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鱗遊飛身上前,又與護衛纏鬥開來,兩人的刀都砍缺了口,每一次的碰撞爆出火花,點亮夏日的黑夜……


    黑夜中,兩把刀從空中落下,穩穩插入泥地中,林鱗遊與護衛二人互相奪下對方的兵刃之後,開始以拳腳相搏。


    拳與腿擊打在身上厚重的沉悶,聽起來似乎比刀劍相擊更令人膽顫心驚。


    裘不得還真怕被濺一身血,退了開去,饒有興致地觀看:“這小子,武功雖未長進,皮還是如此之厚實!”


    但其實,裘不得的心裏還是有些緊張的,生怕林鱗遊不敵,他要是死了,問誰要黃金去?


    所以他的手,時刻按著刀……


    ……


    當周吉力看到眼前的犯人竟然是浙江按察使的時候,驚呆了,雙腿不由發起抖來,接著膝蓋一彎,竟跪下了。


    因為餘杭縣衙刑獄存在明顯的冤假錯案,這牢頭視而不見,跟餘杭知縣根本就是穿同一條褲子的人,而且幾乎所有犯人都對周吉力極為不滿。


    但所謂奉命不差,牢頭也隻是奉知縣的令行事,論罪無罪。


    於是周新也並未懲處牢頭周吉力,隻是好言相告,希望他能坦白從寬,交待出知縣大人更多的問題。


    “廉使大人但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周吉力忙不迭道。


    周新很需要像他這般會說話的人,說得越多,證據也就越多。


    餘杭知縣得知廉使來訪,急忙換上公服,騎馬來到縣衙,平時他都是坐轎的,但是來的是鐵麵廉使,一個小小七品知縣如何還敢大排場坐轎?須知麵子功夫也得做到位。


    一見按察使,知縣也跟牢頭周吉力一樣,雙腿打顫,本不須下跪也不由自主跪下了,主要還不是因為畏懼周新的鐵麵無私,而是自己不但有眼無珠,不識廉使也就罷了,不僅揮鞭子打了他,還把他關進了大牢!


    這下縱然沒事也變有事了。


    不但頭上烏紗難保,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懸哪!


    知縣跪地磕頭驚懼認罪,周新也不跟他客氣,令屬下收了他的官印,脫了公服,先罰了一頓笞杖。


    餘杭知縣手下的皂隸抬起殺威棒將老上司一頓好打,一點也不留情麵,估計平時也沒少受他的氣,此時逮著這大好機會,可謂是有怨報怨有仇趁機報仇。


    打完之後,周新便將半死不活的知縣押迴按察司衙門暫且收監,再慢慢審他貪汙受賄草菅人命各項罪責,到時候將知縣的供詞連同自己的糾劾彈章一並呈上朝廷,請皇上下旨革了他的職!


    ……


    野地裏生起篝火,林鱗遊、裘不得和雪娥三人圍著篝火席地而坐。


    林鱗遊不停地往篝火裏添加艾草鬆枝,用以驅趕蚊蟲。


    馬車不能用,馬兒也跑了,前不著村後不巴店的,看來今晚得在野地裏過夜了。


    “林兄,我很好奇啊!”裘不得在火上架起幾隻“雞”烤著,“你剛才丟的那幾隻冒煙的玩意兒,究竟是何物?”


    林鱗遊也很好奇,這跟武俠小說中描寫的不一樣啊!江湖豪俠,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逮著一兩隻雞?逢在野外過夜,火上烤的,必定都是雞啊!


    裘不得烤的是雞不錯,可惜是田雞……


    “想知道啊?”林鱗遊說,“我偏不告訴你。”


    “剛才要不是我出手,你已經死了。”裘不得道,“你現在就這麽跟我說話?”


    “誰說的?我自己就能幹掉他!”


    “林兄,我以前隻知道你皮厚,沒想到,你嘴也挺硬。”


    “我身上就沒一個地方是軟的。”


    “不見得。”裘不得搖頭道,“我看你是,除了嘴巴硬,其他地方都是軟的,尤其……”


    “其實裘兄,我也很好奇,”林鱗遊道,“你能否解釋一下,你為何會出現在我們馬車上?”


    “打你出了京城,我就跟上你了。”裘不得倒也不繞彎子,“你這個錦衣衛是怎麽當的?被人跟著都不曾察覺?當年做斥候時候那些本事,全都丟了?”


    “隻能說裘兄你本事大,我再厲害,能厲害過你?”


    “我還以為,你是出來找黃金,”裘不得道,“沒想到你卻是出來找女人,費老子老大的勁!”


    果然,這家夥又是衝著黃金來的。


    “不是吧裘兄,上次給你的五千兩,這麽快就花完了?”


    “花沒花完,跟你有關係嗎?”裘不得反問道,“總之,今天不把剩下的黃金給我,你就別想走了。”


    看裘不得不像說笑的樣子,林鱗遊有點慌:“裘兄,說實話,我是真想不起來藏哪了……”


    “你一個人,吃得下那麽多嗎?”裘不得冷冷道,“枉我這麽信任你!當年將黃金全都托付於你,隻身一人深入沙漠,沒被故元韃子抓了,差點被狼群生吞活剝了,你可知道?!”


    “別激動啊裘兄!”林鱗遊好言安撫道,從懷裏掏出那一疊寶鈔,“對了,身上還有這一千兩寶鈔,裘兄你先拿著用!”


    裘不得接過去,看了一眼,丟入火堆中。


    “窩巢……”林鱗遊有些心疼,再怎麽不值錢,多少也能買兩碗粥的啊!


    “拿一疊廢紙來糊弄誰呢?”裘不得將烤著的幾串田雞也丟入火中,“我要黃金,黃金!”


    “真是的……我想不起來了嘛你讓我到哪裏找給你?”林鱗遊無奈道,從火堆中將快烤焦的田雞搶救出來,“裘兄,你就這麽不相信我?好歹咱倆也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守過關,一起那個啥……的好兄弟啊!”


    裘不得緊緊盯著林鱗遊:“真想不起來了?”


    “來,吃隻田雞吧!”林鱗遊將一串田雞遞給裘不得,“真想不起來了。”


    裘不得沒有接田雞,斬馬長刀一伸,架在了火堆對麵的雪娥肩上:“這個女人,似乎對你很重要……”


    雪娥驚懼之下,想往後縮,裘不得稍一用力,肩膀上的刀就壓得她動彈不得了。


    林鱗遊坐在裘不得和雪娥中間,看著火舌舔著斬馬長刀,不一會兒,就將刀刃舔得火紅……


    夜已深。


    周新連夜寫好題本奏折,又以洪武正韻工工整整謄抄了一遍,待墨跡晾幹,就準備封存了,明日提交通政司呈送入宮。


    妻子也在燈下縫補衣衫陪著他。


    “夫人,時候不早了,睡吧!”周新終於擱下筆,站起身捶了捶腰,這封奏章,除了彈勘餘杭知縣,還一並奏劾浙西通政趙居任對浙西水災隱瞞不報一事。


    這趙居任是有朝廷重臣戶部尚書夏原吉的門生,冷麵寒鐵周新果然是夠鐵,絲毫不懼得罪人。


    千戶李春這次帶了十幾名錦衣衛,踏入浙直,囚車已備好,就等著將周新檻送京師!


    有紀綱罩著,更有皇上的旨意,李春可謂是意氣風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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