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都有敏銳的洞察力。


    就算睡著也能在驚醒的瞬間,做出準確的判斷。


    輕微的窸窸窣窣,在別人聽來可能是風吹樹葉發出的聲響,但驚醒的任健一骨碌翻起來,高聲喊道:“都起來,我們被包圍了,殺出去!”


    冬天的楊樹沒有樹葉,發出這種聲響隻能是躡手躡腳的腳步聲。


    還得是好多人才能有這種效果。


    殺手刀不離身,臥不解衣,他們翻身下炕就往屋外跑,出門看到四周都是黑壓壓的人群。


    月光下殺手們看不清是什麽人,但他們清楚自己被包圍了。


    殺手們下意識想到上房逃跑,可抬頭一看,屋頂上十幾人張弓搭箭,正等著他們往上竄。


    完了!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放下手中武器投降,否則本官一聲令下,你們隻有死路一條!”


    官兵?


    他們是如何找到這個地方的?


    “撤迴屋內嚴守!”


    沒多少時間讓任健多想,他迅速退迴屋內,那些來不及退的殺手早被射成刺蝟。


    殺手身上都背著人命,被官兵捉住隻有一死,所以他們隻想負隅頑抗。


    往外衝扛不住亂箭,隻能躲在屋內廝殺,尋機逃跑。


    如果逃不了,隻能奔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的思路去拚。


    “點火!”


    率隊軍官一點都不猶豫,直接命令放火燒屋。


    這些人渣不配活在世上。


    強攻會增加軍士傷亡,一火燒死正好告慰在天冤靈。


    大火肆虐,不願意被燒成焦炭的殺手,便跑出屋揮刀衝鋒,結果全部被射殺。


    有一人沒有拿武器跑出門,卻是渾身著火,大聲唿救。


    沒有官兵理睬,任由火焰在他身上跳躍。


    直到此殺手倒地不動彈,軍官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滅火,抓活的!”


    ······


    前朝陳氏坐江山,朝廷弘揚佛法,規定僧侶有免稅賦徭役的特權。


    好多人鑽朝廷政策的漏洞,剃頭當和尚,逃避稅賦徭役。


    一時間國內廟宇林立,僧侶成災,致使田地荒蕪,人口凋零。


    不得已,朝廷又下令還俗,把部分假和尚趕出寺院,迴歸農田。


    大宇建國後就免除僧侶特權,寺廟分得的田地照樣收稅,隻是免除徭役。


    這樣一來,香火的多少就決定了一個廟宇的生活水準。


    因此好多廟宇都破敗了,原因就是和尚跑了,廟跑不了。


    肚子都吃不飽,還當什麽和尚,還俗得了。


    還俗至少還能老婆孩子熱炕頭,當和尚沒得盼頭。


    但就有一些寺廟沒有田地,單純就靠香火來維持生活,小日子卻過得有滋有味。


    平覺山上平覺寺就是這樣的寺廟,靠善男信女的香火錢,養活著三十多個容光煥發的和尚。


    但此刻的平覺寺卻大難臨頭。


    平覺寺被官兵團團圍住,寺內不論是僧侶還是香客全部被官兵控製,誰敢妄動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但誰也鬧不清官兵為何圍寺。


    此刻,方丈幻真正在給一人剃度。


    他毫不慌亂,剃刀有條不紊斬斷世俗青絲。


    “老和尚好定力,這都不能讓你亂了方寸。”


    說話間,大雄寶殿進來幾人,領頭的是一個僵屍臉和一個跳脫的年輕官員。


    說話的正是這個年輕官員。


    “老衲不留戀紅塵繁華,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躲在平覺山虛度光陰······”


    幻真平靜道,“不知施主圍住方外之人要幹什麽?”


    “本官閑來無事,想燒幾炷高香,結果寺內人多嘈雜,實在讓本官心煩意亂,本官便想出這種辦法讓寺院安靜安靜。”


    年輕官員左右看看道,“還別說,這個辦法真好,寺院內瞬間安靜了!”


    “施主焚香溝通佛祖,理應虔誠,所謂心誠則靈,便是這個道理。”


    幻真仔細揮動剃刀,娓娓道,“施主殺氣騰騰圍堵寺廟,這樣的香火殺氣太重,佛祖不會接受。老衲勸施主還是在佛祖麵前懺悔,化解戾氣,方能求佛祖保佑······”


    “老和尚你有所不知,佛祖化解不了本官的殺氣,唯有殺戮才能化解,你說怪不怪?”


    年輕官員冷笑道,“再說本官要保留這份殺氣,在邊關殺敵寇保家衛國,若被佛祖化解了,豈不便宜敵寇!”


    “我想佛祖也應該不願意化解,因為他受我朝百姓香火,就得保佑大宇繁榮昌盛,國泰民安。若是化解了本官殺氣,豈不是為虎作倀?聽過賣**,還沒有聽過賣國佛祖!”


    幻真聽罷眉頭一皺,停下手中活計道:“老衲請施主賜高名。”


    “本官孟青雲!”


    孟青雲?


    他就是孟青雲?


    幻真和剃度的那人都轉過臉,很意外地望著孟青雲,滿臉都是不可置信。


    “想不到吧?在你們心中,我本在武德司牢內,突然出現在你們眼前,打亂了你們的部署,給你們來了個措手不及······”


    “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幻真繼續剃度,手卻微微顫抖,沒有了剛才的穩健。


    “方老和尚可知道你剃度之人是誰?”


    見幻真不想聽他說坐牢的原因,孟青雲便入正題。


    幻真迴歸平靜,緩緩道:“佛度有緣人,隻要一心向佛之人,我佛都可度化,何必問姓名?何必問出身?”


    “如果此人是惡貫滿盈的惡人,手中沾染無數條人命,我佛也能度化?”


    麵對孟青雲咄咄之勢,幻真仍平靜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浪子迴頭金不換,隻要能迴頭,便能修的圓滿!”


    “假如一條惡狼進入平覺寺,咬死幾個僧侶,而狼也被其餘僧侶打得奄奄一息,此刻惡狼若是說它要皈依佛門,佛祖也要度化麽?”


    “度化!為何不度化?”


    幻真道,“它雖是一匹狼,但也是一條性命,既然知錯,迴頭便是岸。這是善念,我佛自然要度化。”


    “不!老和尚,你對善念有誤解,我覺得這樣做不是在行善,而是在縱惡。”


    孟青雲繼續道,“惡人剃度便成為善人,這樣一來佛門成為惡行的庇護所······你問問這些善男信女,他們答應嗎?”


    “老和尚,你隻收錢,卻善惡不辯,清濁不分,毫無善念可言,有何臉麵給別人講禪理?沾染了銅臭味的禪理,已經失去度化功能,讓本官來給你講禪理吧!”


    “縱惡即是滅善,除惡不盡,即是養惡,老和尚,你才是最大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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