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在沙場,這是每一個好戰、渴望強大民族對男人的天生定位。同樣,也是每一個強盛的王朝對全國男子所寄與的希望。


    但在劉行的思想中,好戰應該有,卻不應該是男人生命的唯一主題。


    征服天下又如何?贏得了世界,卻丟失了自己、丟失了所愛的人。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卻沒有幾個人真的在大運來時能夠保持冷靜、繼續堅持本真的自我。


    然而劉行是個例外,雖然最近以來在宗澤、張所,乃至更多人的眼裏看來,劉行的邪病、狂病發作的頻率已高到了驚人的程度上。


    實際上隻有劉行自己心裏清楚,那隻是自己在巨大壓力之下的一種宣泄、一種爆發。隻有適當發一下狂、隻有適當犯一下自己的邪病人,劉行才能保證自己在巨大權力、巨大壓力的麵前不迷失了自己,不弄丟了自己再弄丟自己所愛的人……


    所以當聽到夾穀瑜說出男人天生就是要講生命置於沙場上這句話之後,劉行的臉上浮起的是笑容、一副不屑和鄙夷的笑容。


    帶著這樣的笑容,雙眼頂住夾穀瑜,劉行說道:“誰告訴你男人天生就該命係沙場?難道你的父兄不希望老婆孩子日炕頭,三個飽一個倒過美美的小日子?難道他們真的願意為了皇帝一人私欲去衝殺、去拿性命搏殺嗎?如果真是那樣,你父親不會疼你、愛你,更不會為了你幾次三番譴密使來與我磋商了。”


    幾個月來,性情恬靜的夾穀瑜被軟禁在獵人穀中,她雖不願一直這樣被一群牽著獵犬的宋國女兵看著但卻也知道劉行不會殺她。


    能讓她安靜下來的最大原因。也正是夾穀瑜堅信隻要劉行不殺她、她的父親就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救她。


    父親對她的愛,她清楚。天下父母心,沒有哪個父母不疼愛自己的兒女。所以當他聽到劉行這樣一番話後,臉色微微有些變化、變得有些悲愴略帶無奈。


    見她隻是麵色有了變化,卻不出言來反對自己。劉行端起麵前的茶碗淺酌了一口茶。


    放下茶碗時,劉行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激憤,站起身說道:“誰人願意舍家拋業上戰場,哪個男兒不多情。若非你女真人的主子為了奪取我大宋江山發動這場戰爭,我等中原漢子何必離家以生命來冒險?”


    此言一落,劉行信步踱起。繼續說道:“富貴險中求,你們金國人想要的富貴是靠危險來求的,可是我中原人更多隻是想靠勤奮、靠自己那一畝三分地來獲得。”


    語氣稍變緩和幾分,劉行望向夾穀瑜接著道:“相信你在獵人穀這段時間,已經看得清楚。我中原人不是好戰的民族。也不是那種想要用戰爭發橫財、去靠劫掠來富足的民族。所以抓你、關你,你父親清楚、我清楚、相信你也清楚,這都是無奈的選擇。”


    這是在向她解釋、解釋為何要夜入忻州將她綁成肉票一般押在獵人穀中。夾穀瑜忽然聽到這樣一個傳說中殺人如麻、嗜血程度不亞於金國那些高手的宋軍主帥居然會向她解釋這些,頓時麵露訝異的神色望向了劉行。


    在她的雙眼鎖定在自己的身上後,劉行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麵頰上那道疤痕:“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金國人給我留下的傷痕,有更多中原漢子的身上傷痕比我這還要嚴重。身體上的傷痕還好醫,心理上的你們女真人給我中原漢人造成的傷害卻很難抹平。”


    話到此處,劉行微微一停話語、走迴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身去。


    仍然在夾穀瑜的關注中。劉行麵色變得有些陰冷後說道:“與女真人給我中原人帶來的傷痛相比,我隻是暫時將你擒來、軟禁,卻並未殺掉你。相信你該懂得我的無奈。也該理解我的用心。”


    又一次聽話,劉行抬頭望向屋外,繼而道:“我不希望戰爭成為這個世界上的主題,但誰若幹讓我中原兒女卷入戰爭,我給他的隻有無盡的痛苦。我希望你將我的話,帶迴雲中府去告訴你的父親、告訴你身邊每一個女真人。若是朋友來了有好酒。若是豺狼來了、我中原人迎接他們的隻有火槍。”


    “你、你是要放我迴我父兄身旁嗎?”聽完劉行這番話,夾穀瑜瞪大雙眼問了一句。


    先是微微點了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劉行道:“是要放你迴去與他們團聚的。但不是現在。因為現在兩國戰事已近尾聲,你們的大金國敗局已定。我若在此時放你迴去,你的父親定然會遭人猜忌、搞不好給你的家帶來滅頂之災。所以我希望你現在休書一封,讓你父親再為我做出以下幾件事情來。隻要他做到了,一旦兩國停戰、我保證立即送你歸家。”


    “以我為要挾,向我父親要條件?”


    一聽劉行此言,夾穀瑜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不屑、鄙夷地怪笑:“虧了你麾下將士、治下萬民還把你當做蓋世英雄,原來也不過是個宵小之輩。用我要挾我父親這麽久,居然還想要我親自來休書、你休想。”


    忽見看上去異常柔弱地夾穀瑜做出了這樣的反應,劉行也是微微一愣。


    但是很快地,劉行無奈地淡然一笑道:“我本來就隻是個遊走四方的郎中,什麽蓋世英雄與我無關。我本就是一個凡人,是你父親、是你們女真人將我逼得走到了今天。況且我讓你休書,也不算是為難你的父親、提出的條件也算得上是雙贏的。”


    “雙贏?”聽到這樣一個詞,夾穀瑜的目光中顯露出驚疑來問道:“何為雙贏?你又要提什麽條件?”


    見他發問,劉行又一次喝過一口茶後說道:“我隻有三個條件。第一個是讓你父親立即撤走雁門關外的左右兵馬,在兩軍之間設置出一道無人區、停火線來。第二個是讓你父親奏報吳乞買那老賊,準許雁門關外則地開榷場。第三個條件就是讓你的父親在三個月內,籌出千斤黃金來,換你迴去。”


    “啊?”


    前兩個條件對於夾穀瑜而言,似乎與她沒有多大關係。當聽到劉行竟然要以她做條件,朝她的父親索要一千斤黃金時,夾穀瑜被驚得目瞪口呆、失聲叫了一聲。


    聽到她驚叫,劉行仍然的淡淡地笑著:“我中原對豪門女子的稱謂中,多稱為千金。千斤黃金換他的千金女,你父親再怎樣說也是金國的一方主帥,弄到一千斤黃金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他那麽疼愛你,相信也不會在乎這一千斤黃金吧?”


    “你、你、你真是個混蛋!”


    聽完劉行這番話,夾穀瑜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用手指著劉行異常氣憤的喊道:“你堂堂一個大宋朝的太傅,居然去做綁架勒索的勾當、你真是個混蛋!一千斤,你以為我父親是我大金國皇帝呀!三個月,他上哪裏去弄那麽多黃金呀?”


    她的憤怒早在劉行預料之中,一千斤黃金、那是什麽概念?那是等於半個河東一年的賦稅收入,一千斤黃金可以買十三萬石糧食、能讓十萬人吃上一個月的。


    這樣的天價,不要說是夾穀謝奴一下子拿不出來、怕是整個金國也隻有皇帝老兒吳乞買一個人拿得出了……


    心知這千斤黃金的價值,劉行卻在被夾穀瑜指著鼻子罵時露出了一副不在乎的神態道:“你父親跟隨吳乞買兄弟二人征戰這麽多年,應該存下了一些家底。若自家不足,他還可以賣奴隸、還可以去向其他人籌借嘛!一千斤黃金換迴他的寶貝女兒,這條件已經很便宜了。”


    眼見劉行如此,夾穀瑜徹底被氣得說不出來話了。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堂堂大宋朝的太傅居然能夠做出這樣比那些市井潑皮更加無賴的勾當來。


    她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在獵人穀中已經囤積了據說幾個大庫房金幣的人居然還會要拿她來換一千斤黃金……


    “稟太傅,王命德、王轉運急來求見。”


    就在夾穀瑜被氣得全身顫抖、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忽然間房門外傳來一聲稟告聲。


    那是雷震的聲音,劉行一聽到這稟告聲後,卻沒有立即搭話。


    怪笑著看著夾穀瑜,劉行邪邪地說道:“看來你在獵人穀中還真是結交了我朝的權貴嘛!這我才將你‘請’來,便有人馬上追來怕我難為你了。”


    劉行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早已從天策衛和獵人穀中轉運、匠作兩個衙門的屬吏那裏聽說,在這段時間裏王命德幾乎每天都會去看眼前這位金國大將之女。


    而據梁興暗中派人監視所得的情況來看,精通中原詩詞、漢人文化的夾穀瑜,在這段時間裏已經暗暗地喜歡上了同樣能詩會畫、言談風趣的王命德。


    王命德是個“好色之徒”,但他的“色”心卻絕對不會隨意發作。他的癡、他的真,當今天下也隻有劉行等幾個人可以理解。


    劉行之所以今日要找來夾穀瑜,實際上隻是一係列大計謀、奪取雁門故地大計謀的開場戲。第一女主角是夾穀瑜,這開場戲的第一男主角其實劉行選定的也正是王命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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