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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黑抓迴來的人被推進了鐵門裏,而鐵門隨之慢慢關上。


    裏麵的人,一個個的擠在門口,臉上帶著憤怒或絕望,他們試圖往外衝,但隻要有誰冒頭,迎來就是一鞭子,打得頭破血流。


    “這門一旦關上,這裏就是我們的墳墓了!大家別怕,齊心往外衝,隻要衝出去就有活路!”


    “即便活不成,咱們也要攪盛京一個不得安寧!”


    “他們胳膊沒把我們當人看!咱們跟他們拚了!”


    眼看大門要關上,有領頭的振臂高唿,拿著家夥事率先衝出來,而嚴密守在旁邊的京郊大營的統領,眼看局勢要亂,當即下來,誰再往前衝,即刻砍頭。


    有三五個領頭的,剛越過鐵門,下一刻頭顱就滾地上了。


    血花四濺,善念營的人多是一些老弱婦孺,此刻嚇得連連後退。


    幾具屍體又被扔進焚屍坑,火燒得更旺。火光闌珊下,厚重的鐵門慢慢關上,他們雙眸再沒有憤怒和絕望,隻有死寂了。


    這時天空中飄飄落下什麽,原以為是灰燼,伸手接了一片,竟是雪花。


    再抬頭已經沒有明月高懸,取而代之的是滾滾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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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薛長風默了一下,問道:“天越來越冷,他們能熬過這個冬天嗎?”


    周禮懷歎了口氣,“善念營生了疫病,可皇上並沒有給太醫院救治或拿出方子,態度已經很明顯了麽。餓死、凍死、病死,無非三者其一。”


    “可活生生的幾百口人呢……”


    “在朝廷眼裏這幾百人怕是比螻蟻都不如。”


    鐵門關上門了,仿佛關上了地獄的入口,待他們迴身,看到的是盛京萬家燈火,太平盛世。


    他們往外走,越走燈火越璀璨,越走離善念營的淒慘哀嚎就越遠。等走到長街上,善念營也消失在了視野裏,仿佛真的沉入了地獄。


    而皚皚白雪也將那些髒汙掩蓋了,隻要不去深扒,便不會發現下麵是髒的。


    柳雲湘想到什麽,看向周禮懷問道:“剛才在街上那少年突然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而亡,真的是疫病嗎?”


    周禮懷歪頭,好笑道:“朝廷不都說了是疫病。”


    “可這疫病來的也太巧了。”


    “像是痢疾,不過夏秋發病多,冬日倒是少見。倒也不是很難治,但這麽多人需要妥善安置,需要幹淨的食物,需要大量的藥材,朝廷不堪重負,索性就不管了。”


    柳雲湘還是覺得太湊巧,可也僅僅隻是懷疑。


    “如果是疫病,那這些駐守在外麵,還有一些將士與裏麵人有接觸,他們卻沒有一個人染病。”嚴暮道。


    “痢疾雖是疫病,但隻要勤洗手,吃的東西幹淨,倒也不容易被傳染上。”周禮懷道。


    嚴暮不過隨口一說,周禮懷這樣解釋,他也就沒再多想。


    雪越下越大,薛長風抱著雙肩瑟縮了一下,“反正長夜漫漫,迴家也沒意思,前麵酒肆還開著門,咱們去裏麵喝幾杯助助興?”


    嚴暮拉過柳雲湘,暖住她有些冷的手,嘴角輕扯了一下:“長夜漫漫,喝酒有什麽意思,不若多陪陪我家娘子。”


    柳雲湘臉一紅,往嚴暮懷裏靠了靠。


    見他們這般,薛長風氣道:“誰沒有娘子啊,你得意什麽!”


    嚴暮嗬了一聲,“你就沒有。”


    “我……我還不是嫌女人麻煩!”


    “所以長夜漫漫,你隻能借酒打發寂寞了。”


    說完,嚴暮不理氣得要跳腳的薛長風,拉著柳雲湘先走了。


    “有了媳婦,忘了兄弟,真沒義氣!”薛長風衝嚴暮背影嚷了一句,轉頭去看周禮懷,“周兄,走走,咱倆喝去。”


    周禮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薛兄,我也得迴家了,我媳婦還在坐月子,我身為夫君,不能白日不著家,晚上還一聲酒氣的迴去吧,這不好。”


    說著,周禮懷衝薛長風抱拳行了個禮,忙轉身溜走了。


    漫天大雪,空無一人的長街,獨獨他一個人,薛長風不由悲從心來。


    “我也想娶個媳婦有個家了。”


    小栓子的事,還得薛和風鬆口。


    接下來幾日,薛和風以生病為由,朝堂不去,家門不出,薛長風上門,他就以病重不便見客為由打發他。


    眼看小栓子的案子要判了,已經沒幾日功夫,柳雲湘不由也跟著著急。


    這日糧鋪有時,柳雲湘一早就過去了,見老親王坐在裏麵,見到她進來還賊兮兮的衝她笑,她就預感到自己又要吃虧了。


    “這次我還要一百石。”老親王開門見山道。


    柳雲湘笑:“糧食,我們多得是,您備好銀子就行。”


    “我堂堂親王,身家雄厚,自然不差銀子。”說著老頭從自己打著補丁的袖袋裏掏出一個很有些老舊的錢袋子扔到桌子上。


    柳雲湘隻瞧了一眼,數也不用數,“您數錯了吧,這不夠啊。”


    老親王瞪大眼睛,“你細數一下,夠夠的。”


    柳雲湘雙手端起,淡淡笑道:“不夠。”


    老親王砸吧一下嘴,“咱們一家人,帳可不能算的太清,還是按上一次的價,一百錢一石。”


    “眼下糧價可都漲到一百六十錢了,您老既然說是一家人,我也得念著一家人的情意,那就一百五十錢。”


    “我的情意就值十錢?”


    “再多,我都想跟您斷絕這情意了。”


    老頭嘴角抽了抽,“朝廷封死了善念營,好歹中午還是給一頓飯的,可我昨日過去才發現,那粥稀得透亮,饅頭小的一口能團進去,裏麵的人餓得嗷嗷直叫。我上前從那個方口望進去,那裏麵的景象真是……真是慘不忍睹,餓殍一層疊著一層啊!”


    “我就想著哪怕每日多給他們一個饅頭,許就能多救活幾個人。”


    “侄孫媳婦,不怕你笑話,我這點錢還是跟幾個老夥計討的,豁出去臉皮也就要了這麽一點。”


    柳雲湘默了默,道:“您堂堂順平秦王……”


    “沒錢沒權,也就空有頭銜。”


    見老頭搓著手,哪還有第一次見麵時那氣焰,柳雲湘長歎了一口氣。


    “好吧,一百錢就一百錢,不過這一百石也救濟不了幾日,往後您再來還是這個價,但我也不能總賠錢吧。”


    老親王點頭,表示理解,“那你想怎樣?”


    柳雲湘笑,“那就煩請您給我寫欠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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