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英資看著麵前神情狠厲的母親,感到心疼。


    母親真的走得太早了。


    這些年,沈英資常常在想,那會兒的母親,也不過才是個雙十年華的年輕姑娘啊。


    正是人生大好的年歲,卻早早離世。


    人生五味,她大概隻嚐盡了遺憾吧。


    “娘……兒子,真的能換您活下去嗎?”


    “能啊。”


    女子魂魄伸手輕撫上他的臉,明明人鬼相隔觸碰不到,可她卻好似已經感觸到了掌心下的溫熱。


    那是活著才有的溫度啊……


    真令人著迷。


    “所以英資,讓娘活,好嗎?”


    沈英資看著她的手舉在自己臉側,隻隱隱感到一絲涼意。


    母親在下麵,待得太久了吧,她一定很孤獨,很難過……


    他垂下顫動的睫羽,想到了父親。


    若是,母親活了,父親一定也很高興吧……


    他剛想張口答應,卻忽然間看到了自己手中的竹笛。


    張了這個口之後,他的人生,就會徹底終結了。


    真的,可以嗎?


    他握緊了手中的竹笛,心中的不舍有如漣漪陣陣泛了起來。


    新的譜子,他還沒寫完。


    看出了他的猶豫,女子嘴邊牽起一抹淺淺的笑,正要說什麽。


    忽然之間,就見空中烏雲翻滾,炸起陣陣電閃雷鳴!


    那一根根粗壯的閃電像是要將天空劈開一般,烏雲層層疊疊厚得看不到底。


    沒一會兒,空中就好像真的裂開了,出現了一道道裂縫,那裂縫中迸發出灼目的強光,照得人無法直視。


    一縷縷不起眼的黑氣從那些裂縫的邊緣探入這個世界,緩緩蜿蜒著混在了翻湧的烏雲之中。


    隨著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沈英資感到自己身下的血泊也產生了改變。


    那原本平靜的血泊像是忽然被蒸騰了似的開始咕嘟冒泡一點點翻滾起來。


    直灼得他的膝蓋小腿火辣辣的疼。


    一旁的女子魂魄也眨眼間模樣大變!


    她原本幽黑的雙眸不知何時染上了妖冶的紅光,渾身原本蒼白的膚色也開始泛起了冷硬的青色。


    整齊的發髻轉眼間隨著唿嘯而起的狂風肆意地飄散在空中。


    她走到沈英資的身後,本就如煙如霧的身體一下子膨脹開來,四麵八方將跪在地上的沈英資緊緊包裹住。


    “既然你不願,那便下來陪娘吧……”


    她話音剛落,沈英資就感到自己身下原本隻淺淺淌在地上的血泊忽然就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濃稠血沼!


    他的身體完全不受控製地在往下沉。


    他傾身伸手想要扒住血沼外的平地,可當他手伸過去的一瞬間,那本是黃土地的地方,卻也一下子就被血沼蔓延!


    傾斜出去的身體沒有得到支撐點,失重使他整個人跌了下去。


    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刹那間充斥他的口鼻。


    在這一瞬間,他眼前一花,感到整個世界都發生了扭曲。


    就在他一點一點被血沼淹沒時,另一邊的司徒皓月,也正麵臨著她本以為不會比司徒家抄家流放更令人彷徨恐懼的事。


    明明不久前,他們家的流放生活雖然清貧,但也平平穩穩地過著。


    司徒皓月以為,以後的生活都會如此了。


    可卻不想,隨著天空中那陣電閃雷鳴,原本寧靜的生活也一下子被打破了。


    當她剛淘好米,站在小小的院子中抬頭震驚於空中的轟鳴時,身後的院門被“嘭”地一下推開。


    她的父兄,帶著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那中年男子一看到她,就兩眼放光,眼神像是陰狠的毒蛇,帶著貪婪的驚豔。


    司徒皓月還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情況,就聽到他的庶兄對那中年男子諂媚道:


    “韋大爺,您看,就是她,可還能入得您眼?”


    司徒皓月有些迷茫,為什麽自己要入得這個被她庶兄稱作“韋大爺”的人的眼呢?


    那韋大爺不錯眼地盯著她,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隨後司徒皓月就看到,她那從來對自己不假辭色的父親,麵帶討好地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薄薄的紙,遞到那韋大爺的麵前。


    早幾年家裏的掌家大權還在母親手中時,她也是見過那個東西的。


    她知道,那是身契。


    幾乎是看到身契的一瞬間,她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了。


    手中裝著米的小盆摔落在地,司徒皓月拔腿就想往外跑。


    可她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怎麽可能從三個成年男子的手中逃脫呢?


    三人幾乎不費力氣地就把她抓住,用粗粗的麻繩捆好後,送進了一直等候在門外的馬車之中。


    司徒夫人聽到動靜衝了出來,可不論她如何苦苦哀求、哭喊,也無法改變任何人的心意。


    透過車簾的縫隙,司徒皓月看到平日裏一向端莊溫和的母親像瘋了一般撲到父親身上,撓了他一臉血痕。


    然後就被父親反手一巴掌打倒在地。


    眼淚控製不住地從司徒皓月的眼中傾瀉而下。


    她知道,母親就不了她。


    她很想出聲,告訴母親,別掙紮了,她會受傷,她除了受傷,什麽也做不到,救不了自己的。


    可嘴被麻布緊緊的堵住了,她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然後看著母親再次起身撲向暴虐的父親。


    而後,馬車就動了起來,將她帶向未知的地方。


    視野的最後,她看到了母親滿嘴鮮血的再次被父親打倒在地。


    她的眼中,好像整個世界都忽然被覆蓋上了一層看不清的黑紗。


    仿佛一切都在被什麽拖拽著,走向深淵。


    司徒皓月不知道父親用自己換了什麽。


    但這些,在她被帶進一個前麵不停有靡靡之音傳來的後院裏,帶到一個充斥著廉價香粉味的臥房中後,都不重要了。


    她被人扛著粗魯地丟到掛著紅紅綠綠的帳子的床榻上。


    而後那人離開,沒多久,之前那滿臉橫肉的被稱之為“韋大爺”的中年男子就走了進來。


    司徒皓月人生第一次被人撲在床上。


    她看著覆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心裏陣陣反胃。


    可她的掙紮,喊叫,反抗,在這男人的身下都不過是毛毛雨撓癢癢罷了。


    甚至他還能當作是床笫間的情趣,更激發了他的獸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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