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湘南,以功臣之後蔭襲其父職務,擔任京城聚寶門守衛千戶,手下兵丁千餘,負責京城守衛,把守城門,檢驗往來人口的牙牌照身,稽查奸細歹人等等,聽候五軍都督府調遣。


    很巧,他的頂頭上官,就是前軍左都督,李增枝。


    聚寶門作為京城正南城門,各種商人手工業者從此進出,熙熙攘攘,人流量很大。城門守軍免不了雁過拔毛,從這些人手裏拿一些孝敬。所以把守聚寶門是個實打實的肥缺。


    李湘南就憑此肥缺,貪贓千金,隻是好賭,這貪來的千金一大半都流到賭桌上去了。也得虧他善於鑽營,手上正當的不正當的營生還有幾樁,倒不至於輸個傾家蕩產。何況城門守衛才是主業,城門的千金散盡還複來。


    楊放交給他的七十兩銀子,沒多久就變作了一百五十兩,翻了一番。李湘南很守信用地連同本金一塊給了楊放……


    “三弟,你缺錢,找我和你二哥啊!”張賁道,“你找個外人!”


    林鱗遊:“大哥,我現在可沒錢……”


    “沒錢……你找我啊!”張賁道,“你要錢做什麽?”


    “下西洋,不得上下都打點打點?”楊放說,“我還想著賺了錢給任姑娘留一些,下了西洋,還不知何時才能迴來呢!”


    “那,綢緞商人張明光又是怎麽迴事?你們逼得人家都要告禦狀了。”


    “這個……當初李湘南隻說有筆生意可以讓我參一筆,可以獲利不少。”楊放說,“至於是什麽生意,還有他侵吞人家一車金銀之事,我是完全不知!”


    ……


    某一日,李湘南被人約至南市樓飲酒,請客的是浙江台州府來京城經營木行的孫大理,此時的京城大興土木,光一個大報恩寺的修建工程就需要不少木料。雖然大報恩寺還未動土,但內部的消息也早已有內部的人透出。


    這就是所謂的,跟著朝臣走,想不發財都難。


    孫大理請李湘南喝酒,無非是想請他在木材出入聚寶門時予以關照。對於這樣的宴請,李湘南向來是來者不拒。


    酒席上還有兩位陪客,一位是珠寶商符彥成,另一位就是經營綢緞莊的張明光。


    席間不知不覺就談到生意上來,珠寶商符彥成提及如今的金銀首飾和器皿供不應求,如今不能說每日一價,至少也會一月一漲,所以他想讓在座的各位共同湊一些資本,到外府州縣收購金銀製品,運到京城,不說倍利,至少也能賺上一半。


    張明光卻不以為然,皺眉道:“這生意,聽著是不錯,但如今朝廷是禁止金銀交易的,風險太大。做生意,還是要腳踏實地才行,得虧李將軍照顧,我們才得以將眼下的生意顧好,已經心滿意足了。李將軍莫聽符掌櫃酒後胡言,違法亂紀的事,我們是決計不會做的。喝酒喝酒,今兒個不談生意。”


    商人,不說個個奸商,至少都是精明的,張明光這麽說,並不代表他真是個本分生意人,而是知道眼前這個李湘南李千戶,鴟張諂佞,不是盞省油的燈,生意讓他參一筆,自己還能有利可圖嗎?


    李湘南自然也猜到張明光的心思,喝了幾杯酒,便知趣告退。


    送走李湘南,張明光便埋怨起符彥成:“老符,生意上的事兒,我們仨私下商議即可,何必透露給李千戶?如今孫掌櫃的木材在聚寶門通行無阻,與李千戶的關節已經打通,我們大可將收來的金銀器皿夾藏於木材之中送入京城,到時候獲利,至少可以省去李千戶的那一份,你我三人豈不是皆大歡喜?”


    符彥成和孫大理點頭稱是。


    但散席之後,孫大理就去找了李千戶,將三人的計劃全盤拖出,同時,也獻出了一條計策……


    一個月後,符彥成張明光收購得金銀製品一大車,在聚寶門外等候孫大理的木材車隊,想要混在其中一起進城。


    這次的買賣很大!


    來到城門口,李千戶親自帶隊截停車隊,要仔細搜查!


    孫大理上前,點頭哈腰道:“千戶大人,我這都是木材,您是知道的,有稅課司完稅執照,還請千戶大人莫要翻檢,弄亂了須不好收拾。”說著塞過去幾張寶鈔。


    符彥成張明光兩人在一旁也陪著笑。


    不成想李湘南接過寶鈔,看也不看一眼便狠狠擲在地上,下令兵丁搜查!結果搜出金銀製品,全部予以沒收!


    孫大理和李湘南一唱一和,自以為天衣無縫,然而終究百密一疏,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了。


    符彥成張明光很快就知道是孫大理串通李湘南搞的鬼,那一車金銀,李湘南隻上交了一半,剩下的,都與孫大理四六分了,他六,孫大理四。


    孫大理有李千戶庇護,符彥成張明光也不是朝中無人。當即,符彥成便去找了通政使司的劉左參議;張明光也找了本家張禦史,慫恿他寫奏章彈劾……


    “什麽生意都不知道你也敢參與?”張賁搖著頭,問楊放,“你投了多少?”


    “那一百五十兩,都投進去了……”


    “他們分你利潤了嗎?”林鱗遊問。


    “還……沒有。”楊放搖頭。


    “那就還好。”林鱗遊道,“這幾人金銀交易,本就是犯法,李千戶查抄也算是秉公行事,隻是貪贓,又與商人私通勾結,隻怕功不抵過。幸好三弟你還沒分利……”


    張賁道:“雖未獲利,但王謙已經借著這個由頭來找事了,他們這麽快就收到消息,恐怕,這事沒這麽簡單。”


    楊放道:“大哥,沒你說得那麽複雜吧?我這就去找李湘南,把我那一百五十兩追迴來!”


    雖然夜深,張賁倒由他去了。


    “我感覺,三弟沒有完全說實話。”楊放走後,張賁對林鱗遊說,“他又有事瞞著我們。”


    “大哥何出此言哪?”雖然林鱗遊也有這種感覺,但還是想先聽聽張賁的想法。


    “以三弟的性子,決然不屑與李湘南這樣的人為伍的。”張賁說。


    李湘南此人,除了好賭之外,還喜歡占便宜,隻要他看上的東西,不論大小貴賤,千方百計,定要弄到手才快活。更兼能陽施諂佞,陰布牢籠,對上官溜須拍馬,對下屬處處刻薄,讓他做個城門守衛千戶,屬實是屈才了。


    “人都是會變的。”林鱗遊似乎並不認同張賁的看法,“若是為了錢呢?要知道,三弟在馴象所待著,那種環境,再有棱角的人,也會被磨平了甚至磨得圓滑吧?”


    張賁點頭稱是:“也許為了錢,也許為了別的……”


    “我也同意,他有事瞞著我們。”


    “以後,我看我們還是叫他楊阿瞞吧!”


    “那倒不必……每個人都有隱私的嘛!”


    “你知道的,大哥我最喜歡窺人隱私了。”


    “大哥,這可是要受宮刑的!”


    “無所謂啦!小小三寸之物,去了就去了!”張賁拍桌起身慨然道,“今晚我倒要看看,三弟瞞著我們,都做了些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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