

    “好~”

    白漸秋不知朝哪處唿哨一聲,也不等收到迴應,便飛身上樹,最後瞟了我們一眼,躍往叢林深處,消失了。

    我暗歎一聲,什麽時候我也能像這樣身手矯健。

    不過說真的,天色已經開始暗了嗎?我怎麽感覺自己什麽都沒做,時間就不停飛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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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還來得及嗎?恐怕今天的收獲就這麽一點點了吧?”

    “這叫一點點嗎?”安安伸手拍拍不知什麽時候被她拖來的筐,“放心,黃昏很長,我們還有時間。”

    我湊近瞅了一眼那筐,竟然已經被裝滿了三分之一。

    ……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我默默把手裏捏著的兩三根蛇尾蘆薈丟進了筐裏。

    果然如同安安所說,黃昏不是一般的長。我不止一次抬頭望天,夕陽仍在同一個位置,幾乎沒動過。

    安安也怕完不成任務,現在全力開工,小臉上全是泥漬。她指著我咯咯直笑,我摸一把臉,頰上也沾得全是河邊的沙礫。

    蹲在河邊的扁平卵石上,舀起一捧水。城市中從未有過這般清澈的水流,自來水中總是帶著粗糙的氣泡,總不如手中的河水細膩。

    這條河自南邊而來,蜿蜒向北。河道越來越窄,分成數條小溪。兩股溪水穿過叢林,埋入地下,給鬱鬱蔥蔥的密林提供必要的水分。

    河底魚蝦成群,不全是我從沒見過的種類。看來地球上的所有生物中,麵對環境的巨變,適應能力最強的反倒是魚類。

    不過生活在河中不代表毫無危險。草甸上空始終有三兩隻身披紅黑色羽毛的隼類盤旋,頭上環繞生長的四隻鷹眼顯得極不同尋常。它們瞄準偶爾露出水麵的魚脊,俯衝時收緊的雙翼發出割裂空氣時的銳聲。

    “看什麽哪?”

    安安在我旁邊坐下,把髒了的鞋子在水中衝洗幹淨。

    “啊,我隻是在發呆。”

    “想起……之前的事了?”

    我抬頭看了看她:“為什麽這麽問?”

    “文靜姐有時候也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然後她就會給我講很久以前的故事。”

    “那你指望我給你講點什麽呢?”我打趣道。

    “不是,我……沒指望什麽,就是突然想起來了。”

    看著安安個小女孩一臉滄桑樣,我有點忍不住想笑的衝動。

    “那個……”

    “怎麽了?”

    “在搖籃裏,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真好呢。那樣是不是……就不會被人逼著做不喜歡的事了?”

    安安的臉偏向另一邊,拒絕在我麵前展現任何表情。然而她的濃濃羨慕掩藏不住,除了羨慕,總還有點別的感情隱含在語氣中。

    “……這裏有人逼你做不喜歡的事嗎?”我試探性問道。

    誰知安安突然像條敏捷的魚般滑入水中,沒過一會,從一團密集的氣泡中冒出頭,甩了甩濕透的小辮子。

    “……為什麽突然跳水裏去了?”

    “邵青哥哥,有沒有容器?可以裝水就行!”

    “你要拿來幹什麽?”

    “我捉到一條魚,可好看了!邵青哥快點,要被它逃了!”

    這……老妹啊,不是我拒絕你,這荒山野嶺的上哪給你找魚缸去?還是說我就地擼一棵樹做個鎬子敲幾塊石頭,抓把沙子現給你燒玻璃?

    我連忙翻找身上帶著的能裝水的器具,但除了水袋之外啥也沒有,唯二稱得上密封的就是壓縮繃帶和速熱口糧的外包裝袋。

    壓縮繃帶我是舍不得浪費,隻好拆一份速熱口糧,把最外層的塑料包裝袋暫時拿去給安安裝魚。反正加熱包不沾水不會發生反應,想留到以後也可以。

    我往騰空的塑料包裝裏盛了些水,讓安安把手中扣著的小魚放進來。

    “源界也有這麽小的魚啊。”

    這條剛逃脫安安魔掌的彩色小魚正在塑料包裝中不安地遊動,其長度不過兩三公分,和動輒幾米高的龍族比起來,就是生物與細胞大小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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