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襯胸軟甲?”張賁問。


    林鱗遊笑道:“從任姑娘那竊來的……不,借來的,迴去了就放迴去。”


    任姑娘軍旅世家,有件寶甲倒不稀奇。


    林鱗遊張賁他們身為錦衣衛,平時穿的都是綿布或水牛皮軟甲,大朝賀等禮儀時會穿金盔甲;若是出征作戰,則穿魚鱗葉齊腰明甲或水銀摩挲長身甲等甲胄。


    不過除了軟甲,其他甲胄事後都得交還兵仗局,不得私藏。然而水牛皮軟甲比不上兕甲鐵甲,能抵擋尋常劈砍,卻不能防刺防箭矢。


    所以當林鱗遊給越容林瓏在任苒那翻找衣服找到這件軟甲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穿在了身上。


    “釣魚不戴頭盔,好歹也得穿一件甲吧!”林鱗遊笑道。


    李春武藝高強,在水下並未失去準頭,那一刀,快準狠,正中林鱗遊心口,若是穿的水牛皮軟甲,早已洞穿以致命喪當場!


    幸虧任苒有軟甲,又幸虧被林鱗遊翻出來穿在了身上——也算是林鱗遊命不該絕啊!冥冥之中,上天庇佑!


    感謝上蒼!


    “你小子倒是機靈,不過未免自私了啊!”張賁說。


    “大哥,你這體型,也得穿得上啊!”林鱗遊說,“你要能穿得上,我肯定讓給你穿。”


    “不是我要穿,我是說,你就不能讓給小妹或容姑娘穿?”張賁說。


    “你都說或了,這兩位姑娘,我怎麽讓?讓給誰?”林鱗遊湊近張賁低聲道,“大哥,你別挑起內部矛盾好吧?”接著又高聲,像是故意說給越容和林瓏聽的:“再說了,我穿著軟甲,保護好我自己,不也是為了能更好保護小妹和容兒麽?”


    張賁一聽更加不樂意了:“你保護個嘚兒,三兩下就被人打落水狗了,要不是我……”


    “是是!感謝大哥,要不怎麽說你是我好大哥呢!”林鱗遊嬉皮笑臉著,“小妹,容兒,你倆還不快謝過張大哥?”


    張賁道:“按照常理,不是應該以身相許麽?小妹,你說對不對?”


    這春光踏的,倒把小妹林瓏嚇得夠嗆,經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林瓏此刻依驚魂未定,哪還有什麽心思開玩笑?摟著林鱗遊的腰身不肯放手,仰頭對林鱗遊道:“哥哥,你們能不能不要在這說?咱們迴去再說吧!我害怕……”


    是啊!船尾躺著兩具屍首,湖麵上還漂著兩具,如何能令人不害怕?何況還是不諳世事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場麵的女孩子家家?


    “小妹說得是。”張賁道,轉而對林鱗遊說:“別愣著了,搖船去啊!”


    “這貨怎麽辦?”林鱗遊指著昏迷在船頭的李春李千戶,心想大哥果然武藝高強,一人單挑倆艄公一千戶,牛掰!


    張賁看一眼,道:“我是想著,直接解送紀綱府上,就當給他的拜年禮物了。賢弟你意下如何?”


    “我覺得可以……他不還有封密信嗎?”林鱗遊道,“咱先看看信上寫的什麽,到時候一並呈給紀綱,更有說服力。”


    說著上前,扳過李春的身體,果然從他懷中摸出了一份信,然而早已被水浸濕,雖然未爛,但信封上的字跡都暈染模糊了,小心翼翼掀開軟趴趴的信封,展開同樣軟趴趴的信紙,裏麵的字跡也全都糊成了一片。


    “完了,完全沒法看了。”林鱗遊哀歎道。


    “也不完全。”張賁上前,輕輕拿起信封,捏起上麵小小的已經開了封的泥戳鈐印,道:“這玩意還是好的。即是密信,我想當初應該是卷起在竹筒中,用泥封封口,這個鈐印隻是第二層保險。”


    林鱗遊湊近了看,見泥戳鈐印上印的是密密麻麻,像是有很多字,卻又一個都不認得,“什麽字?小篆麽?”


    張賁搖搖頭:“不認得,不過我們也不必認得,讓紀大指揮自己去猜就是。”


    “你倆怎麽又說上了?”這迴輪到越容在催了,她小腹挨了一腳,又入水濕透,渾身難受,著實難挨。


    林鱗遊和張賁兩人如夢初醒,為防萬一,將李春牢牢綁在船頭,這才奔到船尾,奮力搖起櫓來,湖船飛快駛離湖中心,往岸邊行去……


    兩人邊搖擼,又繼續聊:


    “結合餘妙蘭的說法,那晚金常也去了南市樓,如此看來,他是去要這封密信的?”


    “一定是,李春拿到密信,開了鈐印,看過了信的內容,知道李芮當晚除了約見他,還在等別的人。”


    事實也正是如此,李春之後偽造了一封假信,就為了試探有沒有人來偷,若是有人來偷,就證明他殺人之事已被人窺探。


    畢竟身為錦衣衛,時常窺探他人,這一點,習慣性地也得防上一防。


    “二弟,我覺得,在把李春扭送紀綱之前,咱們自己先審上一審。”張賁忽然道。


    “為何?”


    “你不想知道,李春從李芮那拿走了什麽東西嗎?”


    “不想。”林鱗遊說,“我累了……咱惹的事還不夠多嗎?我現在隻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不想折騰了,這年過的,不像是個好開頭啊!”


    “也許知道了李春拿走的東西,正可避免你我日後更多的麻煩。”張賁說。


    “大哥,這不像你一貫低調的作風啊?”


    張賁默默搖擼,或許,是因為張輔讓他多留意朝堂之事的那句話?


    二弟,你不知道,大哥之上,還有大哥啊!


    但鍋還是得往二弟身上甩一甩:“有你這福將在我身邊,我低調得起來嗎?”


    ……


    船終於靠了岸,李春的馬還在悠閑地甩著尾巴吃著草,吃了這麽久都還未吃飽,胃口倒跟它的主人李春一樣大。


    那輛馬車也停著,拉馬車的馬也在乖巧地啃著草。


    兩人放下跳板,扶著越容林瓏下船上了馬車,又將李春也拖下,塞進馬車裏,隨即驅車往迴趕……


    張賁在前頭趕車,林鱗遊則在車廂內押送李春護衛兩位姑娘,畢竟車廂就這麽點大,張賁就算想跟姑娘們擠一塊也擠不進,隻能委屈他做馬車夫了。


    馬車正走著,林鱗遊的腦袋冷不丁就從車頭前的小窗探了出來:“大哥!”


    “幹什麽?!”張賁脖子一縮背一抖,迴頭皺眉道:“嚇老子一跳!”


    林鱗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說,咱就這麽貿然將李春帶迴家裏審問,指揮使大人知道了,該不會誤會吧?”


    行在官道上,處處都有耳目,這時候稱紀綱,就不能也不敢直唿其名了。


    張賁說:“怕什麽?指揮使大人知道更好,知道了,就會等著咱了,咱要見他,也就順順當當順理成章。何況,你和容姑娘都受了傷,小妹受了驚,咱不先迴家迴哪?”


    “說得也是……大哥,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林鱗遊道,又小聲吐槽一句:“這些做上官的,就隻在乎自己的功名,哪管我們這些下屬的死活,大哥,你說是不是?”


    “哎,官場就是這樣的啦!”張賁說。


    林鱗遊在張賁耳邊吹了口氣:“不像我,隻會心疼哥哥——”


    “次奧……”


    張賁抬手想揍林鱗遊,林鱗遊的腦袋已靈活地縮了迴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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