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鎮撫司。


    張賁見到了鎮撫使張信,也就是他大哥張輔的堂兄。


    是張信主動邀約的。


    張信對張賁說:“坐山觀虎鬥,多有意思,你湊什麽熱鬧呢?”


    張賁道:“他是我兄弟。”


    “我們不是兄弟?”張信不屑地笑了笑,“你我才是真兄弟。”


    張賁心道:堂的……還不如結義的親呢!


    張信道:“聽我的,你可以幫他,但最好別親自出麵。目前我們老張家,還不是時候卷進去。”


    他說的卷進去,是明麵上的卷進去。


    張賁隻得點頭應允。


    張信補充:“眼下,紀綱想做什麽,都讓他做去,順著他。”


    紀綱,不是指紀綱一個人,是紀綱他們一群人。


    兼任兵部左侍郎的張信,深知眼下紀綱比他們更沉不住氣。


    他什麽都有了,就是沒有兵權,沒有雄厚的武力作為後盾,以作進退之所。雖貴為錦衣衛都指揮使,但真正執掌錦衣衛的人,是皇上。紀綱也害怕,哪一天皇上心血來潮,效仿太祖裁撤了錦衣衛,那他就是真正的鳥盡弓藏,成為光杆司令,甚至是一顆棄子了。


    倘若果真遭到朱棣的猜忌並遺棄,如果不能衝上去,找到一條全身而退的路子,那就隻有一個字:死!


    所以紀綱給自己找了第一條後路,那就是漢王朱高煦。皇上很寵愛漢王,時常當麵對紀綱說,皇子當中,數漢王最像朕!


    另一方麵,太子向來為文官集團所推崇,跟錦衣衛他們聊不到一塊。漢王就不一樣,少年做先鋒,隨父靖難,也算驍勇善戰,喜愛武臣,也為武將所愛。


    如若跟了漢王,奪嫡有功,或可真正踏入武將行列,謀得一襲爵位。


    ……


    林鱗遊養好了傷,一到晚上,就帶了總旗校尉們在京城轉悠。


    這一日晚,得到消息,李春會在南市樓一帶,與幾個商人見麵。


    南市樓是很大的,不單單隻有一個教坊司。相反,教坊司在南市樓裏麵,就是林鱗遊常逛的那所教坊司。


    太祖皇帝曾經先後下令,在京城江東門、聚寶門、三山門及三山街等主要官道上,由朝廷出資,建立了來賓、清江、重譯、石城、鶴鳴、醉仙、集賢、樂民、謳歌、鼓腹、輕煙、淡粉、翠柳、梅妍、北市以及南市共十六座酒樓,都是六層高樓,宏偉寬敞,迎四方之往來賓客。


    算是大明時候的國營酒樓了。


    當然,這十六座酒樓裏不單單隻賣酒,裏麵的官營青樓教坊司,便是酒樓的流水重頭,是個高消費的場所,“詔出金錢出酒壚,綺樓勝會集文儒”。


    而這十六樓中,南市樓算是生意最好的,主要是南市樓的消費水平處在中下,價格親民,普通商賈和中下級官員也能享受得起。


    就算當年兇案頻發,對南市樓的生意也是影響甚微。


    另外京城府學和貢院就在南市樓附近,跨過武定橋也就到了,所以府學的文人們讀完聖賢書,常常相伴來到南市樓教坊司與佳人吟詩作對鬆快鬆快,他們最愛的詩,當屬駱賓王的《詠鵝》。


    林鱗遊帶了一名總旗兩名小旗十名校尉,人人裝備齊整,出中中千戶所的百戶廳,沿太平街,過了五軍都督府,折向西,經過貢院和府學,跨過武定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南市樓。


    “各自散了,看到李春,立刻來報!”林鱗遊吩咐,隻留下一小旗兩校尉在自己身邊。


    這段時間,他感覺自己的武功精進了,有信心與李春一戰!錦衣衛百戶,敢去拿一個千戶,也就屬他幹得出來了。


    身為穿越者,他可管不住什麽駕帖程序條條框框的,李春都能亂來,他為何不能?他就要以身試法,看看是不是錦衣衛犯了錯,隻要不是謀反,皇上真的都能原諒?要不然,為何不處置李春?


    報仇!他現在腦海裏隻有這一個想法,找到李春,報仇雪恨!


    總旗小旗校尉們吃了林鱗遊養的王八和養的王八生的王八蛋,平時也拿了百戶大人不少銀兩好處,個個都很積極興奮,反正自己隻是奉命行事,千差萬差奉命不差,倘若到時候自己這百戶大人真跟李千戶幹了起來,躲遠點別被血濺到就行了,看準機會,該補刀時補刀,該扯唿時扯唿,見機行事就好!


    當晚在南市樓閑逛了兩個半時辰,都沒見到李春的身影,隻怕是收到風聲,不敢露麵了。


    林鱗遊倒有些失落,集合了總旗小旗校尉們,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直接闖進了南市樓的頂樓雅間。


    雅間內的羅漢床上,坐著兩個一身錦繡大腹便便的商人,戴著價值不菲平均四五兩銀子一頂的平頂瓦稜鑲寶石鬃帽,手上都搖著扇,肥嘟嘟的臉喝得紅通通的,左擁右抱著兩個唱的。


    見林鱗遊帶人闖進來,兩個商人都是大吃一驚。


    林鱗遊直接在他們對麵坐下,麵無表情。


    兩位商人麵麵相覷,心裏道:這個人雖然帶著刀,但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應該很好說話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李春李千戶派來的?


    “大人,不知有什麽能效勞的?”其中一名商人試探著問。


    林鱗遊默默揚起下巴,依然麵無表情,語氣也很平淡,無形中卻透著一股寒意:


    “我今天,特別想打人。”


    頂樓的樓管事倒是消息靈通,帶了幾名青手匆匆趕來雅間,一看,卻也認得林鱗遊,慌忙挪了一張秀墩坐在林鱗遊身邊,掃了一眼站滿雅間的錦衣衛,滿臉堆笑道:“林將軍,這麽多人啊!”


    林鱗遊抬臉看著他,嘴角微揚,道:“這兩位商客,是專門在京城放京債的,約了客人在這兒,但是沒來。我見他倆這麽悶,就來陪陪他們,對不對?”


    “對。”樓管事勉強笑著,點點頭,有些擔憂地望了一眼對麵羅漢床上的兩位商人,他自然知道他們是放京債的,隻是不知道他們今天約的客人是誰。


    “我是錦衣衛。”林鱗遊抓起幾案上的酒壺,默默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最討厭衣著光鮮的人在這兒玩,你這麽多兄弟在這兒,幫幫忙。”說著,拍了拍樓管事的手臂。


    樓管事:“這我很難做啊!”畢竟是常客,也知道他們跟京城很多官員都關係匪淺。


    林鱗遊從懷中掏出一本悟空堂妖書,放在幾案上:“這樣呢?”


    樓管事笑容凝住,也硬氣起來:“幹嘛?你想栽我贓?”好歹自己也是國營酒樓的人!


    林鱗遊靜靜看著他,突然出手,一把將其推倒在地,待樓管事重新站起,便動作溫柔地將那本妖書塞進他胸口:“是不是好點?”


    樓管事默然無語。


    “白蓮妖教,罪同謀反。”林鱗遊道,“進了詔獄,恐怕就出不來了。”


    樓管事滿臉無奈,深深吸了一口氣……


    青手們一擁而上,將兩名商人按在羅漢床上圍毆起來,雅間內,拳頭落在肉上的沉悶、商人的痛唿、女人的尖叫響成一片,不時夾雜著酒杯酒壺摔落在地的清脆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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